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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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玨垂眸看了她一眼,悠長的眸光倏地一頓,凝在她側頰上。 謝重姒又道:“想你啦。你早些回來自然是更好。只是沒料到你會這么早,路上肯定奔波勞累一路趕吧?辛苦了?!?/br> 宣玨:“……” 謝重姒就撈起他手,輕輕扣住,軟聲道:“晚上留宿在這,好不好?” 宣玨:“……” 飛入鬢的眉微挑,繼續沉默,側臉暈染了燈火,琉璃眸一瞬不瞬地盯著謝重姒,看她還能舌燦蓮花地說出個什么甜言蜜語來。 他剛攜殿外寒霜入內,修長的指骨都是冷的,謝重姒見狀,小心翼翼地給他暖了手,用目光丈量了宣玨一番,笑意微斂,一副心疼至極的模樣:“瘦了點。等一切安定下來,本宮定將你好生養在公主府,不讓你受紅塵顛倒軟折。哎,所以今兒留不留下來呀,剛下戰場的大美人兒——美人在側,容我一解相思之苦?!?/br> 宣玨:“……” 再大的火氣,經她這么一頓插科打諢,也散得一干二凈。 “……安心養傷,我留幾日?!毙k緩緩嘆了口氣,暫時打算在行宮留一兩日,本來已然任她揭過冒進之事。 沒料到第二天就撞到她任性不想服藥,理直氣壯地拒絕葉竹:“苦?!?/br> 宣玨:“……” 他端藥過來,坐于榻邊,并指探了探她脖頸脈象和溫度,聲線平和看不出情緒喜怒:“殿下是感覺好些了么?” 謝重姒莫名瑟縮了下:“……好多了?!?/br> 謝重姒說著,搖了搖手,道:“喏,你看,其實真的沒什么大礙。就是太醫吧,窺父皇臉色,大驚小怪的……我不想喝藥?!?/br> 宣玨淡淡地道:“您不是還染了風寒么?藥是治發熱的,趁熱喝吧?!?/br> 謝重姒見實在瞞不過,乖乖喝藥。 抿了幾口又耍性子,宣玨卻不容置疑地舀起湯藥,溫聲輕道:“再喝幾口吧?嗯?” 謝重姒實在不想喝,但看宣玨光華流轉的琉璃眸,身子一僵,老老實實張嘴,被他一勺又一勺喂完了整碗。 喝完后,黛眉緊蹙,可憐巴巴地道:“好苦,我要吃糖?!?/br> 宣玨有意讓她長個記性,沒理,謝重姒抓著他袖擺左右搖晃道:“苦死了,有甜的沒有呀?苦得我身上傷口疼……離玉……” 宣玨:“無?!?/br> 謝重姒:“我記得桌上糕點盒里有蜜餞,你去拿幾顆來可行?兩顆就行。嘴里都是苦味,我睡不著?!?/br> 宣玨見狀,抿了抿唇,還是尋來兩顆蜜餞,垂眸哄她:“張嘴?!?/br> 謝重姒含著他指尖咬了一顆,囫圇吞下,砸吧砸吧嘴,覺得還是不夠甜。 又捏起另一顆,趁宣玨不注意塞到他嘴里。 宣玨動作一頓,以為她不想要了,只見謝重姒又點火不嫌事大地湊到他嘴邊,伸舌將他唇齒間的蜜餞卷走吞下,末了還咬了下他下嘴唇,然后說道:“不苦了。好甜?!?/br> “……”宣玨由她胡作非為,半晌才笑了笑,慢條斯理地輕聲道,“暫且記在賬上。殿下,改日再找你討?!?/br> 第116章 輪回 “我找到了我的玉呀” 宣玨那桃花眼里笑意微泛, 謝重姒卻莫名后背一涼。 深覺此人說到做到,秋后算賬的決心,干脆破罐破摔, 調笑道:“哎, 離玉,你坦白是不是記了很多筆賬了。大概有四五賬簿那么多?” 說著,她比了比一疊紙的厚度。 謝重姒本以為宣玨臉皮薄,會避而不談,沒料到他看她半晌,似笑非笑:“是。