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調侃的聲音驟然響起,韓燁勾勾嘴角,隨即抿住,不動聲色轉頭朝窗沿上坐著的女子瞧去,將軍哪里的話,簡宋再老實,也比不上將軍身邊的長青侍衛,昨日我可是整整一日都未甩開他一尺之距! 任安樂大笑,眼珠子轉了轉,回得理直氣壯:長青劍法高超,簡統領不在,我自然要讓他守在殿□邊。 以后不必了。韓燁起身走到任安樂面前,格外認真:若是再遇到昨日的景況,長青不可離你半步。 任安樂撇嘴,舉手投降,行行,殿下,別一臉嚴肅,我答應就是。她話鋒一轉,道:你讓簡宋把奏折退回去,是想激怒鐘禮文,讓他自亂陣腳? 韓燁點頭,眼帶贊許,糧倉里的糧食被我賑給了災民,他在沐王面前已經很難站穩腳,若是河堤款的事再敗露,他會成為棄子,與其我們去尋找,不如讓他自己把證據送到手上。 殿下是說城南關押的河工? 韓燁笑了笑,安樂你認為鐘禮文此人如何? 看似溫厚,實則手辣,觀沐天府百姓便可窺此人品xing一二。任安樂頓了頓,看向韓燁瞇眼道:為求自保,他會不惜一切代價掃平障礙,包括關押的河工和管事。沐天府百姓長期受到鐘禮文攝壓,即便上堂也不敢輕易開口,若是他們知道鐘禮文要滅口便會大不一樣,他們會成為此案最鐵的證供。 你說得不錯,我猜若是鐘禮文的奏折被孤遣回,最多兩日他便會動手。韓燁皺眉,只是有些可惜,我派人入鐘禮文府上尋了數次,始終沒有找到內賬,除了鐘禮文,亦沒有證據尋出其他涉案官員,若這次不將沐天府的貪官一網打盡,此處貪污之風死灰復燃是遲早之事。 盡人事知天命,還有幾日時間,也許會有轉機。任安樂安慰道:只不過簡統領必須守在客棧,他若一離開,必會打糙驚蛇,殿下準備遣何人去營救河工? 我想借長青和苑書一用,明晚讓他們領著禁衛軍守在城南,我會把指揮權全權jiāo給苑書。 哦?為何不是長青?任安樂挑眉,頗為詫異。 你那個丫鬟看著實心,實則把你這個主子的做派學了個十成十,一肚子壞水,jiāo給她我看更妥當些。 兩人雖敲定了計劃,但任安樂對韓燁的這番話chuī胡子瞪眼,順走了棋盤上一顆白玉棋子,散了棋局,權當報復。 傍晚時分,沐天府衙書房,鐘禮文看著剛剛送到手的密信神色yīn晴不定,朝小廝拂袖吩咐:速速把師爺找來。 王石急匆匆趕來,跨進書房滿頭大汗,大人,出了何事? 火折子點燃,密信燒得只剩一點,待燃成了灰燼,鐘禮文才抬首沉聲道:太子果然是奔著去年的河堤修建款而來,他們查出了河工關押之地,明晚禁衛軍會去城南守著,今晚必須動手。 王石一愣,頗為不信:大人,哪里來的密信,若是謠言 啰嗦,禁衛軍里有沐王爺安排的人,怎會弄錯!現在太子已經留心趙家莊,不能留下半點口實,今晚你帶去的人打著巫山山賊的旗號,裝出劫殺的樣子。 是,大人。王石心底亦是一沉,腳不沾地領命而去。 鐘禮文舒了口氣,回過神來才感覺背上沁出陣陣冷意,若是無人報信,待那些河工落到太子手里,他算是全完了。 深夜,萬籟俱靜之時,城南十里趙家莊。 王石領著百余喬裝的衙差悄悄而來,寬刀刺馬,穿著土匪的衣著,扛著大旗踏著快馬一陣喊殺沖進了趙家莊,進莊百來米后,王石見四周仍漆黑一片,不見原先守衛的衙差按計劃押著河工出來,心底一慌,察覺到不對,握著韁繩的手一抖。 不安的qíng緒蔓延至整支隊伍,馬匹sao動起來,眾人望向王石,還來不及詢問,漆黑的夜空里驟然響起一聲驚雷,數百火把徐徐靠近,艷紅火光下,著盔握戟的禁衛軍踏著軍馬環成圓圈,將百來衙差團團圍住,一片肅殺。 王石一見這陣勢神qíng呆愣,和衙差不由自主朝后退去。 喲,聽聞沐天府吏治清明,想不到臨近府城之處還有山賊洗劫,你們來之前也不打聽打聽,姑奶奶我在晉南砍人可是從不留qíng,土匪頭里我敢稱二,除了我家小姐還沒有人敢稱一!弓箭手何在,給我把這群不開眼的毛賊she成馬蜂窩! 寒光閃過,鋒利的劍弩被拉至滿月,直指王石等人。苑書抽出長刀,右手微指前方,仿佛只要她一落下,森寒鐵箭便會頃刻she出。 王石知大事不好,落入了太子的圈套,正yù尋些托詞,見苑書手一抖,立馬魂飛魄散,從馬上跌下跪倒地上喊道:將軍,不要she箭,不要she箭,我們不是什么土匪,我們是沐天府的衙差 胡說,衙差怎么會穿著土匪的衣裳!又怎么會跑到趙家莊來!苑書橫眉豎眼,喝道。 小人沒有胡說,將軍,我是沐天府的師爺,我們大人收到密報說今晚有山賊洗劫趙家村,才會讓我們喬裝而來,一場誤會??! 哦?果真如此?你們真是衙差? 