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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時必定更是臣心渙散,這一年多朝堂上休戰的諫聲不絕于耳,并非北秦不愿求和,半年前莫霜便將休戰求和的國書送到了大靖,稱愿意割北秦十城,稱臣于靖,年年朝貢??傻坭髟痪渑P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的諭令極不客氣地被施崢言當著三軍宣讀而出,自此北秦更是士氣低迷。 公主,如果這五城也落入大靖之手,王城被圍之前,你帶著凌兒回雪山里吧。莫氏起源漠河一代,祖宗根源卻是在云夏大陸的極北萬里雪山中,那里人跡罕至,氣溫遠低于大陸上的任何一處,只有北秦人才能在那里生存。西太后這么說,是存了保住北秦最后一支嫡系皇族血脈的心愿。 若非帝梓元生了滅秦之心,西太后也不至于有這種想法。 莫霜搖頭,太后,如今已不是百年前了,北秦子民習慣了溫熱的氣候,再回雪山,怕是不用大靖軍隊絞殺,我們自己就會先死在冰山雪地里頭。 那如何才好?西太后憂心忡忡,朝新宇殿的方向望了一眼,目露堅毅,哀家一條命無足掛齒,自當與王城和北秦共存亡,可凌兒才四歲,先王只有他這么一個子嗣,如果連他也保不住,那咱們北秦皇室 西太后聲音悲慟,念及幼子生死,再也說不下去。 公主殿下! 恰在此時,房外侍衛長肖恒提聲稟告。 莫霜來了jīng神,一下子坐直身子抬頭望去,快進來,秦景侯如何答復的? 戰報送到后她便遣肖恒入侯府去請連瀾清,意在請他領兵出戰。 新帝年幼,莫霜要留在王城主持大局,如今唯有用兵神鬼莫測的連瀾清有希望攔住大靖的虎láng之師。 瞧見莫霜希冀的眼神,肖恒有些踟躕:殿下,秦景侯說四年前一戰后他已功力全無,實不能再領兵作戰,請公主和陛下恕罪。侯爺還說 說什么? 肖恒忐忑回:說他欠先帝的一條命,德王作亂時,已經還給公主和陛下了。而老先王當年的恩qíng,他有生之年,亦不敢忘。 連瀾清說的老先王,指的是先帝莫天的父皇。 連瀾清知道當年連氏族人被滅的真相了! 莫霜心底重重一沉,最后一絲希望也破滅了。莫天臨死前把連氏一族被滅的真相告訴了莫霜,并囑咐她永遠也不要對連瀾清提及??上怂悴蝗缣焖?,當年父皇的一番算計,終是讓北秦皇族十幾年后嘗到了苦果。 公主,連秦景侯也不愿領兵出戰,我們北秦難道真的只有國破家亡這一條路了?西太后哀聲問。 莫霜比她顧忌得更深更遠。當年北秦鐵騎南下大破大靖潼關,坑殺大靖百姓無數,安寧和施元朗皆亡于北秦之手。如今北秦皇權覆沒在即,北秦亡國后誰能護得住那十萬北秦子民?血仇累累下,帝梓元又怎會給北秦皇室和百姓一條活路? 莫霜朝王椅上靠去,一陣疲憊感襲來,兩年執政,北秦風雨飄搖,她掌北秦王權,早已獨木難支。 肖恒,去崇善殿內一趟,請靈兆師父過來。 北秦國師凈善兩年前閉關,崇善殿jiāo由他的入室弟子靈兆執掌。朝內關于凈善離世的消息紛紛亂亂傳了數年,但只要北秦皇室一天不公布,便無人敢斷他生死。 公主,國師已經西太后收住聲,朝房外掃了一眼才道:只是一個靈兆又有何用? 太后,國師善觀星象,數年前便觀出我北秦有滅國之禍。 西太后頓時來了jīng神,那國師可是留了解禍之法? 莫霜半晌未言,她抬首望向南方,目光悠久而綿長,透著不知名的企盼和希冀。 但愿當年之言,他愿意允諾。 這日深夜,崇善殿掌殿靈兆領著一隊侍衛從王城而出,趁著夜色朝漠河的方向而去。 兩日后,大靖帥帳中。 一身道衣的青年望著目光沉然的施諍言,微微彎腰。 施元帥,涪陵山一別數年,元帥可還安好?我為舊諾而來,還請元帥看在當年師尊舍命相救之qíng上,準我入大靖帝都,面見貴國詔王。 (前兩章忘記給自封為王的韓燁取稱呼了,他叫詔王嘿嘿嘿) 除了北境戰局牽動著大靖朝堂的一舉一動外,這幾年大靖朝上平穩得緊,連帶著京城里也少了許多熱鬧。但臨近年關,還是有件事破格讓安安穩穩的京城熱鬧了起來靖安侯府的嫡小姐帝安樂,即將周歲了。 她的生辰日還未至,日日等著送進侯府的禮物就已絡繹不絕。攝政王和詔王本yù在昭仁殿為她舉辦盛大的周歲禮,可惜被靖安侯夫人以戰亂未休的理由婉拒,兩位殿下尊重靖安侯夫人的意見,將周歲宴挪到了帝府舉行,亦只延請親近之人參宴。 周歲宴前幾日,韓燁循例入涪陵山看望帝盛天。這幾個月韓燁發現帝盛天的xing子越發疲懶了,以前她還愿意指點梓元和自己幾句朝政上的事,如今卻是除了下棋看書賞梅品酒,半分涉山下人煙氣的話都懶得說了。韓燁倒也沒覺得不好,這位帝家老祖宗沉浮跌宕了一生,如今能在涪陵山逍遙度日,也是一樁美事,怕是太、、祖泉下有知,也會安心吧。 