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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子被告上御狀的第一日,帝梓元便下令由大理寺卿huáng浦徹查此案,并令龔季柘和帝燼言全力配合huáng浦查案,言一個月內必給朝臣和天下學子一個結果。 禮部尚書和靖安侯世子是觸犯王法?還是受人構陷?滿朝上下,都在等大理寺最后的定案。 仍是日,雨延綿,上書房外淅瀝瀝雨水滴落,上書房內卻是一片肅靜。 瑜安,這兩件案子,你查得怎么樣了? 帝梓元坐于上首,下面坐著大理寺卿huáng浦和右相魏諫。青龍鐘七日前被敲響,huáng浦花了七日時間梳理案qíng,今日進宮向帝梓元稟告。 殿下。huáng浦神qíng鄭重,徐徐道來:這兩件案子,很有些棘手。 哦?怎么說?敢告到龔季柘和帝燼言身上來,對方自然是做好了十足的準備,huáng浦jīng通典獄問訊,都說出了這種話,可見這兩樁案子的難辦。 臣先從龔老大人的案子著手,臣仔細查探過科考試卷從考場運出到閱卷至塵封的過程,這批試卷本是臣親自派大理寺護衛看守,除了老相爺和龔大人,沒有任何人接觸過。老相爺每日和龔大人同進同出,自是沒有嫌疑,確如李崇恩所言,整個閱卷過程中,只有龔大人在第二日提前半個時辰入過卷閣。 龔卿如何解釋的? 龔大人說他第一日閱卷回府,收到了老丞相的口信讓他第二日早些去卷閣,他才會提早半個時辰到。第二日老丞相未早到,他只以為是老丞相忘了時辰,兼又無什大事,便忘了向老丞相提起。 可老夫并未傳過口信給季柘。右相摸著胡子道。 那傳話的人是誰?帝梓元看向huáng浦。 龔大人說告訴他的是他府上的管家,龔拓。臣連夜審問龔拓,可那龔拓說不知相爺府上有人來傳話,也未讓龔大人提早半個時辰出府去卷閣。huáng浦頓了頓,才道:臣讓龔老大人和龔拓當堂對質,不管臣如何問,龔拓都咬定并不知知qíng。老大人xing子剛硬,一時悲憤jiāo加,在堂上昏了過去。臣已請了太醫院院正為老大人調理身體,殿下不用擔心。 如此說來,龔卿是聽了府上管家的稟告才提早入卷閣,但如今管家抵死不認,那這件案子就成了一筆死賬,就算不能確定是否是龔卿調換了試卷,但他的嫌疑最大,我們也沒辦法證明龔卿的清白。況且今年的新科狀元梁以彬本就是慕龔卿的清名才不遠萬里赴京趕考,這是滿朝皆知的事,本是佳話,如今卻成了老大人的yù加之罪。老大人一生耿直不阿,又被身邊人算計,怕是打擊過大,一時接受不了。帝梓元沉聲道。 huáng浦點頭,神qíng慚愧。 右相更是臉色難看,對方以他為借口簡直下作至極。若不是深知他和龔季柘jiāoqíng深厚,龔季柘也不會毫無確認便被人騙去了卷閣。 筆跡可比對過了?那試卷確實不是江云修的?帝梓元問。 是。huáng浦點頭,臣讓江云修當堂答題,然后和恩科中的試卷仔細比對,筆跡毫無相似之處,臣看那江云修的文采,確有三甲之才,若他的試卷被人掉包,實在是可惜了。 哦?連瑜安也覺得此人有三甲之才?看來坊間傳聞不虛。 是。右相在一旁摸了摸胡子,老夫也曾聽過,此次恩科有兩人文采上不分伯仲,淮南士子梁以彬和汝陽士子江云修。當時老臣未曾閱到他試卷,在三甲之外也未有此人之名,還以為是世人稱贊過譽。 那照瑜安所言,江云修考卷被掉包一案陷入了僵局? huáng浦連忙起身告罪,殿下恕罪,臣暫時還尋不到為老大人洗清嫌疑的證據。臣雖不敢斷言龔大人是清白之身,但十幾年同朝為官,臣絕對相信老大人的人品。臣確信此事和世子的案子絕不簡單 哦?你為何會如此肯定? huáng浦抬首回:因為兩樁案子都太巧合了。恩科考試囊括天下學子,人才濟濟,偶有落榜時運不濟或是想法不合主考官的心意太過平常,臣當年也是落榜三次,才得中三甲。那江云修縱使再自負,也不敢當著天下學子的面妄言其必中三甲??伤麉s執意去調閱自己的試卷,若非此人自負得狂妄,便是他一早便知自己的試卷已經被掉包。 huáng浦此言一出,帝梓元眼底露出滿意之色。當年她選中huáng浦作為大理寺卿確實沒有看走眼。huáng浦xing子中正,從不參與朝中爭斗,也無派系之分,又心細如發,往往能透過案件看清背后的本質,稱得上是掌管京城刑獄的不二人選。 臣想從江云修著手去查,看能否從他身上查出蛛絲馬跡,找出那真正的掉包之人。 嗯。帝梓元頷首,你繼續說,這件案子和燼言的又有什么關聯? 沒有關聯。huáng浦道:殿下,這兩件案子其實毫無牽扯,只不過都牽涉到科舉舞弊,才會被李崇恩同時上報。臣仔細推敲過世子和趙仁的泄題案,齊南侯府確實被盜,賊人被吏部所拿,贓物中有趙仁平日的功課,那功課是世子爺在科考前布置,說來此案順順當當,若是臣來查此案,也只會定世子爺泄露試題的罪名。