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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風chuī過,空寂的梅園內唯有帝梓元清越有力的聲音在安靜地回響。 韓燁怔住,抬眼朝她看去,只瞧見帝梓元眼底一覽無余的認真和篤定。韓燁輕輕嘆了口氣,梓元 話還未落音,帝梓元已擺擺手朝書房走去,我如今的身子骨可不比當年做土匪的時候經折騰,外面天寒地凍的,你也不怕冷著我,咱們里面說。放心,莫天現在還不會動我,你不必急著趕我回去。我這么千里萬里地跑來,你還真當我是來給你添亂的! 帝梓元話里話外對韓燁的不滿溢于言表,兼態度堅決,一副隨你折騰我死活不走的無賴模樣。韓燁拿她沒辦法,只得跟在她身后朝書房里走。 只是,帝梓元沒瞧見,韓燁悄悄負在身后的手心里,小心翼翼藏了一朵雪白沾露的寒梅。 或許,她只是隨手一擲,可于韓燁,卻珍若珠寶。 一個時辰后,待帝梓元將心里的計劃合盤托出,書房內一陣靜謐。 她盤腿坐在軟榻的一邊,杵著下巴捻著小瓷盞里的葡萄往嘴里扔,朝韓燁瞅,我這個計劃怎么樣? 韓燁坐在她對面,兩人之間隔了一張擺滿吃食的小幾。此時韓燁正垂著眼替她剝著葡萄上薄薄的皮,聽見這話手上動作沒停,只眼底多了一抹沉思。 帝梓元想以西云煥的身份出現在晚宴里引出莫天,只要莫天深陷危機,連瀾清就不得不為了北秦國君的安危調動將府守衛,將府出現混亂就是他們唯一的機會。 若是如你所說,有西家和德王對皇室的制衡,莫天確實不會動西云煥。而如今連瀾清對莫天至關重要,他也絕不能讓知道連氏族人滅亡原因的西云煥出現在連瀾清面前。韓燁頓了頓,道:讓莫天自毀長城,拖住連瀾清的手腳,這確實是我們最好的機會。 連瀾清雖聰明絕頂,但他有一個弱點。他是臣子,且對莫天忠心耿耿,在抓住大靖太子和保住莫天xing命的選擇題上,他會毫不猶疑地選則后者。 你已經在北秦王面前露了臉?讓他知道西云煥是為連氏族人的死而來? 帝梓元頷首,若不如此,他怎么會著急。 韓燁朝洋洋得意的帝梓元看了一眼,若有所思:你在北秦大軍控制的軍獻城堂而皇之地惹了北秦王,還能在我面前優哉游哉地放狠話他微微拖長了腔調,突然問:梓元,你是如何知道西云煥摻和到十年前連家人慘死之事中去?又是如何在不驚動西鴻下將她從朗城引出的? 韓燁俯身,狹長的鳳眼一勾,眼底露出一抹適時的疑惑,他把剝好的葡萄遞到帝梓元口邊,來,張開。在軍獻城里,你是如何甩脫桑巖的追蹤、尋到我這里來的? 這張英俊又輪廓分明的臉離帝梓元不到一尺,墨黑的眸子里帶著星星點點的疑惑,薄唇適時抿住,讓他整個人看上去十分純良里帶了三分魅惑,竟格外的好看。 就如韓燁從來未見過巧笑倩兮小家碧玉的帝梓元一樣,帝梓元也從來沒看到這樣溫柔魅惑的韓燁。她一時沒反應過來,只就著面前骨節分明的手,嘴一張,低頭把葡萄吃了進去,一個不小心,舌頭輕輕掃到了韓燁黏著葡萄的指尖。 韓燁一怔,半空中的手頓住,整個人保持著俯身的姿勢完全僵硬,耳朵后一瞬間就燃起了一片火紅。 自作孽,不可活,說得便是此時的韓燁。 西云煥知曉連氏族人的死這件事我早些時間就知道啦,這次西家、北秦王室聯姻的消息和你出潼關的事一起送到我這里,我就覺得這是個好機會,我讓 砸吧完葡萄話說了一半的帝梓元突然覺著不對經,韓燁這個殺千刀的小白臉居然敢以男色魅惑她套她的話!當她幾十年刀口上舔血的日子白混了不成! 帝梓元全然忘了自己剛才差一點就把君家的存在賣給了韓燁,若是那位老祖宗帝君楠知道帝、君兩家守了百來年的秘密是這么泄露出去的,恐怕得氣得從九華山上蹦出來飽揍她一頓。 這么一想,帝梓元頭一抬就準備怒斥韓燁的無恥做派,卻撞上了一雙沉沉的看不清qíng緒的眼,她不知怎么,張牙舞爪惡狠狠的話突然就說不出口了。 兩人就這么大眼瞪小眼看了一會,帝梓元終是氣不過,嘴張了張,攢了一點底氣,正準備開口 韓燁卻不知道為什么笑了起來,他意猶未盡地摩挲了一下指尖,伸過手,把帝梓元被風chuī亂的發絲攏到耳朵后,在她額上點了點,對上帝梓元怒氣滿溢的眸子,笑道:恩,這確實是個好機會,虧得你早就查出了連家族人慘死的秘密,還扮成西云煥來制約莫天,要不我這個大靖太子恐怕就要折損在軍獻城,落在連瀾清手上回不去了。 韓燁這話溫溫柔柔,又有誠意,最重要的是他皮相好,笑起來格外讓人心軟又不忍苛責。 難怪那些京城貴女們看到韓燁就跟野láng覓食似的舍不得挪眼,還真是有原因的。帝梓元心底用了個yīn暗又極不妥當的比喻,讓自己舒暢了點。 這么被人覬覦著,一大把年紀了連個正妃也沒有,倒是有些不容易。 