不過也沒有這么多, 減個對半吧。不急,重重, 咱們來日方長。你先養傷休憩, 隆冬過完再說?!?/br> 謝重姒:“……” 還真記了賬的嗎?! 她拍了拍宣玨道:“我沒什么要急的。倒是你們要忙碌起來了……” 宣玨不輕不重地拂開她的手。 謝重姒指尖蜷縮一下, 心想:真生氣了。 她行若無事地收回手,繼續道:“滿朝堂的文武百官得收攏歸一。去年清理一番后,可用的人不是特別多,父皇恐怕會臨時增場春闈。東邊打仗打得一塌糊涂, 城郭再建也是需要時日彌補的,修生養息起碼幾年……父皇有向你提過想要對你的安排嗎?” 宣玨上午抽空去見了暫住太子府邸的謝策道一面,回稟述職, 他風輕云淡地道:“有。陛下想讓臣入內閣?!?/br> 謝重姒養傷養得徹底, 兩耳不聞窗外事, 朝堂風吹草動吵不到她,沒再cao心讓人掉頭發的大事小事,還真不清楚謝策道的安排。 聞言,她愣了愣, 浮現眼前的就是內閣那群胡子發白、整天之乎者也的迂腐老頭子,納悶道:“一堆老槐樹里塞你這株小白楊進去,去扶貧接濟撐場面的嗎?一個人鶴立雞群也不夠看啊?!?/br> 宣玨:“……” 她滿嘴跑馬,多虧宣玨涵養好,自行將她話理解成正常的條理,回她道:“不是現在,陛下說的是五年后。想先讓臣去地方歷練三到四年,再歸京任職一年,爾后入內閣。否則資歷過淺,難以服眾?!?/br> 就算是這種轉調地方再回的履歷,二十六歲入內閣,仍是乘著沖天炮青云直上。 莫說大齊,歷朝歷代恐怕一只手都數的過來。 謝重姒倒是沒想到父皇對宣玨看重至此:“地方歷練?去哪?” “應是揚州或是蘇州一帶,富庶安康,而且人脈富足,哪怕我算京官調任,也能游刃有余。但我拒了?!毙k輕描淡寫,仿佛他拒絕的不是什么位極人臣的良機,“戶部接下來一年尤為忙碌,脫不開人,以此借口留京。陛下沒多說什么,諾我尚書調任后,讓我補尚書位?!?/br> 謝重姒“哎”了聲道:“戶部尚書是吉帆吧?年紀不小了,估計再幾年就告老還鄉乞骸骨。父皇挺為你著想了,在一直鋪路?!?/br> 宣玨:“我也拒了?!?/br> 謝重姒:“……” 可以,這很任性。 “好刀用于刃上?!毙k徐徐地道,“江家勢力趁亂拔除得大差不差,文瀾近期還在應天一帶坐鎮抓人,最遲春末大捷歸來,屆時江家應處微末勢弱了。至于蒙家,近幾年已屬安分,掀風作浪不起,待之后安撫即可。山河安穩定局將成,只需日后添磚加瓦,鞏固長城。陛下不需要太利的刀刃了,我自是沒那必要再招人眼?!?/br> 至此,允諾她的事已近尾聲。 無非是贈她山河安定。 愿她百世長樂。 宣玨頓了頓,陡然抬眸,向來溫柔如春的眸光仿佛染上盛夏炙熱,有依稀可見的銳利侵略,他伸臂抱住謝重姒,手臂狠狠圈在她腰上。 像是抱住了一場夢、一片云,一場水月鏡花的新生,然后諸事落地,牽連兩人的垂絲細線斬斷脫離,天道倫常遙不可及的凝望不再猙獰可怖,紅塵里的人間煙火軟了脾性,再次變得親近可愛起來。 這是他前世最后唯一的眷戀和牽掛了,晦暗詭譎的遍地裂隙里,僅剩的光和太陽。 即便身陷囹圇,遍地荊棘。 他曾無數次地想這般宣告主權,昭告天下,驅逐遮天蔽日的陰霾。 但只有這一次,后顧無憂,前路坦順,一眼望去是讓人心馳神往的盛世錦繡。 宣玨像是被誘惑了般,將手臂寸寸圈緊。 謝重姒沒掙扎,甚至還有閑心去逗他。 行宮的庭院更偏寬宏雄偉的石制廊柱風格,延伸而出雪白的大理石階梯步道,栽種的樹種盡是郁蔥古柏,即使是冬日也遮天蔽日,唯有東邊廊柱下是難得的暖陽眷顧處,更有屏障般的長墻遮住寒風,暖和又閑適。 