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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脆弱溫柔的病美人,靠在門前,對謝重姒央道:“殿下,行行好,給點五石散唄。我這都倆天沒食了,真的撐不太住?!?/br> 謝重姒:“……” 謝重姒實在是怕了她—— 她就沒見過這么膩著人,隨時都能低聲下氣討求的。 可是看阿九神情態度,倒也不像是那種軟骨頭。 謝重姒這兩天被她搞得分外迷茫,再加上皇兄暫時去數十里外的京郊治理水患去了,謝重姒一時半會,聯系不到人,只能暫且收容這位祖宗。 祖宗阿九閑來無事,就喜歡湊到她面前。 她似乎非常喜歡謝重姒下顎線條,發呆時候也是盯著看,有次謝重姒經過,還聽到阿九嘟囔:“原來單論輪廓,你比謝溫還像……” 謝溫是謝重姒她三哥,她一頭霧水,沒懂。 又被阿九的眼神盯得發毛,謝重姒無奈至極:“阿九,五石散吸多了,整個人會垮掉的……你要不要試著戒戒?實在不行,我再給你尋?!?/br> 她雙手合十,實在是怕了她。 沒想到,阿九眨巴眨巴眼,那雙鋒利的眸里,無端露出幾分溫柔來,像是透過她懷念某位故人,點了點頭,十分好說話:“好啊?!?/br> 謝重姒:“……” 又這么過了三五天,皇兄還是未歸,三哥那邊也快要應付不過去了。 正重要的是,阿九真的毒癮犯了,強行忍住,但人幾近昏厥。 謝重姒頭疼。 五石散不好尋,她也不便明目張膽地以未央宮名義去找,只能命人去金繁處討要。 命令還未下去,突然想起,她上次沒有細問宣玨的病情,猶豫片刻,還是拎了個帷帽,獨自出宮了。 春末小雨細密溫柔,走到同濟堂時,她衣衫都有了濕意。 謝重姒也不在意,從后門入內,快步上了花室,還沒來得及打招呼,腳步一頓—— 金繁在他那讓人眼花繚亂的花室里,布了幾案,對面坐了個人。 未戴玉冠,只是青布束發,清潤得仿若畫里走出。 她心跳漏了一拍,暗道:流年不利。 怎么又碰到宣玨這祖宗了??? 第65章 尋藥 明面上的情愫,都讓她喘不過氣來…… 已至暮春清明, 喬家二郎要攜夫人回家鄉廣陽掃墓踏春。 臨別時,想起金繁托他尋了中醫古籍的孤本,便讓宣玨替他跑腿送去。 正好再讓大夫瞧瞧。 宣玨對金繁開的方子敬謝不敏—— 凡塵過往, 入睡重回, 比徹夜難眠對他磋磨更大。 于是也只和金繁閑談了些瑣碎的事,醫藥問診,草木種植,都能侃上幾句。 金繁恣意隨心,與人話不投機得多,能接他話茬的少之又少, 沒忍住多拉著宣玨嘮嗑會嗑。 談到前些日那個三皇子府的侍妾阿九時,金繁沒好氣地攏了攏略散的衣領, 道:“她全身筋骨疏散, 皮rou松軟, 與廢人無異。若是幾年前就開始飲食節制,緩慢戒斷,倒是有活下來的可能?,F在——我看難。沉珂暗疾都會要了她的命?!?/br> 金繁惱得談這種人,只提了一嘴就掠過, 話題不知道怎么就拐到了謝重姒身上。 金繁無奈搖頭,道:“胡鬧得緊。師門上下都怕這混世魔王——師姐的話鸚、機關,我的食人花、夜鳴草, 還有師弟幾個的佩劍和武器, 都被她褥了個遍。頭一年雞飛狗跳的, 師父頭上白毛都氣得黑了幾根,后來一見到她就捂著胸口裝病要閉關,把她丟來折騰我們。然后四師弟的煉丹爐接二連三炸開鍋,整個師門走水了半天?!?/br> 宣玨:“……” 他捧杯飲茶, 遮住微勾的唇角。 金繁又道:“不過近幾年,愈發沉凝懂事了。但還是挺懷念她小時候那上房揭瓦的性子?!?/br> 宣玨微微一愣,隱約察覺到一絲異樣,但還不等他抓住思索,金繁就把茶盞一放,挑眉看向屋外,促狹地道:“哎喲,溜什么?突然想起來上次沒付診費吃霸王餐???” 剛想開溜的謝重姒:“…………” 她感受到另一抹投來的視線,心道:今兒黃歷也未說不宜出門??! 來都來了,心生怯意還被抓包,謝重姒倒也不赧,腳步一轉,將帷帽摘下掛在綠藤枝蔓上,走到金繁面前。 她笑得乖巧純良,開門見山:“師兄,來討點五石散。診費酬勞你盡管提?!?/br> 金繁:“……” 收回那句“沉凝懂事”,還來得及嗎? 金繁沉了臉色:“你要那玩意兒干什么?