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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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竹手里還拎著幾件外衫,隔空對著謝重姒比劃,最后越俎代庖,拍板定下朱色刺繡妝花裙,配鳳蝶鎏金銀簪,挽個飛云髻——反正殿下對妝容打扮也不上心。 謝重姒十分縱容地由她比劃,突然問道:“你說依柔會來嗎?” 葉竹愣了下,才反應過來“依柔”是安榮郡主,安慰她道:“上次奴婢帶太醫前往,淮北王很是嚴肅地讓郡主不要耍小性子。定會來的?!?/br> 謝重姒被葉竹拽回了屋,長發綢緞似得披在身后,任由葉竹領著侍女替她更衣梳發,搖頭:“來了估計對我也沒好臉色?!?/br> 葉竹哈哈笑道:“等她見著您,就知道您好相處啦,定會喜歡上的。哎對,這幾對耳飾殿下要哪款?” 謝重姒隨手拿起珍珠綴紅寶石耳墜子,道:“就這個吧?!庇挚戳丝创┖玫囊挛?,失笑:“一身紅,倒是喜慶。是不是都能直接上紅轎子啦?”說著,轉了圈。 葉竹將耳墜給謝重姒佩戴好,無奈至極,但很是滿意:“是是是,蓋上紅蓋頭就是新娘子?!?/br> 謝重姒最愁親自搭配衣飾,也很滿意,手里拿了幾個戚貴妃送的蓮池里摘的蓮蓬,裝了一小袋蓮蓬子,邊走邊吃,慢悠悠地就來了御花園。 中午宴席和晚宴都在此舉辦。 她回京后沒有前世的張揚高調,基本都在宮內,認識她的京中貴女不多,偶有幾個,也是皇妃親眷,見過謝重姒的。謝重姒都淺笑盈盈地回以點頭,目光卻定格在太湖石下,聚集的一群少女身上。 被圍在正中的人,細眉細眼,粉裙素履,扎丸子發髻,搖絲質團扇。小臉蛋粉撲撲的,嬌俏可愛。 葉竹也注意到了,連忙道:“安榮郡主在那,殿下,要……” 要去打個招呼嗎? “啊不用?!敝x重姒倒是絲毫看不出來急躁,肯定地一擺手,“這丫頭小心眼,有點記仇,要么來找我,要么動小手腳,到時候再說話?!?/br> 葉竹:“…………” 一時聽不出是罵是夸,是喜是惡。 “先去找貴妃和父皇吧?!敝x重姒像是想到什么,“棲霞宮的蓮子好吃極了,還沒謝她呢。今兒修沐,父皇也會來吧?” 葉竹消息靈通,立刻道:“來啦來啦,方才聽侍衛大哥說,陛下在攬月池那邊和人下棋呢,貴妃娘娘陪著?!?/br> 謝重姒聽后,就越過那群圍在一起的少女,繞開蔥蔥綠綠的灌木高枝,邊盤算著一會兒怎么和安榮開口說話、結識交往,一邊瞄到方亭下明黃色人影,立刻“噠噠”地跑上前去,從身后攬住謝策道脖子,半是撒嬌地道:“父皇!” “重重來了?”謝策道思路被打斷,竟也不氣不惱,笑呵呵地拍拍女兒胳膊,“坐吧,那邊有蔬果,吐蕃新進貢的品種,很甜,吃點兒?!?/br> 謝重姒道:“好?!?/br> 突然,她感到對面投來目光。她一貫只注意熟識,閑雜人等自動忽略,也沒在意父皇和誰對弈。 便慵懶地抬眼,心想這又是哪位沒見過她的,看呆了? 一抬眼,謝重姒愣了片刻。 對面的青年白衣寬袖,斂眸凝神,并未看她,仿佛方才是她錯覺。 謝重姒卻有種奇異的直覺—— 剛剛,宣玨絕對,有在看她。 第12章 對弈 兒臣也想和宣公子來一盤…… 謝治不學無術,別的沒有,對他那張臉有十足信心。這一點謝重姒和她哥一脈相承。 她以為宣玨也是因她容貌,多看幾眼,心里頭五味雜陳。挨在戚貴妃身側坐下,捻了幾顆葡萄放在嘴里。 甜味蔓延,謝重姒饜足地瞇眼,好歹驅散那點莫名悸動。 果然,還是混吃等死的紈绔日子適合她。 近日甚至還琢磨婚事拖個幾年,等父皇仙逝皇兄登基,她就是輩分拔高的大長公主——到時候南下盤個宅子、陷在溫軟水鄉也好,討塊封地圈片山林修府邸也罷,甚至就在京中,養一群姿色各異的面首也不是什么難事。 