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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寧帝笑著說完,拂了拂衣袍,出了慈安殿。 守在外面的張福見陛下親臨后太后仍未從佛堂出來,輕手輕腳進來請安,不料見太后滿面肅冷立于佛像前,上前喚道:太后,夜深了。 帝盛天,你帝家女兒要嫁入東宮了,你可滿意?太后對著佛像,聲音幽幽,突然開口。 張福心底一駭,退到一旁。 他以為拿太子和朝臣為借口哀家便不知曉他心底在想些什么,他是對你有愧,對先帝有愧。太后頓了頓,指尖一緊,手中佛珠斷裂,掉落在地,沉悶的敲擊聲在佛堂內響起,她緩緩閉眼,嘴角勾出冷冽之意。 只要我還活著,你帝家女永遠都不可能為大靖之后。當年如是,如今亦然。 薄薄的冷汗自額間沁出,張福跪倒在地,抬頭瞥見太后冰冷的面容,忽然憶起當年帝家一朝傾頹,滿門皆歿,埋下了頭。 先不管皇城為東宮太子妃到底生出了什么波瀾,十五這一日,踩著一雙木屐在院子里吊兒郎當拔糙的任安樂收到了一份禮物。 這份禮物有些奇特,一張薄薄的請帖。 只是這請帖鑲著金線,紙質是御供的江南宣紙,瞧上去著實有些奢華。 任安樂翻開,挑了挑眉。 東宮一宴,靜待任小姐前來。帝氏承恩。 短短十幾個字,卻讓任安樂笑了起來。 滿朝皆知她為一品上將,她卻喚她,任小姐。 帝氏承恩,好一個帝承恩。 任安樂突然想見見這個十年前被洛銘西選中送往泰山的女子,如今究竟是何般模樣?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還剩很多積分,你們留言才能送啊。妹紙們。。 感謝sunsbear,隨心兩位妹紙的地雷,握爪。 如此速度,我需要什么,你們知道的。 ☆、48第四十八章 第四十八章 小姐,您要出門? 近來上將軍府風頭正盛,苑書收各府送來的孝敬收得手軟,正準備攛掇著苑琴四處溜達溜達,在年節前讓府里更殷實些,見任安樂收了一紙請帖后吩咐備馬車,好事落空,遂忙不迭跟在她身后問。 任安樂打了個哈欠,拖著木履走進內房,朝后擺擺手,苑琴,替我換一身衣衫。 苑琴應聲而出,苑書眼珠子一轉,小姐,您這是要去哪家府上? 任安樂回頭,略一沉思,對著苑書露出個似是而非的惡劣笑容,苑書,我今日帶你去看看大變活人。 苑書駭得倒退兩步,藏在門后,頗為頭疼:小姐,您若是這么笑,準沒使好心眼,我還是留在府里看家吧 話還未完,苑琴端著一套錦衣從房外走進,淡淡道:今日帝小姐設宴,小姐要去東宮,咱們小姐素來溫雅得體,定是斗不過這些心思彎彎繞繞的大家小姐,你不在身旁幫襯著怎么成? 小姐愿意去東宮看這場戲,八成跟近日京里流傳的上將軍匪氣霸道,卻偏生肖想太子,如今茶飯不思日漸沉疴的流言有關,至于這流言是從哪里傳出來的,便很是有些玩味了。 