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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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將收起的右手一放,里頭粉嫩的鸚鵡按照主人的教導,拍翅落在宣玨棋案上,來了場二重奏,奏完嘰嘰喳喳地道:“恭喜發財!平安喜樂!萬事順遂!無災無憂!” 桃子說完這些話,謝重姒也輕輕躍地,走到宣玨面前,左看看又看看,道:“傷養得怎么樣啦?今兒出宮,正好來看看你。你家府外的灌草什么時候修剪的,爬墻好爬多了?!?/br> “年節掃除時整理的?!毙k將一旁瓷杯傾斜,給粉桃雀兒喂了點水,“是桃子么?江師姐來望都了?” 謝重姒道:“是啊。誒,你應該知道呀,她和齊岳一塊兒到的。說是路上恰好碰到了,蹭個馬車。她近年四處訪查身世來著?!?/br> 宣玨一愣:“成嶺近來卻是要來望都,打理生意。不過未曾提及,想來是在快到望都偶遇吧?” “是?!敝x重姒點頭,捧起桃子,“蒙州邊境附近?!?/br> 宣玨看她手指微彎,白皙的指間盛放軟糯的雀團,對上她唇邊笑靨道:“殿下心情不錯?” “是啊,春和景明,萬物復蘇,心情自然就好?!敝x重姒眨巴眨巴眼,“對了離玉,你丹青是不是很好?幫我畫幅畫唄?!?/br> 宣玨語氣有些古怪:“殿下要我畫什么?” “桃子?!敝x重姒捧上鸚鵡,托過頭頂,又從桃子腦袋旁露出睜大的杏眸來,淺笑盈盈,“可行?” 宣玨也不知是失望還是松了口氣,將案上棋盤棋子收起,騰出位來,道:“好。我去取筆墨顏料,殿下稍等?!?/br> 謝重姒:“嗯?可以去書房的,來回搬動也太麻煩了?!?/br> 宣玨腳步頓了頓,側過頭來,眸光有些危險深沉,輕聲問道:“殿下確定?” 謝重姒奇了:“有何問題嗎?” “沒有?!毙k給她帶路,道,“那殿下這邊走吧。顏料紙卷,均在東面書房?!?/br> 東書房外,幾抹花開正好,掩映綠意之中。沒鎖門,一推就開,正面是展屏風,隔絕屋內視線。 宣玨領她進來,徑直走到桌案前,鋪紙研墨調色。謝重姒落后一兩步,沒四處張望,至少沒有回頭看,湊在桌案前,很是新鮮地看他作畫為圖—— 上輩子也好,這輩子也罷,宣玨作畫次數屈指可數,她根本沒怎么見過他的畫。 一幅牡丹圖被她收在宮中許久,另一幅……不提也罷。 宣紙上,憨態可掬的粉嫩鸚鵡,幾近躍然而出。 小不點疑惑地看著畫中自己,從謝重姒掌心跳下,啾啾咪咪地繞著那同樣粉團轉了圈,像是被嚇到,叫了聲“怪物”后,向屋外撲著翅膀奔去。 謝重姒“哎”了聲,叫道:“桃子!別跑!跑了我追你不上!” 她連忙轉過身,想要去追人……鳥,剛轉過身,腳步頓住,有些不敢置信地緩步走到屏風前。 屏風上懸掛著僅剩未被宣玨收起的畫卷。 卷上,佳人靜立,馮虛御風般衣袖飄蕩。指尖捏著一株牡丹,身后也是層疊花蕊,迤邐盛開。 ……只是沒有畫臉。 謝重姒剛想撫摸上卷軸,卻被宣玨從后抓握住了手,五指相扣將她抵在屏風上,清淺的草藥和檀香味混合,宣玨在她耳邊輕輕掃過,沒立刻說話,而是咬了咬她耳垂。 