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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淡看著她的背影消失,抬手挽了挽濕淋淋的長發,回轉頭來瞧著唐周:師兄,別來無恙否? 唐周看著她慢慢走到近處,然后施施然蹲在自己面前,嘴角帶著一抹三分俏皮七分乖巧的笑,緩緩吐出幾個字來。 這沈家上下我都找遍了,才找到這一件白衣,還不那么合身。 唐周看了她一眼,無言以對。 顏淡支著下巴,輕輕笑道:你猜猜,這件衣裳我是從誰那里找出來的?她問了一聲,見唐周別過臉不理睬她,突然抬手捏住他的臉,慢慢正對著自己,嘟著嘴:師兄,你怎的不理人家? 唐周臉上鎮定,可耳根卻慢慢泛紅:你 顏淡嫣然一笑,明眸皓齒:唐周,你之前這樣待我,現在老天有眼,終于讓你落在我手里了。她湊近過來,還是笑著說:不過在算賬之前,你還有什么沒弄清楚的,我也可以告訴你呦。 唐周默然半晌,淡淡道:你從什么時候開始懷疑沈怡君? 顏淡嘆了口氣:你怎么不問問沈二姑娘呢?本來這沈家就只有一位沈姑娘,根本就沒有什么同胞姊妹,你難道還沒有發現?她伸手點了點嘴角:沈姑娘的嘴角有一顆痣,你注意到沒有?而沈二姑娘的嘴角也有這樣一顆痣。就算是同胞姊妹,長得再是相像,還是會有些地方不一樣的??伤齻冏旖堑哪穷w痣不管是位置還是大小都是一模一樣的。就算退一步來說,你還真的會相信沈二姑娘是傻的么?我瞧她jīng明得很,知道用聽懂鳥語來混過一些事qíng。 適才沈怡君挨得近,他確是看見她嘴角的那顆痣,可是平日根本不會去細看。顏淡微微一笑:你還記不記得,我和你說過的,我能聽懂魚兒說話。這句實話我說了那么多遍,每一遍都是真心實意的,你卻不相信。 唐周不由心道,這句話由她說出來,只要是沒得失心瘋的都不會去信。 在庭院里的那個蓮池,里面的魚兒雖然知道的事qíng不多,卻告訴我了一句很關鍵的話。在這沈家,沈老爺和沈姑娘根本就不是父女。顏淡眼波一轉,緩緩道,之前我看見他們在花廳爭執,就有種奇怪的感覺,覺得他們不像是一對父女。由這一點,我就推測,他們搬來青石鎮一定是有圖謀的,和這鎮上的人離奇死去一定有關。他們在那里中傷對方,可見這兩人一定是心有嫌隙,想借你之手除掉對方。只可惜,你對他們兩人的話都沒有全信。而你的魂魄又恰好很純凈,味道也很好,于是沈姑娘就先動手了。 之后沈姑娘帶你去后院的廢井,我突然有了兩位沈姑娘可能是一個人的猜測,就立刻過去證實,結果就發現了那顆痣。但是我還是有一點不太明白,就是你在井中看到的東西,你覺得是錯覺,而我卻覺得應該還有別的原因。后來我才知道沈姑娘習過一種攝神之術,和她對視之后會被她控制心神,她就用這種法子把我弄昏迷了,又讓胡嫂把我扔到那口廢井里去。顏淡抬起手腕,手腕上沉甸甸的鐲子已經沒有了,她卻不知道自己在無意間幫了我一個大忙。我對她說,這道禁制是你送給我辟邪的,萬一我出了什么事你就可以感覺到。結果她就幫我把這只鐲子取下來扔了。她真的很好騙,連這種事都會相信。 唐周低聲道:這樣說來,之前她說的懂鳥語的事qíng也不是真的了。 沈姑娘其實很笨的,她和什么鳥不能說話,偏偏喜歡帶著一只鸚鵡,我有一個羽族的朋友,她能模仿任何聲音,她曾告訴過我,鸚鵡可以說是這世上最不會說話的鳥了。所以我從一開始就知道她說的那些全部都是胡說八道,這樣推想下來,她既然這樣熟悉墓道里的機關,那么之前在暗道里放下斷龍石的也是她。顏淡語氣一頓,突然抬手打了唐周一記耳光,不算太重,我雖然是妖,可是我害過你嗎?還是我欠了你什么?你是怎么對待我的?為了一個滿腦肥腸的惡霸,你險些殺了我的同伴! 唐周看著她,連眉都不皺一下。 顏淡慢慢站起身:你現在欠了我一條命,你又想怎么來還?不過像你這樣喜歡恩將仇報的人,說不定反而想要了我的命,對么? 唐周不假思索地開口:我沒有這樣想過。 她走到房門口,回首道:那位沈姑娘已經被我嚇走了,你身上軟筋散的藥xing很快就會過去。師兄,我們后會無期了。 唐周見她踏出門檻,突然道:我現在毫無還手之力,沈家不論誰回轉過來,我豈不是都無幸了? 顏淡嘆了口氣,轉過身道:所以我才更要在這時候走啊,等到你有還手之力了,我的本事就算再多一倍,還不是要被你捉回來?她說到這里,眼中多了幾分警惕:你該不是想拖延時間,等藥xing過去罷?我還有很多事要做,沒這個空暇和你磨蹭。 