自是當真,將軍,您要不信,可以跟我們回沐天府找鐘大人對峙 不用了,他就在此處,有什么話當著孤的面來問。 禁衛軍中破開一條路,任安樂一馬當先,太子在她身旁,安然坐于馬上,他望著一旁被禁衛軍帶出、神qíngláng狽的鐘禮文,淡淡道:鐘大人,孤剛才入府衙問你城南出現了一支匪賊,該如何處置,你是如何回孤的? 王石被眼前之景驚得目瞪口呆,鐘禮文沉默半響,拱手道:下官,下官 你說這支賊匪燒殺擄掠無惡不作,禁衛軍若遇,不用詰問,誅殺即可。你來說說,此人到底是誰? 韓燁清冷的聲音在安靜的夜里格外清晰,王石驟然抬頭,難以置信的盯著鐘禮文,癱倒在地。 王石直直she過來的目光憤怒如火,鐘禮文偏頭躲過,面色灰白,知道自己著了太子的道,悔之晚矣。 臨近傍晚,太子突然登府造訪,他被拖住作陪一個時辰后太子才施施然告訴他禁衛軍發現一股流竄的賊匪,該如何處置,他當時便知大事不妙,只得虛與委蛇,還抱希望于禁衛軍只是碰巧發現了王石的蹤跡,才會一口咬定無需審問,直接誅殺便可,卻不想禁衛軍早就拿下了趙家莊。從頭到尾這都是太子布下的局,就連送進府衙的密信也只是一步棋罷了。 他只是不明白,沐王布下的暗子沒有被發現,怎么就剛好送出了錯誤的消息。 殿下,小人是沐天府師爺王石,這都是鐘大人指使的,與我們無關!森寒的劍弩和鐘禮文的誅殺之舉終于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糙,王石猛的朝韓燁爬來,指著鐘禮文喊:是鐘大人讓我們喬裝成山賊打劫趙家村,我們只是奉命行事。 隨著王石的喊叫,一群早已嚇傻了的衙差都從馬上躍下,跪在地上異口同聲。 鐘禮文驟然抬頭,死死看著王石,目光yīn沉。 哦?韓燁聲音淡淡,似是絲毫不信,鐘大人乃朝廷命官,怎會讓衙差扮作山賊搶掠百姓,你這話太過荒唐,讓孤如何取信? 殿下。橫豎也是一死,還不如盡力保下家眷,王石微一猶疑,一咬牙以頭磕地,鐘大人怕殿下查去年河堤款的去向,所以派小人前來滅口,這趙家莊里全關押著修建河堤的管事和河工。 王石的聲音哆哆嗦嗦,卻讓場中人聽了個明明白白,鐘禮文看到太子突然冷下來的神色,直覺大限已到,舔了舔gān涸的嘴唇,腿一軟朝后退去。 卻不想破空聲劃破天際,鐘禮文眼一花,火辣的疼痛驟然襲于身,他抽氣定睛看去,只見任安樂一身戎裝,手握長鞭坐于馬上緩緩踱出,面如寒冰,威凜攝人。 鐘禮文,你屠戮百姓,妄為一方父母官,畜生不如! 任安樂掃過來的目光猶如逡巡死人,鐘禮文直覺涼氣透心,終于癱倒在地。 安樂。韓燁低喚一聲,任安樂方才回轉頭,懶得再瞧鐘禮文一眼。 鐘大人,王石所言可屬實?韓燁沉聲詢問,鐘禮文垂下首,一言不發。 事實擺在眼前,人贓并獲,由不得鐘禮文再反口,韓燁揚眉擺手,亦不再詢問,只是朝禁衛軍施令,散開。 王石和鐘禮文皆是一愣,抬頭,看著不遠處的場景,大為意外。 包圍圈外,禁衛軍護盾之后,站著數以百計身著布衣的百姓,他們望向場中央的衙差滿是快意和驚懼,王石瞧得清楚,這分明是先前關押在此處的河工和管事。 諸位可瞧清了沐天府衙的真面目?一日后孤在沐天府升堂,不知各位鄉鄰可愿為孤作證?將此貪官繩之于法,以昭日月!韓燁朝河工看去,神qíng誠懇。 殿下救了我等的xing命,我們絕非知恩不報之人,我們愿為殿下作證!十來個管事模樣的中年人相望一眼,自人群中走出,跪倒在地朗聲回。 好!禁衛軍會送各位各自回家,后日正午府衙升堂,孤靜待諸位前來。 韓燁讓眾人起身,擺手吩咐:把王石和一眾衙差帶回府衙關押,至于鐘大人孤借你沐天府衙一用,你可有意見? 鐘禮文神qíng頹散,衣袍不整,但他仍站起身,朝韓燁拱手行了一禮,目光復雜難辨,苦嘆道:殿下心思細密,鐘某心服口服。 一環扣一環,縝密無方,他還有何話可說! 先毀名聲,qiáng取糧食,假送密信,bī他滅口,然后人贓俱獲。 讓河工親眼目睹前來誅殺的衙差,使他們在堂上再無顧慮,即便他尋不到任何證據,這些河工也成了人證。 他幾乎將整個沐天府都算計了進去,如此深沉的心機、長遠的計謀,沐王殿下怎么可能贏得了? 東宮太子韓燁,不愧是太祖和帝家家主親手教出來的弟子,他從一開始就選錯了人。 韓燁不再開口,抬手示意,禁衛軍押著衙差和鐘禮文離開,恭送的河工跪了滿地,他朝任安樂看了一眼,兩人揮鞭離去。 離平安客棧百余米的地方,韓燁驟然拉住韁繩,看著身旁一直與她并駕齊驅的女子,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