第88章 作畫 (持續小瘋)手把手教畫√…… 謝重姒耳尾一麻, 問道:“這、這……是什么?” “畫的殿下?!毙k倒也直白,含混著聲道,“一直沒敢補上空缺, 怕筆力不夠, 畫蛇添足?!?/br> 氣息稍稍guntang炙熱,掃過耳廓脖頸,他將下巴墊在謝重姒肩上,道:“不如殿下來替臣補上?” “我補?我的畫技,比刻工還差個百倍。別毀了你的畫。我還要去找桃子?!敝x重姒呼吸紊亂一瞬,強打起精神看近在咫尺的卷軸。只見米色絹紙上, 工筆細膩,畫中人衣袂翩翩, 身后牡丹…… 身后牡丹顏色新舊不盡相同。 這畫卷, 似是掛在屏風上許久了。 裝裱精致, 不染塵埃,珍而重之地懸于書房內,卻是幅未就的半成品。 “桃子在院外,沒走遠?!毙k輕聲說道, “鸚啼聲很獨特,很容易分辨出來——現在應在棋盤附近,您不用擔心?!?/br> 謝重姒聞言, 也沒急著出去, 用沒被握住的左手, 試探撫上畫卷,有些好奇:“這幅畫有多久了?” “一年。斷斷續續添了牡丹?!毙k回她。 見謝重姒并未露出驚疑厭惡,宣玨得寸進尺:“不會的話也無礙,我來教你??珊??” 他放輕了音, 懇求般道:“已有很久未敢下筆了,再不成卷,不知會拖到何年何月?!?/br> 這是實話,漓江之行前猶豫再三又撂了筆,回來后又試探爾玉,再沒了添補心思。 謝重姒被央得軟了心,點頭應了:“好。不過你要怎么教?” 勤奮苦練個一年半載,都到不了他那般境地,更別提臨時抱佛腳的現學了。 宣玨放開她,走去桌案,將狼毫筆擱、墨汁顏料和清水托盤拿來,移到屏風前的小架上。然后將舔了墨的筆,遞給謝重姒。待她提筆后,從身后抬掌覆住她的手,道:“先帶殿下描一株牡丹吧?!?/br> 謝重姒微愣,就見宣玨握住她手,領她在空白處勾勒開來,左手小臂很有分寸虛環在她腰間,沒有接觸—— 這是作甚,怕她逃嗎? “提,轉,收?!毙k低吟落在謝重姒耳側,“牡丹瓣薄,用筆側暈染,效果絕妙?!?/br> 是在教她,可更像在勾她,氣息低沉而灼熱,韻律般點染在她耳側。和著窗外鳥鳴啾啾,謝重姒險些腿軟踉蹌,宣玨不輕不重地抬臂穩了她一下。 她直覺不妙,嘗試右挪半步,宣玨:“您可有在聽?” 謝重姒:“……嗯,在聽,在聽。真的有在聽——別咬我耳朵!” 她可太有在聽了。聽得她全身都使不上力,任由宣玨帶她小心翼翼地描摹畫上人眉眼唇鼻。 除卻檀香,還有橙檸的味道環繞,但宣玨不用熏香,謝重姒還有些納悶,忽然想起在宣府池院小亭旁,有幾簇玉蘭,這時花開正好——這人提過他晨昏時分,都會去撫琴。 是玉蘭的花香。 清淺悠然的花香,混雜宣玨清潤泠泠的嗓音,余光能看到他認真凝眸的側臉,如琢如磨。 謝重姒一時被美色迷住,沒推開人,隨著落筆走轉,任由他隔三差五在她耳邊“教導”一句,用筆尖描摹圖上人,用唇瓣度量她下顎到耳尾弧度。等牡丹美人圖終于大功告成時,謝重姒幾乎站不穩腳,全靠宣玨攬在她腰上手臂撐著,眸里覆了層瑩潤水色。就連被握住的右手都輕顫幾下,差點沒把筆掉落在地。 宣玨放開她手,很有分寸地后退一步,明知故問:“怎么,殿下不適?” 謝重姒:“……” 不適你個大頭鬼! 