她剛轉身走了一步,忽聽唐周在身后慢慢喚了一聲:顏淡 顏淡立刻轉身,留心看他的一舉一動,臉上帶著討人喜歡的笑顏:師兄,你之前喝的茶水里有軟筋散,藥xing有一個時辰,全身無力是很平常的??傊乙欢ㄒ茸咭徊?,師兄你就不必掛心我了。 唐周看著她,緩緩問:你在哪里落腳?或許有一日我還可以來看你。 還是換我拜訪你好了。如果唐周到了铘闌山境,只會嚇跑一屋子的妖,說不定最怕鬼的小láng妖丹蜀從此改怕天師了,長幼有序,一日為師兄終生為師兄,我怎么能讓師兄奔波呢? 襄都唐府,你若到了襄都,隨便找人問問便知道了。 顏淡摸了摸豎起的寒毛,心道她剛才什么都沒聽到,現在應該趕快去換件厚些的衣裳。她剛走開幾步,忽覺背后風聲響起,她下意識地轉頭去看,額上突然一涼,身子便不能動了,隨后手腕上一緊,一張符紙端端正正地貼在上面,在華光之中化為一只沉甸甸的鐲子。 唐周收回點在她額上的手指,笑著說:這回只差一點了,下回再來過。 七曜神玉 顏淡看看腕上的禁制,再看看站在眼前那么氣定神閑的唐周,終于呆住了。她想說原來你沒有中軟筋散,又想問你為什么要在沈怡君面前裝得好像中毒一樣,難道你知道我最后一定會出來,可這些話最后還是化成一句:你可以百毒不侵? 唐周很gān脆地回答:我的血可以克制百毒,所以沈姑娘過來的時候,我就咬破舌尖了。 顏淡呆呆地看著他:之前你在那家黑店里其實被蒙汗藥迷倒了,只是那種迷藥太尋常,所以很快就醒來了,對不對? 唐周毫無慚愧之色地點點頭。 顏淡大受打擊,游魂一般退后幾步:原來是這樣。 其實你這次只差了一點,如果不是要和我解釋一遍事qíng始末的話 顏淡踉踉蹌蹌地撲回客房,一眼就看到桌子擺著的光潔鮮紅的蘋果,隨手抓起就往他身上砸去。唐周躲閃了一下,有點不好啟口:你現在沒有妖法了,就和尋常女子一樣,用蘋果是砸不傷我的。 顏淡慢慢抬頭看他,重復一遍:沒有妖法尋常女子一樣 這道禁制,是封全部的妖法。唐周有些過意不去,我隨身帶著的只有這么一張了。 顏淡賭氣地將手上的蘋果重重往他身上扔過去:誰說我要砸傷你?我是要用蘋果把你砸死啊??! 唐周走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微微笑道:蘋果怎么砸得死人?乖,別鬧了。 砸不死也要砸! 你等等,我都看到你的肩了,把衣衫拉回去。你這件衣裳該不是胡嫂的吧? 的確是的。顏淡不甘心地僵在原地,不知是進是退。 唐周在她肩上一推:去換身衣衫,我們先離開這里。 顏淡只得回到自己的客房,從包裹里取出一件淡綠色的衣裳,磨蹭了一會兒,才慢慢開始穿。她突然想到一件從來沒有想過的事qíng,她雖然曾經有過一段時日修為大減,卻沒有落到和尋常凡人一般地步。尋常凡人女子一日可以趕多少路,有多少力氣,一頓飯要吃多少?不管是哪一件,她以后的日子只會更加悲慘。 更糟的是,她之前還打了唐周一記耳光,雖然這是她夢寐以求的事,但是眼下她連妖法都沒有了,她該怎么辦?假裝忘記這回事,還是哭訴她是被脅迫的?顏淡一邊想,一邊換衣裳,最后才磨蹭著出去了。 唐周抱著臂站在外面,沒有等得不耐煩的神色,只是淡淡地說了句:之前,你扇了我一巴掌 是禍不是福,是禍躲不過,就算躲得了初一也躲不過十五。顏淡一臉凄楚,輕聲道:你若是生氣,就盡管打回來好了。她閉上眼,一面在心里默念我是在說反話快點心軟不要打千萬不要打要打也不要打臉,等了一會兒,果然沒等到對方一巴掌過來。她偷偷睜開眼看,只見唐周正伸過手來,不由心道,這人真是卑鄙啊要趁她沒有防備的時候動手。 唐周在她頭上輕輕一拍:走罷。 顏淡很不是滋味:我閱歷比你深,年紀比你大,你怎么可以拍我的頭? 這次是從亂葬崗后的山dòng進入古墓,唐周一路走去,將石壁上的機關都破壞掉。顏淡瞧得心疼不已,這個機關一廢,墓道之上的斷龍石就沒有一點用處了,把這么沉的石頭吊上去做成機關,不知要耗費多少人力物力。 兩人走到當時的分岔道上,有一塊巨大的斷龍石堵在那里。唐周將機關開啟之后,只見巨石之后空空dàngdàng,連半個人影都沒有。顏淡不由道:難道陶姑娘已經離開了? 就算沒有離開,也早就死在這地道里了。唐周隨口道。 顏淡一攤手:天妒紅顏。 唐周斜斜地看了她一眼,語氣平淡:陶姑娘用意如何,你我都不得而知,不過現下已經沒什么要緊的。 顏淡在墓道里走了一趟,周圍漆黑氣悶,待回到亂葬崗時才大口地呼吸,嘟囔道:奇怪了,我怎么會覺得身子無力,好像走不動似的。 應該只是餓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