任安樂撇撇嘴,假裝沒聽見,只伸長了手臂讓苑琴換衣,倒是苑書如雷轟了一般,顫抖的指著慣來喜歡裝大爺的任安樂,雙手叉腰:溫雅、得體苑琴,你說的真是咱們家小姐,我看是粗 任安樂漫不經心回頭朝苑書腰間別著的賬房鑰匙一瞥,苑書喉嚨里的笑聲生生止住,卡在半途,她捂住嘴,諂媚的朝任安樂眨眨眼:小姐,您今兒只管賢賢惠惠的去赴宴,甭管什么牛鬼蛇神我都會替您擋下來。 任安樂滿意頷首,緊了緊袖上紐扣,唇微抿,露出個含蓄的微笑,領著兩人出了任府,朝東宮而去。 自皇宮行刺案后,嘉寧帝對帝承恩的看重盡人皆知,送入東宮的奇珍異寶不知凡幾,養傷的圣品亦皆是皇宮珍藏。 作為未來的東宮太子妃,帝承恩這場宴席辦得恰是時候,她自入京后以帝家人的身份謹小慎微,如今擺出皇家媳婦的尊榮來也不為過。 今日十五,秋高氣慡,東宮北朝苑歌舞升平,賓客滿至。 帝承恩一身大紅宮裙,面若驕陽,頭上琉璃步搖泛出華貴的色澤,端坐在苑中宴席首位,言笑晏晏。 韶華公主坐于她右手,兩人相談甚歡,眉目間依昔有著相似的意氣風發,眾人言笑之余,安寧一身晉士廣袖常服,信步走進。 安寧公主從不出席宴會眾所周知,如今突現,惹得眾人紛紛稱奇??磥韨髀勥@位帝家小姐和安寧公主私jiāo深厚并非空xué來風。眾人起身朝安寧見禮,看向帝承恩的目光愈加恭敬有禮。 安寧,你來了。帝承恩的笑容溫煦真切,親自起身將安寧迎到左首軟席上,笑道:你政事繁忙,請你來倒是叨擾你了。 安寧坐定,見帝承恩仿似早已忘卻月前兩人之間的不快,心底感慨:無妨,你的宴席我自然要來。 帝承恩親手為她斟上酒,神qíng誠懇認真,低聲道:安寧,我待太子之心一如當年,定會好好扶持于他,你定要相信于我。 安寧接過杯子的手一頓,掩下眸中異色,笑了起來,回:我自然信你。 說起來自帝承恩回京后,兩人還未曾好好聊過,今日安寧格外給她面子,相談甚歡。 韶華無意間被冷落,她打量了安寧一眼,笑著□了口:皇姐這一身穿得稀罕,雖是男裝,卻別有一番風流,也不知哪位世家子弟能進了皇姐的眼。 安寧一身純黑晉裝,腰間錦帶淡雅素凈,眉宇尊貴,生生奪了苑內一眾少年郎的目光。 當下便有貴女笑道:公主不知,自數月前任將軍在太子殿下的宴會上穿過此衣后,不少姐妹都很喜這般打扮,只是難及安寧公主和上將軍的颯慡英姿。 這話一出,眾人不可思議的望著苑中笑得嬌憨的少女,憋著口氣小心看了看上首的帝承恩,面面相覷。 都說趙老將軍府上的小孫女xing子單純,如今看來倒是句實話。 誰人不知帝家小姐連封請帖都未送到上將軍府,她竟不知遮攔贊揚起任安樂來。 氣氛有些沉默,安寧瞅了瞅下首有些無措的小丫頭,笑道:尚衣局里送了不少衣裙來,我瞧著就這套順眼,聽聞有人說任將軍匪氣霸道,我看這句話倒不可信。她說著轉頭朝帝承恩道:任將軍是個懶散的,今日休沐,想必在家閑養,如若不然,你們見上一面,也可化解一些誤會。 安寧公主話語間對任安樂的維護誰都聽得出來,想來也是愿意做個和事老,讓帝家小姐和任安樂盡釋前嫌。 公主無需擔心,我送了帖子到任小姐府上,想必任小姐快到了。帝承恩突然開口,抿了抿茶,神qíng和悅。 眾人一聽這話,瞅著云淡風輕的未來太子妃,心底一咯噔,今晚這場宴會怕是龍爭虎斗,不得太平了。 韶華神qíng有些不自在,她事先聽聞帝承恩未請任安樂才會欣然出席,如今若是離席,倒顯得小家子氣了。 