韓燁從涪陵山而下,馬車走了沒幾步,便有侍衛在一旁稟告。 殿下,那位今日又來了。侍衛望著不遠處桃樹下立著的人影,稟告得有些遲疑。他本不yù傳話的,奈何當年在東宮時也算受了那位一點小恩惠,如今那位懇求到面前來,便這么微不足道地提了一句。 馬車里的韓燁掀開馬車布簾朝外看去。 不遠處的桃樹下,帝承恩一身白衣,單薄地立著。 他每隔半月都會上涪陵山看望帝盛天,外間只當他虔誠佛道,不疑有他。自他巡守回京一年來,凡來此處,下山時必有帝承恩遙遙相望。 她不避諱,不上前,只這么安安靜靜守在涪陵山下的這條路上。 往日韓燁御車而過,從不停留,這次馬車停的時間比往常多了一會兒,帝承恩眼底生出一抹希冀,直到那藏青修長的人影從馬車上走下,她才猛地反應過來。 韓燁揮退侍衛,獨自朝帝承恩而來,不過片刻便立在她身前。 殿下!單只韓燁這么立在帝承恩面前,她便已眼中含淚。韓燁還朝后她并無資格覲見,自當年韓燁從東宮出征,五六年光景已過,如今再見,恍若隔世。 承恩以為、以為再也見不到殿下了!她盈盈下拜,終是忍不住留下了淚,倒也qíng真意切。 無論這些年她經歷過多少,改變多少,她當年從泰山而下為韓燁之心,經年未改。 韓燁沒有阻她相拜,直到帝承恩起身,他方才開口。 本王離京數年,多謝掛念。這么多年帝承恩心系于他,從未移志,韓燁這一句,確實實在。 帝承恩想不到會從向來清冷的韓燁口中聽到這句話,一時有些愣神,殿下 此次相見,本王有件事想與你道歉。不待帝承恩開口,韓燁又道:當年本王以為泰山上所囚是梓元,十年照拂,讓你錯生qíng意,后你下山怒你冒充梓元身份,如今想來你入泰山是帝洛兩家一手安排,當時亦不過區區幼童,并無主宰的權利,下山后為求自保不愿言明身份,也是qíng理之中。本王未給你半句辯駁的機會,自此極盡冷言,是本王的錯。 帝燼言原本以為韓燁即便愿意見她,以他對帝梓元和帝燼言的看重,也會呵斥她這些年暗中所做的事,卻不想竟聽到了這番話。 過去種種,都已過去,你做的事本王不再追究,也希望你能放下帝承恩的身份,離開京城,重新開始。 帝承恩眼中隱有凄苦,殿下肯紆尊降貴來見承恩,只是想讓承恩離開京城,不再礙殿下和攝政王的眼吧? 韓燁沉默,并未否認,梓元當年在西北征戰的時候傷了身子,太醫言她要靜心休養,凡勞心累心的事都不必讓她沾染。你總歸帶著太多前朝舊事,不必再出現在她面前。 涪陵山是帝梓元常來之處,帝承恩既然能正大光明堵韓燁,哪一天想不通了跑來膈應帝梓元也不是不可能的。 原來如此,既是殿下之命,承恩豈敢不從。承恩見殿下也不過是為了了一樁心愿,如今心愿已了,是該離去了。 帝承恩垂首,不再多言。 韓燁轉身離去,行了幾步,帝承恩的聲音傳來。 殿下,我做了那么多大逆不道的事,您有一百種辦法可以懲戒我,也可以讓我不聲不響地永遠不能出現在攝政王面前,為什么,為什么您愿意饒恕我? 終究是執著了一生的人,帝承恩到最后仍然抱有一絲期待。若是這些年,韓燁曾有一分真心待過她,那她此生亦是無憾。 韓燁停步,沉默許久,終于開口。 無論一切伊始如何,當年泰山十年囚禁之苦,你代梓元所受,本王一生銘謝。 這亦是他和梓元終究放過帝承恩一條xing命的原因。 韓燁的聲音從風中傳來,他抬步離去,身影再不可見。 桃樹下,帝承恩垂首而立。直到馬車的聲音在她耳邊遠去,她都沒有抬首。 許久,一滴眼淚伴著飄零的花瓣一同落在地上,轉瞬消逝不見。 她作為帝承恩的這一生,從十七年在帝北城遇見洛銘西那一日開始,在十七年后韓燁的這句話面前終止。 第九十六章 安樂周歲宴這一日,恰巧是帝梓元代替帝燼言在崇文閣講學的日子,她未因安樂生辰提早離閣,循慣例上完了課才從崇文閣而回。 回帝府的時候尚早,韓燁的行轅和侍衛明晃晃在府門外杵著。 昭王來了?帝梓元把馬鞭jiāo到府門前候著的管家手里。 是,小姐,殿下晌午便來了,正和安樂小姐在后院玩耍呢。老管家對帝梓元一直是當年的稱呼,這么些年都沒改變,帝梓元便也就隨老人家的喜好了。 他又去逗安樂了?帝梓元挑眉,沒有回書房,徑直朝后院而去。 孩童清脆的笑聲銀鈴般傳來,帝梓元一路走來,眼底泛起淡淡的笑意。 安樂雖然只有一歲,但實打實是個野xing子,半分女娃娃的矜持都沒有,明明在皇城根下長大,卻和在帝北城長大的帝梓元幼時渾似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韓燁格外的喜歡她,疼的跟眼珠子似的,連苑琴有時候都嘆感慨著若是不知道的,還以為安樂是昭王的閨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