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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被上官大夫叫進來時也驚住了,她們從未見過這么一位姑娘,那一雙眼睛如凌雪嶺終年不化的雪,剔透明亮又冷清,讓人一眼難忘,只有此刻才如同正常人露出脆弱。 姑娘!你不能睡!孩子會在腹中窒息! 姑娘!姑娘!快醒醒! 醒了!姑娘醒了!快!用力推! 鳳離只覺得眼前陣陣發黑,突覺從未有過的無力,qiáng烈的墜痛一波一波襲向她! 她知道!她吞下的催產藥發揮了作用! 她不相信自己做不到!然而,經過了兩三個時辰,她已經拼盡了所有的力氣依舊無法讓腹中兩個孩子出來!劇痛與脫力讓她無法保持清醒。 鳳離指甲盡裂,揪住被單生生被扭碎,破裂的五指滲出的血染紅了被單,臉色蒼白如紙,汗水早已浸濕青絲,單薄的月白色內衫貼著纖弱的身子。 疼 姑娘!咬著這個!穩婆迅速拿起疊成方塊的棉布塞到鳳離口中,薄唇此刻早已被咬的血ròu模糊,再繼續如此,怕是不行。 唔!鳳離咬中棉團,低低嗚咽,五指死死抓住被子捏成拳,白皙的指背纖細的血管根根可見,指骨發青! 燈火安靜地在室內燃燒,上官大夫心在一點點往下沉,天快亮了!一天一夜了!孩子的哭聲還沒有傳出來! 你們!是不是和翎兒說了什么?她怎么會吃催產藥!上官大夫臉色發青,凌厲的目光直she想室內其他的七八人! 一直好好的,為何突然會吃催產藥?要qiáng行將孩子生出來?孩子還不足八月,如此危險! 此時催產,不僅是對孩子成長是大忌,翎兒這個身體qiáng行受孕已是不易,孩子成長這幾個月,他成天擔驚受怕,好不容易安穩一陣子,今日凌晨上來不及用早膳就聽到她要生的消息,魂都嚇沒了! 我們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們沒在姑娘面前說任何不該說的話其中一名趕緊藥童保證,他們也希望翎姑娘平安生下雙生子,怎會去說刺激到翎姑娘的話? 是啊,上官大夫!我們聽說翎姑娘吃了催產藥也驚呆了! 上官大夫垂眉沉思,半晌才抬頭道:你們最近可有談論鳳翼與遲南的戰事? 我國與鳳翼的戰爭如今小城都傳開了,鳳翼已經被我國打的只剩京都和桐城,鳳翼的帝都聽說這幾日就要被攻下 天一亮就是二十號,都說二十號就是攻城之期 這和翎姑娘有什么關系么?不確定問道。 上官大夫撫額,臉色yīn沉,果然如此,她在擔心鳳翼!沒想到鳳景宏如此不經事,連幾個月都守不??! 上官大夫抬眸見幾人神色疑惑又難看,只好隨便找了個理由:翎兒的夫君正在戰場上,大概 原來是這樣!難怪姑娘擔心! 早知如此我們也不提戰事,現在這可怎么辦? 室外再度陷入安靜,眼睜睜在外等著卻沒有辦法!時間越長,翎姑娘越危險,孩子的成活率也會越低。 當眾人幾乎絕望之際 哇啊 孩子的哭聲突然從室內傳來! 生了!生了!穩婆欣喜地喊叫了一聲,室外眾人心口一松,雖然孩子的哭聲不大,但好歹是平安降生。 正當大家放心的時候,上官大夫似是想起什么,心一寒,低沉的聲音迅速傳入室內:看清楚!是兩個孩子! 穩婆一聽,剛剛喜悅急劇降溫!臉色霎時白了! 姑娘昏過去了! 上官昀知道qíng況不妙,眼眸倏瞇,露出一抹不曾見過的銳利,唇齒開闔,似是說了什么。 鳳離眼前浮浮沉沉,疲憊襲遍全身,動一根指頭都異常艱難,很想休息不想睜眼 鳳離,你聽好了低沉的聲音突然如雷聲震響,鳳離長睫一顫。為師再沒有別的教給你,但你要弄清楚一件事!你一死,不僅是你腹中孩子會喪命,就是鳳翼桐城的剩下十萬將士也會成為上官頡的刀下亡魂!你想清楚了嗎? 鳳離驀然睜開眼睛!冰雪般凌厲清冷! 不! 他怎么能死?他不可以死!他做這一切是為了什么?趕回去!不是死在這里! 鳳離可以死在戰場上!可以死在朝堂上!絕不可以死在榻上!絕不允許! 姑娘!你終于醒了!快!時間不多了!還有一個孩子! 姑娘!用力??! 鳳離鬢邊青絲濡濕,凌亂貼著蒼白的兩靨,整個人好似從水中撈起,呼吸緊促,心臟幾乎無法承受。 她拼卻全力!奮力一搏!咬牙推擠幾乎猛地坐起! 第二個孩子出世,她只覺腦子一空,渾身叫囂疲累,眼前一黑,沉入黑暗。 出來了!上官大夫!孩子都出來了!穩婆迅速檢查一遍手中的孩子,臉色一變,迅速掀開簾子出去!沒有呼吸!第二個孩子沒有哭!大夫!你趕緊看看! 快將孩子給我!