她放下筆,轉身挑眉,拽了拽他前襟,笑罵道:“有你這么教的嗎,夫子?你當教三歲小孩識字呢?敷衍了事?!?/br> 夫子,學生稱師者。 但有的地方風俗里,也是婦人對丈夫的尊稱。 宣玨本想今日到此為止,正不疾不徐捻了捻指尖沾染的碎墨。哪想到面前人又好巧不巧用稱謂戳了他一句。 他頓了頓,道:“那你說該怎么教?” 謝重姒指指點點:“不應該從頭學起么?哪有這么一蹴而就的,這不還是你畫的?” 她側頭看了眼,畫上人艷麗灼亮,以宣玨的筆力,根本就不存在“畫蛇添足”。 而是畫龍點睛。整幅畫,瞬間活了。 謝重姒立在畫前,眉眼五官,比身后畫卷還熠熠三分,兩廂映襯,一時分不清是畫中人脫紙而出,還是她本就落于卷里。 春景盎然,她更甚其顏色。 “是臣之錯。殿下若感興趣,以后落筆到成丹青,玨慢慢相教?!毙k長睫垂斂,看她拉住前襟的指尖,那指尖白皙,指甲未像尋常女子涂抹蔻丹,卻仍舊光亮如珠寶。 他額頭青筋狂跳,忍了片刻,終于還是忍不住反客為主,輕輕捏住她手腕,往屏風一壓,“……絕不藏私?!?/br> 謝重姒驚呼:“離玉!你的畫——” 她后背抵在畫上,能感到那卷軸不穩,啪嗒擦過她肩胛落下,連忙半蹲想要撈起。 宣玨也干脆隨她跪地,抓握她手,摁在屏風上,逼得她徹底動彈不得。 “既然殿下也說了,是臣的畫?!彼麥芈?,不容置喙地道,“臣有處理資格?!?/br> 畫不需要了。 因為人在面前。 虔誠的吻細密而落。 在她喉間逡巡很久,像是想咬,又舍不得這紅塵溫軟般蹭了蹭。 終是只溫柔地吻過,繼續向上。 “離玉你——”緊接著,謝重姒聲音被堵在吻里。 謝重姒心疼那畫,僵硬著不敢動,費勁巴拉留點空余位置沒敢后靠。更給了宣玨可乘之機,他一手扼住她下顎,一手覆住她眼,有那么一瞬,眸光危險晦暗地驚人,像高樓坍塌砸下的塵埃,瘋狂席卷包圍處于旋渦之中的謝重姒。 眼前人發絲散落,黑發迤邐在地,纏在宣玨指間,繞過絹紙。 像是鋪開的墨。 宣玨眸色更暗了幾分。 ……想要她。 想聽她哼吟,雙眼迷離,眼角沁出淚,嘴里只念他的名字。 眸里心中,只能有他。 就像曾經一樣。 好想。 不知過了多久,宣玨才勉強冷靜下來,用盡所有理智放開人,淺淡的眼瞳像是深了層陰影,在謝重姒耳邊微不可查地道:“殿下,有的東西,要么別給我,要么就一直給我?!?/br> 窗外鳥鳴雀躍,輕易蓋住他近乎低喃的聲音,謝重姒心跳如擂鼓,竟然沒大聽清,再要宣玨說一遍的時候,他卻是扶她起身,垂眸道:“沒說什么?!?/br> 說著,要去處理丟掉那幅弄折的畫。 謝重姒攔住她:“哎!等下!你敢扔!” 宣玨遲疑。她命令道:“我要拿回宮里去。怎么,不想給嗎?” “……”宣玨完全冷靜了下來,無奈地等她束好發,搖頭道,“不敢。只是畫卷褶皺了,殿下想要的話,我可以再畫一幅新的?!?/br> 謝重姒不依不饒:“我想要這幅?!?/br> 說著,從宣玨手里扯過,攤開端詳片刻,很滿意地再合上,理了理衣襟,余光掃向宣玨——這人還是一絲不茍,束領長服,和她方才亂糟糟的儀容形成完美對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