那個阿九,還在你家里頭?” 謝重姒瞥了眼宣玨,想了想,沒避嫌——宣玨嘴嚴,不會到處亂說。 于是道:“嗯。我大哥不是還在十幾里開外嘛,也不能一日抵京,然后三哥那邊,春闈是他主要負責,也忙得不可開交,十幾日都在禮部歇腳,沒怎么回家。三嫂本就不想他納妾,我擄走人她求之不得,象征性差人問了幾句,沒后話了?!?/br> 謝重姒像是很無奈地攤手,眨巴眨巴眼:“就一直留在我那里了?!?/br> 金繁:“……怎么還沒看出,你有當活菩薩的潛質呢?” 他伸手到木幾底,不知掰動什么機關,嘰里咕嚕的樞紐聲里,本只有二座的方桌側面,地板旋轉,翻上一處軟墊坐塌來。 金繁:“坐?!?/br> 師兄沒有絲毫起身給她配藥的打算,謝重姒面無表情威脅:“不給藥我就走了啊?!?/br> 還有尊大佛在旁鎮著,她恨不得即刻遁地,溜回天金闕。 自上次宣玨在同濟堂說出那些話后,她翻來覆去,想著那句“棄他不顧”。 恍然察覺,這輩子,宣玨已不知是第幾次,這般直接了—— 長陽山莊失態的低語; 宣府雪中壓制怒意的心儀; 還有這種大庭廣眾之下,自暴自棄的捫心。 她不敢想背后隱沒更深的驚濤駭浪,只覺得明面上的情愫,都讓她喘不過氣來。 金繁只怕她揪衣服扯花草,這點威脅不放在心上,也挑眉:“不坐?那我撤塌椅了啊?!?/br> 謝重姒:“……” 要是宣玨不在,她肯定撒潑耍賴,好話說盡,耐著性子也能哄著金繁幫忙。 但旁邊目光若有若無掃過—— 不好意思,發揮不出來。 謝重姒帷帽都懶得拿,褥了金繁一株開得正盛的天香牡丹,疾步下樓。 “冪籬未帶……”宣玨那聲提醒還沒說完,金繁就懶洋洋地打斷他:“由她去。那女子不能救?!?/br> 金繁可惜地瞄了眼他光禿禿的花枝,也不收回軟塌,抬了只腳踩在上面,然后敲了敲腿骨,對宣玨笑道:“離玉,我看你見多識廣的,問你,知道什么是西梁鐵玉骨嗎?” 宣玨瞳孔微縮,點了點頭。 金繁:“啊,那個阿九左腿小骨,安了這玩意兒?!?/br> * 到底還是牽掛謝重姒,宣玨和金繁又聊了片刻,便告別離去。 他看了眼墻上的帷帽,有心想捎給她,卻又不好開口。 白紗拂漫過藤蔓下方的紫紅碎花,金繁送他出花室,也見到了,哪壺不開提哪壺:“嘖,丟三落四的。不過無所謂了,她東西太多,也不差這一個,估計都會忘了找我討回?!?/br> 宣玨沒接話茬,心事重重地告辭。 距離阿九問診,五日有余,毒癮早該犯了,她急匆匆趕來,說明之前未尋過五石散,也意味著,阿九實在是撐不住了。 甚至挨不過今日。 以爾玉的性子,不至于甘心直接回宮,有幾成可能去別處醫館或是暗坊,瞎貓碰死耗子—— 于是,他一邊留意街邊,一邊琢磨鐵玉骨。 西梁機關術巧奪天工,由此衍生的醫術,也和中原略有不同。 他們會借助諸多外來器材,制成人骨或是機械臂,替代壞死或是缺損的肢體。 其中,鐵玉骨為千年溫玉打磨,堅硬如鐵,能嵌入肌膚里,修補斷骨。 此法危險,但也有擅長的醫師,多在天譽城為貴人提供救治問診。 同時……鐵玉骨極難尋得,恐怕阿九的身份,有幾分來頭。 醫館尋過,沒看到熟悉的身影,宣玨心下一動,轉去長樂街。 長樂街聚集望都最風流的紅袖歌舞坊,名妓暗娼,齊聚一堂,貴人匹夫,各賣文章。 正兒八經的清樂奏鳴也好,似拒還邀的暗送秋波也罷,甚至玩得開的聚眾yin樂,都能在長樂街找到歸處。 因此,這里也藏著數不清的暗勾當。 富貴子弟來此尋歡作樂,吸食五石散、阿芙蓉當作下酒菜的,不在少數。 春雨聽了,和風拂過長樂街的翠柳。 謝重姒在最大的風月場所前停步,許久未來,她才發現,“春鶯啼曉”這塊招牌,好像換了。 改為了金燦字跡、黑底烘托的匾額,乍一看,正氣昂然。 全無旖旎風月味道。 謝重姒看了眼,就收回目光,對迎來送往的姑娘笑道:“找萍jiejie,她在嗎?” 一天到晚,找店主的人多了去,姑娘敷衍地道:“不……” “自天金闕中來,尋她辦點事?!敝x重姒說著,把她私印一撩,其中“爾玉”二字,在破云而出、探入樓內的光亮照耀下,金亮得刺眼。 姑娘一凜,立刻恭謹地俯身道:“您稍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