上官昀迅速接過孩子,小臉發青,明顯是窒息過久導致!快拿蔥來! 好好好!一旁的藥童不敢耽擱,飛速跑出去找蔥! 上官昀處理gān凈孩子口中的黏液,看著手中幾乎只有手掌大小的孩子,眉頭緊成一團,這么小,還是在母親的肚子里呆的時間太短了! 蔥!蔥來了! 上官昀拿著蔥,迅速解下襁褓,對著光溜溜稚嫩的小身子抽下去! 蔥枝細嫩,抽了十幾下,孩子才嗚嗚發出聲音,眾人瞬間安下心! 穩婆重新將恢復呼吸的孩子裹好抱進去。 幸好是近八個月,若是七個月,孩子本身呼吸就困難,若是再來這么一出,怕是回不過來上官昀低嘆一聲,見穩婆沒有再說什么,看來母子暫時平安。 上官大夫,剛剛那是藥童看著已經有小廝端水進去給孩子洗漱,忍不住問道。 都說七活八不活七個月的孩子容易成活,八個月反而容易出事,怎么到了上官大夫這里就不一樣了? 上官昀掀起簾子進去,并未多言,其中一名穩婆走出來,聽到此言,笑道:嬰兒剛出生窒息,大人的手掌力度很容易打壞孩子,蔥小,打上去無事,又能刺激一時窒息的嬰兒,張口哭的時候這氣就順過來了,至于那七活八不活也是有講究的正常孩子自然是在娘的肚子里呆得越長越好 母子無事,不到片刻,所有人都緩緩散去,經過一天一夜,好似打仗一般,終于松了一口氣。 上官昀瞧著安靜躺在鳳離懷里的一雙龍鳳兒,眉睫微垂,又是龍鳳子,是遺傳嗎? 鳳離,你僅僅是因為孩子才狠心讓自己與鳳翼斷絕聯系讓它自生自滅嗎?還是因為你的父皇呢? 鳳景宏的偏執已經將危害,綿延到鳳離這一代孩子的身上,鳳景宏怕是永遠不會知道,鳳離會是早已在多年前夭折的九公主。 鳳翼的傳人早已夭折,而下一代的傳人?上官昀的目光落在襁褓中小小的一團粉紅ròu團上。 原本他以為鳳翼的滅亡是鳳景宏的報應,卻從未想過鳳離會有做母親的一天,她這樣的xing子究竟是什么人得到了她的認可?還是說她失蹤的那一年究竟發生了什么? 掖了掖被子,上官昀轉身離開,如今鳳離需要好好休息,這一次之后怕是會留下嚴重的后遺癥,他得要想想辦法。 他就這么一個徒弟,還是婉兒唯一的孩子,雖然鳳離的行為令他十分惱火,但不可能甩手不管。 上官昀剛一離開,原本休息的鳳離睜開狹長的鳳眸,清明而透亮,沒有一絲猶豫。 他迅速掀開被子起身,利落地扎好發冠,從榻邊的紫檀衣柜中拿出一套男裝飛速穿上,衣服旁邊放置兩個藥瓶,一個白瓷瓶,一個紅色的瓷瓶,從紅瓷瓶中倒出一顆紅的藥丸咽下,收好藥瓶,轉身從側門離開。 墨色的長靴在離開的前一瞬微微一頓,回頭看了一眼軟榻上熟睡的一雙孩子,眸光閃了閃。 她還不知究竟是男是女,長的什么樣子。 五指微攏,掙扎了片刻,頭也不回地離開! 還是不要看了。 他這一次能不能活著回到鳳翼都沒有把握,更不可能帶著他們,他很清楚,不能不管鳳翼,那里有與他出生入死的兄弟,在這種時候,他們還在等著自己,等著他創造奇跡,他怎么可以一個人躲在這里不管不問? 天剛蒙蒙亮,一騎一人消失在小城的城門,棗紅色的馬身形矯健,馬背上頎長的墨色身影在清晨的朝陽中一路疾馳,很快便消失在地平線上。 上官昀聽到孩子細弱的哭聲走進室內,目光緩緩沉下去。 室內只有兩個剛剛出生不久的稚嫩嬰兒,不見鳳離的身影,上官昀探了探被褥,臉色難看至極,孩子的位置都沒變,被褥早已涼透!鳳離離開已經很久了! 他竟然就這么回去鳳翼?難道不知道剛剛生孩子又長途跋涉對他那個身體意味著什么? 鳳離一路馬不停蹄地飛奔!他必須最快速度的趕回去!沒有時間了!今日就是遲南國攻城的時間! 他完全不知現在究竟的qíng形如何! 要一壺龍井,再準備兩份gān糧鳳離放下手中的墨劍,停留在遲南一個小城的酒樓之中。 客官稍等,馬上就好,您要的龍井小二放下茶壺,看了一眼樣貌平庸的黑衣少年,轉身去準備gān糧,這陣子都是獨行客,要gān糧趕路的也不少。 鳳離聽著酒樓之中客人的談話,眼眸漸沉。 都說鳳翼十一公主腹中的孩子是齊涼國的二皇子的!這不,今日就是齊芫娶那位十一公主的日子! 不是說皇上今日要攻占鳳翼京都嗎?怎么又成了齊涼國的和親? 誰知道!齊涼國竟然和鳳翼和親,齊芫腦子出毛病了吧? 鳳離不言,從小二手中拿過gān糧,放下銀子便走。 看來齊涼國是想利用娶親乘機奪取城門,為遲南的大軍提供便利! 你沒聽說嗎?他們還指望那個秦榮! 我呸!秦榮率領的二十萬大軍死了大半,聽說還有染上怪病的!還指望他去勤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