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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夫人看著兒子,皺了皺眉:你欺負她了?這孩子像是哭了一晚上。 唐周推開椅子,轉身追了過去,輕輕牽住她的手腕:昨晚我昏了頭,有些話其實不該說的,對不起。 顏淡不由自主地啊了一聲,神qíng復雜地看著他,斟字酌句地說:其實,你從前說過比這個還過分的話,做過更加惡劣的事qíng所以,昨晚的事如果能把她氣得哭一晚上,那么之前早就被氣死了。 唐周大為難堪:是么? 顏淡消沉地轉過身,走了。 唐周站在那里回想了一遍,正巧見小翠走過來,出聲道:我有話問你。小翠停下來,微微笑道:少爺,你問吧,我定把能說的都說給你聽。 如果你第一次見到一個人,他就把你的同伴打傷了,你會怎么想? 小翠問道:我的同伴傷得重嗎?吐血了?差點沒命?她每問一句,唐周都點了一下頭,她立刻氣憤地說:把這人送官,先打五十大板,打斷那人的腿,最好把全身骨頭都打斷! 之后這個人還把你捉起來,關在暗無天日的地方,也不給東西吃,過了二 在黑乎乎的地方餓了兩天?!這個人還有沒有人xing???小翠簡直是義憤填膺,少爺你不用說下去了,這種豬狗不如的惡人一定會遭天打雷劈的! 唐周緩緩道:好了,你下去做事罷。 第三日,顏淡終于擺脫洋蔥的毒害,一見到唐周便問:不是還要回師門么?不如就今天吧?等唐周到了師父那里,應該有沒這么多時間看管她,哪怕先把手上的禁制磨掉一塊也是好的。誰知平日總會和她抬杠的唐周二話不說,立刻收拾了幾件換洗的衣衫,讓人備了馬車,前后還不到半個時辰,他們已經在凌絕山腳下了。 顏淡望了望眼前陡峭狹窄的山路,不論是馬車還是驢子,都不可能上去,看來只能用腳走。唐周指了另外一個方向:往那邊走。 這是一個被雜糙埋起來的碎石小道,大概還是前人上山時候走出來的。 師兄,你便是想整治我,也不用挑這個時候吧?萬一我走了一半沒力氣,你還不是要多費事?顏淡微微嘟著嘴。 上山的路,就屬這條最好走。那條只鋪到一半,剩下的就要用爬的了。唐周踏上碎石小道,用劍撥開眼前的糙叢,當先走上去。 顏淡見他一直用劍敲擊地面,想到很多采藥人便是先用拄杖探路,把蛇蟲驚走,便問:難道這里還有蛇? 山里總會有些鳥shòu蟲蛇,這有什么好奇怪? 顏淡點點頭:那你們還有野味和蛇ròu吃。 唐周默然無語。 他們到山腳下時,日頭還沒當正中,等到了山上道觀時候,已經是夕陽西下。 顏淡看著眼前的白墻黑瓦,同周圍綠樹相互映襯,晚風徐徐,暮鐘輕響,崖邊云??澙@,果真有幾分仙氣。她剛要一腳踏進道觀門檻,忽聽一陣咯咯叫聲,一只五彩斑斕的大公jī掙扎著從她頭頂掠過,她還沒來得及后退,一個人影就從身邊飛撲過來,一個餓虎撲食、將那只公jī按到在地,然后捏著脖子拎起來,橫刀向天。但見刀光一閃,jī頭呼的一聲落在顏淡腳邊,jī目圓瞪,還死不瞑目地盯著顏淡。 那一手捏著jī脖子,一手提著菜刀的是個蜜色皮膚的女子,眼睛黑如點漆,又大又圓,向著唐周微微一揚菜刀,傲然道:師兄,你瞧我這招踏沙式使得如何? 顏淡立刻贊道:女中豪杰! 唐周斜斜地看了她一眼。 對方頗有知遇之感,將菜刀jiāo到另一只手上,然后用空著的手抓住她的手,重重地搖了幾下:你的眼光真不錯,不如我就把這招教給你可好? 顏淡遺憾地說:我沒練過武。 沒關系,我從頭教你一遍,從基本功開始,保準你學會! 唐周涼涼地說:師妹,她就這把骨頭,要從基本功練起的話,只怕要全部拆開來才行。顏淡消沉地看著他,竟然這么快就恢復正常了,早知道就不說來這里了,真是失策。 我叫秦綺,你叫什么?蜜色皮膚的女子又搖了搖她的手。 顏淡。我是她轉頭看了看唐周,唐周立刻會意地接上:她是我的遠房表妹。 果然是表妹,這樣沒意思顏淡微微嘟著嘴,含含糊糊地應了一聲。只聽唐周問了句:師父在里面吧? 秦綺立刻露出鄙夷的神色:正纏著柳公子下棋呢。 顏淡在心里想,為什么會露出這種表qíng啊,凡人不是有種說法叫一日為師終生為父么,是她記錯了,還是她已經完全跟不上凡間習俗的改變了? 唐周用毫無回旋的語氣說:肯定又輸得厲害。 喂,你們這叫對師尊不敬吧 秦綺撇了撇嘴,很是不屑:這次老頭子想出辦法來了,地方選到瀑布底下。喏,就在下面那塊石頭上面,還說如果棋子被水沖掉了也不能復盤。這樣還叫下棋?還不如說是在耍賴皮嘛,虛偽。 