安寧看了帝承恩半晌,突然開口:皇兄可在東宮? 帝承恩眼底飛快劃過一抹沉郁,頓了頓,道:新任九門提督昨日來京,殿下一早去了西郊大營,恐怕來不及趕回來參加宴席。 即是如此,任將軍雖是女子,亦為外臣,等會寒暄幾句后我便陪任將軍離去。 安寧雖想讓帝承恩和任安樂化解怨憤,但今日帝承恩毫無預兆將任安樂請來,定不是修好之心。帝承恩如今雖占著皇家名分,可任安樂無法無天的xing子安寧比誰都了解,若真惹急了她,承恩今日的這場宴席怕是毀定了。 帝承恩神色微冷,笑容淡了下來,安寧,何必著急,我對任小姐很是好奇,日后殿下在朝堂上亦會仰仗于她,我又怎能怠慢,讓她提早離席? 任將軍到。 安寧眉頭一皺,剛yù開口,苑門前宮娥柔婉恭謹的聲音突然響起,院內眾人暗嘆主角已到,紛紛抬眼朝苑門前望去。 長長的小徑上,行來一位女子,面容大氣,眉宇淡淡,素白曲裾襲于身,挽袖處用紐扣合住,雍容間猶帶慡利,裙擺處繡著修長的細竹,慢走間猶如行于搖曳竹海中,淡雅之質難以言喻。 即便是素來慣有雅號的晉南文士,恐都不及此人一身儒雅氣息。 這真的是那個自小在土匪窩長大,浴血疆場的任安樂? 滿場靜默,端坐的一眾世家子弟名門貴女不是頭一次見任安樂,卻覺得她每一次出現都能帶來令人意外的驚嘆。 初入京城秋闈場上一箭三雕的不羈豪邁,東宮夜宴上與眾君盡飲的瑰麗慵懶還有今日帝家小姐宴上眾人難以企及的溫雅素淡。 如此女子,確實平生僅見。 除了一副過于平凡的容貌,隱約間,似是有人嘆息。 任安樂嘴角微勾,走過小徑,行到宴席中央,朝案首上兩位公主并帝承恩略一抬手:安樂見過公主殿下,帝小姐。 她這聲很是隨意清淡,安寧還未說話,韶華已經迫不及待的擺手,任將軍無需多禮,坐吧。 韶華雖驕縱,卻也是天家養出來的公主,面前這人只是個四品副將時她都斗不贏,更何況如今任安樂已入主內閣,掌京城防務,得盡帝心。 任安樂一動不動,瞅著帝承恩,笑得很是無害。 帝承恩坐得筆直,溫婉的面容肅穆端莊,唇角帶出點點笑意,朝安寧旁邊一席抬手:貴客臨門,寒舍蓬蓽生輝,任小姐,請上座。 看來帝承恩這太子妃位是□不離十了,看看,人家都自詡寒舍了,任安樂素來以為自己臉皮厚實,卻不想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遂淡淡笑道:大靖之貴盡在皇城,帝小姐即將執掌一宮,太過謙虛了。 說著大踏兩步,行到安寧身旁坐下。 帝承恩見任安樂神qíng平淡,自是更加端重,朝任安樂遙遙敬了一杯,小姐是陛下寵臣,能親自前來,自然是承恩之幸。 寵臣,古往今來這詞兒的含義其實和佞臣差不多。任安樂身后靜立的苑琴眉一皺,拉了自進苑開始就飄忽著眼打量桌上好酒、連個正眼都沒瞧過帝承恩的苑書一把。 苑書被拉了個踉蹌,忽而想起今兒個自己責任重大,咳嗽一聲,板著臉朝上首穿得金燦燦的姑娘看去,這一望,王霸之氣沒使出來,一口氣提到嗓子眼差點憋死,晃晃悠悠哆嗦著手指朝自家悠閑自得的小姐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