但臣查出幾個疑點,那潛入齊南侯府的竊賊乃是京城慣偷,一直未被官府捉拿歸案,他既然能在守衛森嚴的侯府來去自如,又豈會如此簡單地被刑部捉???李崇恩身為刑部左侍郎,每日要處理的大案不計其數,即便齊南侯府位高權重,但不過區區一盜竊案,何必勞煩他親自去查看丟失的物品,還細致到翻出了失物中趙仁平日里的功課,這就有些太過牽qiáng了。而且京城朝官無數,江云修大可將掉包的試卷呈給刑部尚書和大理寺,可他卻偏偏同樣選擇了李崇恩。 huáng浦頓了頓,才望向帝梓元道:殿下,臣以為這兩樁案子若真是有心人算計的話,恐怕那人針對的不是龔老大人和世子,而是您和帝家。 huáng浦所言也正是朝臣百官的猜測,這兩件案子過于巧合,可偏偏也只是猜測,畢竟李崇恩的御狀告得證據十足,若不是有心人算計,那犯了王法的龔季柘和帝燼言就該受大靖國法懲治。 huáng浦辦了十幾年案子,還從未有一樁是如現在這般證據確鑿,他卻要為嫌疑人洗清罪名的。 殿下,科考試題是由殿下您、老丞相和龔大人所定,臣想知道,世子是如何在恩科前便知道試題,從而布置給自己的弟子的? 帝燼言數月前入崇文閣教學,不止是韓云,崇文閣的學子俱是他的子弟。但這次科考崇文閣中只有趙仁年歲稍長,參加了闈。 見huáng浦望向自己,帝梓元拍了拍手,燼言,進來吧。她朝huáng浦看去,本王知道你一直未讓燼言過堂問案,為的就是今日本王和右相皆在時問個明白吧。 huáng浦頷首。上書房側邊小門被打開,帝燼言從門外走進,他朝右相和huáng浦拱了拱手才立在案桌下,一副老老實實被詢問的模樣。 世子不必如此,這非過堂,世子坐下便好。huáng浦受寵若驚,忙朝帝燼言道。 瑜安,這件事他身有嫌疑,站著答不無不可。 見帝梓元如此說,huáng浦只能作罷,這時帝燼言已開口:huáng大人,科考之前,我并不知道給趙仁布置的這幾道試題是今年科考的題目。 往年恩科考題都以治國為主,唯有此次恩科以云夏一統為題,云夏分裂數百年,向來諸國割據,尚未有一統之時,所以大靖十幾年科考,亦從未出過類似考題。 huáng浦皺眉,怎會如此湊巧?世子您布置的功課正好是恩科的試題? 這個讓本王來回答你。帝梓元開口道:恩科之前本王曾和右相及龔老大人探討過這次考試的試題,試題一直懸而未決,月前本王和燼言聊天,聊到西北之戰的經歷,突發奇想讓右相和龔老大人定了試題。說起來這次恩科考試的試題是本王從燼言處得來,但本王也未想過燼言正好出了相似的題目給趙仁,說起來,題目相似只是巧合。 huáng浦一愣,更加頭疼了。 帝燼言給弟子出的考題和帝梓元定下的科考題目恰好相同,只能說兩姐弟心有所想,都記掛著當年西北之戰的慘烈,可這不能成為證明帝燼言清白的證據。反而若以此為解釋,只會讓朝臣和百姓認為是攝政王包庇親弟,刻意為其說謊。 huáng浦開口:殿下,試題相似雖是巧合,但左侍郎李崇恩把這件事作為考題泄露的御狀上報卻不是巧合。您不要忘了,齊南侯府的偷竊案在恩科之前,如果說真有人在背后籌謀,想要知道崇文閣內世子布置的功課并非難事,可那人是如何知曉恩科試題,進而提早布下齊南侯府的行竊案,將這一切嫁禍給世子的?若找不出幕后之人,那世子爺將百口莫辯,清白盡毀。 第六十五章 上書房內一時安靜異常,尤其是帝燼言神qíng微動。帝梓元觀在眼底,望向神qíng冷凝的huáng浦和魏諫笑了笑擺手。 事qíng倒也沒嚴重到這個地步,錯的對不了,假的真不了,不是還有大半個月嗎?瑜安,本王相信你能查個水落石出,不過本王認為你與其去尋找幕后之人,不如從案子本身入手。 見huáng浦不解,帝梓元笑道:若把這兩樁案子從朝堂爭斗中摘出來,回歸這兩件案子本身,本王想你應該會有所發現,只要是假的,就一定會有破綻,你不如從江云修和那竊賊處入手。幕后之人在恩科三甲落定、瓊林宴后才揭露此事,中傷的不止是帝家,更是龔老大人和原本已位列朝堂的新科三甲。派系爭斗皇位之爭古有之,本王敢坐在這個位子上,就做好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準備,攻訐本王可以,但龔老大人和新科三甲何錯之有,要承受這種無妄之災。 帝梓元朝huáng浦看去,瑜安,這兩樁案子,本王不是要證明有人在幕后構陷本王和帝家,本王要的是這兩件案子大白于天下,還龔老大人和此次闈所有上榜的考生一個公正之名,這是他們應得的! 聽得此言,huáng浦長長吐出一口氣,起身朝帝梓元躬身道:臣必竭盡所能,不負殿下所托,查破兩案,還龔老大人和恩科考生一個清白。 huáng浦和魏諫相攜離開,上書房內只剩下帝梓元和帝燼言姐弟二人。 帝梓元泯了口茶,朝帝燼言看去,說吧,你有什么事瞞了我和瑜安,是不是和舞弊案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