謝重姒這么些天都是窩在這里曬太陽。 她望向遠處群山峰巒,余光里是近在咫尺的人,忽然想側頭親親他,看看他什么反應,就聽到宣玨不容置疑地一字一頓:“臣已盡心竭力。殿下允諾臣的事兒,也可否兌現一二了呢?” 謝重姒怔了怔,這才反應過來,他說的“好刀用于刃上”,不是指他這把破開虛偽粉飾迎來破而后立的刀。 而是指他這么久以來所有的心血功績—— 拒絕謝策道的加官進爵,用于他更期冀的刃上。 這刃是什么,不言而喻。 “……圣旨不是在你那兒嗎?”謝重姒有些發怔。 宣玨:“你說要所有人的祝福的?;槭卤婚L輩猶豫思忖,可不算吉利?!?/br> 所以才將所有獎賞恩賜累積,換取父皇的賜婚么? 謝重姒感覺心窩被只小貓爪撓了一下:“自然會兌現的,本宮金口玉言,許的愿沒有不應驗的。你先放開,和你說個話?!?/br> 等宣玨松開手,謝重姒忽然問道:“馳之是誰?” 那夜夢回,他在臨安遇到了蒙家人。關系似是不錯,都直呼表字。 “蒙馳之,單字‘奔’,奔馳之意?!毙k道,“怎么問起這個?他和我幼時拜過江東蘭密先生啟蒙,算作熟識,關系不錯,近年也都有書信來往?!?/br> 謝重姒:“前世咱倆成婚時,臨安的那份賀禮,是他寄的嗎?” 宣玨:“是?!?/br> 爾玉不會記這些雞毛蒜皮的事。 是事關蒙家,還是…… 宣玨還沒思索個三六九等,謝重姒又問:“你離京游歷的時候,是不是見到過他呀?你們在茶樓會了一面,那天細雨連綿,斷橋西湖人影朦朧?!?/br> 宣玨瞳孔微縮。 只聽得謝重姒放低了聲,像是在回憶:“我都看到了。在夢里?!?/br> 她重復道:“在夢里,我和你走過了大江南北,看過了花開花謝,行經了云卷云舒。我看到了居無定所的流民生離死別,也看到了你遇事則幫,逢亂必救,即便徒勞無功也會放手為之。就像你很久之后和我講過的那個故事……水洼里的魚可能還會被海浪卷出海水,奄奄一息地擱淺,可能將它救回海中是無用之功,也可能太多了救不過來,但……這條會在乎,那條會在乎,被那個小少年救上去的所有都在乎……我也在乎?!薄咀ⅰ?/br> “還有……”她頓了頓,抬指撫上宣玨的眉眼,一寸一毫,都仿佛按照她的心意塑成,俊朗清遠地讓人挪不開眼,“我找回了那塊玉佩?!?/br> 宣玨眸光微動,嗓音有些沙?。骸澳膲K?” “就是你送的那塊桃花。天金闕炸了個底朝天,蓮花池亂七八糟的裂了豁口,它躺在豁口里,沒碎沒裂,好端端地等我去取?!敝x重姒輕聲道,“我找到了我的玉呀?!?/br> 落入水中的重見天日,黯埋泥底的也破了天光。 都說人世一遭,像落葉飄零,自何處來,往何處歸,身不由己。 但也有人逆流水朔風溯回而上,掙脫滿身枷鎖,在輪回里重逢相擁。 正月初五,謝治去見了衛旭最后一面。她再也撐不住了。 齊燕之戰時,這位女將坐立不安,或者說興奮難言,隔著城防和民居,用新裝的重弩過了把最后殺敵的癮,為此她脆弱不堪的臂骨更加雪上添霜。 衛旭渾不在意,掐算太子回來安撫朝堂和閑暇下來的日子,使勁揮霍她最后的光陰,甚至最后親手斬殺了一名漏網之魚,護住東城郭的幾間茅屋里,來不及撤走的幼兒和老者。 殺星在何處,都是殺星。 衛旭不知和謝治談論了些什么,但她回光返照了最后一天,強撐的身子骨終于分崩離析,兩天后,同濟堂就燃了一把大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