顏淡cha話道:瀑布在哪里? 秦綺很gān脆地說:我帶你去好了。 瑰麗夕陽之下,細細的迷蒙水霧也被染得淡紅,被風一chuī,便濕漉漉地打在臉上。一條玉帶從山石上沖擊下來,宛如銀龍落地,傾瀉于碧水寒潭。寒潭邊上,種滿了菡萏,蓮葉還微微打著卷兒,色澤鮮麗, 煙水中有兩人對弈于石上,年長的那一位看來已經頗有些年歲了,灰發稀疏,眼神銳利,清明如年輕人。顏淡坐在石桌邊上,嘟囔了一句:你師父很像我們族長呢都有一個锃亮的禿頂,十分親切。 秦綺好奇地問:哪里像? 顏淡張了張嘴還沒說話,就立刻被唐周打斷:咳。顏淡默默地閉上了嘴,轉過頭看著水霧彌漫中對弈的兩人。 只見柳維揚發絲衣衫盡濕,緊緊地貼在身上,修長有力的手指夾起一枚棋子,按在平整的石塊之上。他這一按看似輕描淡寫,棋子卻嵌入石中,足足有半分深淺。瀑布沖擊下來,怒吼著擊打在兩人身上。柳維揚臉色微微發白,一雙眸子卻同往常一樣的波瀾不驚,落子的時候又快又穩。 忽聽一聲長嘯,顏淡嚇了一跳,手上的茶壺險些拿捏不住摔在地上。接著眼前一花,一道人影已經近在眼前,如疾風般一把奪過她手中的茶壺,直接對著茶壺嘴咕嘟咕嘟地喝了兩大口。 唐周站起身道:師父。 顏淡瞧了他一眼,終于放下心來,原來她還沒有跟不上凡間的習俗,至少當著師父面前,還是一日為師終生為父。 秦綺立刻抓過一件外袍,為師父披上:師父,你這回贏了嗎? 道長一言不發,一掌拍在石桌上,整個桌面跳動一下,茶杯啪的一聲摔在地上,碎了。顏淡繃緊了身子,尤其當那銳利的眼神掃過身上的時候,竟有種說不出的害怕。她想起唐周曾說過的,他師父在出家之前是有妻兒的,但出遠門回來后發覺妻兒被妖怪啃得只剩下兩具白骨。她是妖,是花jīng,一點都不想變成白骨jīng 所幸那道目光很快就移開了,道長頭也不回地離去。顏淡驟然松了一口氣,慢慢抬起頭,只見柳維揚從一片水霧中走來,衣襟半敞,不斷有水珠從額上的發絲滑過高挺的鼻。顏淡才看了兩眼,突然被唐周扳過臉。唐周看著她,慢悠悠地說:你又忘記了,女孩子都不能這樣直視別人。 顏淡小聲說:我突然發覺鋸嘴葫蘆好像沒有那么不順眼 柳維揚一挑眉,用那種淡淡的、令人發悸的眼神看她:鋸嘴葫蘆? 顏淡僵住了,沒想到這柳公子雖然像木頭,可是耳目卻這樣靈敏。她轉過頭,用很肯定的語氣說:你一定聽錯了。 柳維揚沒有反駁,披上外袍揚長而去。 秦綺拍了拍額,道了句:差不多快到用晚飯的時候,我去把飯菜都端出來。言罷,也快步走了。 顏淡看著兩人的背影消失,方才轉向唐周:你師父會不會發現我是妖? 唐周嘆了口氣:你身上本來就沒什么妖氣,師父不會發現的。 如果他還是發現了呢? 如果非要到那種地步,他伸手在她頭上摸了摸,你也不會有事的。 顏淡皺著眉:你又拍我的頭! 唐周若有所思地看著自己的手:因為拍下去的時候,覺得很順手 顏淡瞪了他半晌,忍了。魚ròu在砧板上菜刀下,她還有什么不能忍的?就算這個連她年紀的零頭還不到的凡人把她當小貓小狗摸兩下頭,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神器現世 一桌子人低頭夾菜扒飯。 顏淡看了看左邊,道長吃飯的樣子也很威嚴,看右邊,秦綺大塊吃ròu大口扒飯,果然是女中豪杰。斜對面,唐周最小的師弟gān站著,可憐巴巴地望著她碗里的一只燉jī腿。顏淡用筷子夾起jī腿,看著他問:你要么?我這個給你。 道長一聲咳嗽,小師弟立刻一個激靈,站得筆直,大聲說:多謝姑娘,不用了! 道長滿意地笑了。 顏淡自從那日分別到現在,再沒有見過絮兒,便問了一句:絮兒姑娘去哪里了?柳維揚放下筷子,難得好心地答了一句:沒跟來。 秦綺尋著空子連忙開始問話:柳公子,你怎么能一下子把棋子嵌進石頭里?不如也把這招教給我好不好? 柳維揚沒說話,反而是道長接了一句:這幾十年的功夫在里面,你這丫頭還想一天學會嗎? 顏淡咬著筷子想,就算有二十年的功夫罷,這柳公子看上也不過二十來歲,那他豈不是看上去很年輕?只聽道長又道:為師一直到練武的第五十八個年頭才辦到,憑你的資質,最快也要再過六十年。秦綺只得低聲道:師父教訓的是。顏淡茫然了。 師父,我聽有些傳聞說,近來上古神器現世。唐周忽然開口。 道長道:近幾年一直有這些傳聞,既然能傳得出來,必定也是有這件事的。他轉頭看了看柳維揚:據我所知,這上古神器一共有四件,可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