帝梓元冷心冷qíng了十幾年,也不知怎的突然就想起韓燁還因為她做了這么一件老不容易又實誠的事,剛攢的一點兒底氣頓時就破了,她重重咳嗽一聲,嘟囔道:你知道就好,我難得親自救人,你不感恩也就罷了,還要趕我走,這可是救命的恩qíng,你以后要還的。她頓了頓,又補了一句:誰家里沒點撐家底的活計,咱們帝家也是老一代的世家了,有點手段辦法有什么奇怪的,北秦和漠北縱使遠了點,咱家也不至于查點隱秘事的能耐都沒有。 韓燁笑著聽她解釋,沒繼續剛才的話題,也沒再繼續問下去。 他在軍獻城曾領軍三年,本就熟悉西北各城。施諍言赴東騫邊境前又將施家在西北經營了幾十年的暗探和地下勢力盡數jiāo付于他,可即便如此,他也從來不知道北秦王朝的這段辛密,更不能在連瀾清的截殺下將計劃布置得如此完美。 從北秦朝堂到漠北軍獻城,梓元在短短半月內撒了一張彌天大網,幾乎毫無疏漏。這遠不是一個晉南的世家力所能及,盡管早就知道帝家深不可測,但這樣以一個皇朝之力都無法輕易做到的事,她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父皇當年做下的決定到底幾近摧毀了一個什么樣的存在,又給韓家子孫留下了怎樣的隱患? 帝梓元的能力,帝北城的深淺,帝家將來可以做到的究竟能到哪一步呢?他和帝梓元在歷經了這場戰爭后,等著的又會是什么結局? 這一切幾乎是韓燁身為大靖太子本能的就出現在心底的想法。這一刻幾乎是最好的去套出帝梓元的話或是懇求她心軟放下仇怨的機會。 帝梓元撇下青南城的十萬大軍、不去在意這千里相救是否還有回程,殫jīng竭慮地謀劃一切不惜將帝家底牌現于人前來保他xing命 他的生死,在帝梓元心里,或許遠比他想象的要重。 這真的是最好的機會啊,發現敵人的弱點,一擊即中。 但韓燁偏過頭,朝窗外看去。 晨曦已現,西北冬日的天空澄澈透明,天地一線,仿似斬破霧霾,驅走黑暗。 他回過眼,帝梓元正埋著頭伸著爪子在瓷盞里折騰著找吃食。 這一刻,他期待了十一年,卻未想到會是在這北國邊境,生死不知的大戰之中。 韓燁突然就不想問了。 如果帝梓元背負著十年謀劃和帝家仇怨也能為他做到這一步,他還有什么可問呢?無論他們最后結局如何,無論她將來如何抉擇,帝梓元對他韓燁,對他這個韓家的太子,都已仁至義盡,做到極致了。 盡管帝梓元從來沒有說過,或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做下這一切。 可韓燁知道,他十一年的心心念念,突然在這一日,有了結果。 如此,足矣。 第十四章 梓元。韓燁輕喚,只是兩個字,卻帶了低低沉沉的余韻。 帝梓元一怔,抬頭朝他看來。 韓燁對上她黑白分明的眸子,噙著笑意認真頷首,是,你救了我的xing命,我一定日日記著,不敢忘記。 他說著從瓷盞里又挑了一顆飽滿剔透的葡萄遞到帝梓元面前。帝梓元眼一瞇,一回生二回熟地張嘴吃了進去。嘖嘖,這模樣,倒似個頤指氣使的山大王。 哦,差點忘了,這閨女在安樂寨做了十年女土匪,韓燁一時的好脾xing,只是把她囫圇藏著的老底給勾了出來。 放心,有我在,定會讓你保個完整樣回潼關。韓燁不再追問帝家暗棋也讓裝了半天傻的帝梓元松了口氣,她摸了摸下巴,朝韓燁挑眉,桑巖是莫天的秘衛不是秘密,你既知道桑巖在軍獻城,想必帶了應對之人來?桑巖即將跨入宗師之列,若不牽制住他,有再多計劃也是白搭。 苑書和長青都不在身邊,歸西又守著潼關,帝梓元身邊暫無可調之人。若不是顧及著君家的隱秘,她倒是可以讓君叔和如意來擋一擋桑巖 韓燁不待她多想,已經點頭,我帶了吉利來。 吉利?他是你的暗衛?功夫怎么樣?這頗為福氣化的名字讓帝梓元瞬間想到了深宮大院里那成排的小太監們韓燁身邊的高手,取名字怎么是這么個調調? 吉利根骨奇佳,是個練武奇才,他年齡尚輕,造詣雖比不上桑巖,但足可拖他一段時間。韓燁回答,朝窗外打了個響指,吉利,出來見過靖安侯君。 韓燁話音落定,窗外回廊上突然蹦出個小廝模樣的青衣少年,他步履輕盈,一觀便是高手,眉目清秀,只是長相略yīn柔了些。 吉利見過候君。少年半膝跪地,很是規矩守禮,聲音出口有點尖細。 一般的高手即便居于人下,也不會完全失了傲氣,對主人如此信服。帝梓元正在疑惑,聽見韓燁淡淡的聲音傳來:吉利不僅是我的暗衛,也是我在東宮的內侍。 原來真是宮內的小太監,帝梓元明悟,朝吉利擺擺手,起來吧,我沒什么規矩,平時見禮隨意就行。 是,候君。吉利畢恭畢敬地回答,立起身,卻并未逾越半步。 皇宮里出來的總是格外重君命皇恩,帝梓元是個自己舒服就成了的人,提點過就是了,也懶得去勉qiáng吉利改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