長相美艷之人,更喜美人。 謝重姒就是,年幼時賴著娘親,自覺娘親天下第一美。后來謝治逐漸長開,又粘著謝治,左一口“哥哥”,右一口“兄長”。 她總覺得,上輩子若非一跟頭栽在宣玨身上,她也定會養滿府院的面首。 與宣玨初見那日,在太元四年秋天?;始仪铽C,隨者眾多。 京中貴女少有像謝重姒直接披掛上陣。她們多數坐在高臺,吃著點心水果,閑聊同時,押注誰能奪秋獵魁首。 謝重姒和安榮郡主說笑著道:“哎,她們在聊什么呢?這么津津有味的?!?/br> 謝依柔提著裙角,跑過去,問了幾句,又噠噠跑回來,道:“她們在賭呢!” 謝重姒好奇:“賭什么?” 謝依柔:“賭誰能奪魁呀——哦就是,誰的獵物最多最大,最難獵到。今年陛下會親賜鎏金長刀?!彼裆衩孛氐模骸皳f還是見過血的殺人利器,昔年松籬清大將軍的呢!” 謝重姒邊挑選她的羽箭邊道:“誰呼聲最高呀?文瀾嗎?” “反正我沒投他啦!”謝依柔搖搖頭,“她們中,投小戚將軍的也不多,基本都看好宣三公子呢?!?/br> “宣家?御史臺那老迂腐的兒子?”謝重姒沒少被宣御史宣亭參過,隔三差五挨一頓罵,印象頗深,“他家不都從文的么,宣二是在禮部做事吧?宣三比騎馬射箭——行嗎?” 謝依柔也覺得懸:“……可能看臉?” 謝重姒:“……” 行吧。心里把“宣玨”二字和“小白臉”畫了個對等。 許是謝重姒那無語溢于言表,謝依柔嘿嘿笑道:“放心啦堂姐,我也沒投他?!庇钟行┎缓靡馑嫉貕旱吐暎骸拔已旱氖悄憷?,你加油,我一年的月錢可都投在里面了,小五百兩呢?!?/br> 謝重姒:“……………” 她剛想說你要不去把銀子拿回來,肯定血本無歸的,謝依柔就一蹦一跳地跑開了,去幫她牽馬去了。 于是謝重姒開始頭疼,要怎么補償這丫頭——她奪魁,開什么玩笑?當別的技藝精湛的獵手都是死的么? “怎么還不走?”身后傳來戚文瀾的問聲,他啪嗒往手臂套護腕,“秋獵快開始了?!?/br> 謝重姒愁:“等依柔牽馬呢。她說京中別的貴女們,都押宣玨,而她押注我得第一。這不是砸了五百兩打水漂么?!?/br> 水花砸她一臉,有點懵。 戚文瀾哈哈大笑:“你這把弓都不止五百兩,到時候實在過意不去,抵給她就是了,或者賣給我?” 又暗搓搓問道:“那你押誰?” 謝重姒無語:“你你你行吧,她們都投那小白臉,我投你?!?/br> 戚文瀾滿意了。 兩人一塊同行。謝重姒利落干脆,不出片刻就射死匹麋鹿,又準備射一只格外顯眼的白兔。戚文瀾想同她搶,兩人同時拉弓滿月,只是比誰更快—— 都沒能射中。 橫空而來的箭羽打歪了謝重姒的箭,再直直將白兔釘在草坪上,戚文瀾扭頭望去,倒是驚喜:“離玉?” 這是謝重姒第一次見到宣玨。 第一反應是“墨”。眉與發是濃墨,唇是淡墨,衣袂留白,契于山水,清朗純粹,君子如玉。 第二反應才是……這小白臉長得真好看!比她哥也不差。 “你把爾玉的箭撞歪了?!逼菸臑懶覟臉返?,又道,“殿下,這是宣玨?!?/br> 宣玨俊美至極的面容,露出今后少有的幾分慌亂,長鞭一卷拾起箭羽,遞給謝重姒:“給,殿下。不知殿下在此,多有冒犯,還請恕罪?!?/br> 也不知怎的,謝重姒就起了點調笑的心思,拿回箭,對宣玨點點頭,又轉向戚文瀾道:“戚兄,我叛變了。我不押你了,押他?!?/br> 戚文瀾:“???” 他收起壞笑,悲憤道:“見色忘友!重色輕友!好啊你謝重姒,我看錯你了!” 他倆在這插科打諢,倒是宣玨,耳尖通紅,半晌才出聲,制止那邊已經開始互扒黑歷史的對話:“……兩位,秋獵已開始,抓緊時間罷?!?/br> 后來,謝重姒總是想,戚文瀾怕說的沒有錯,這第一眼啊,的確是有些兒見色起意。 她明目張膽地盯著不遠處,與謝策道對弈的宣玨。宣玨再未看她,謝重姒更加肆無忌憚。 上次在守拙園乍一見到宣玨,她情緒不穩,現在自我開導一個多月,坦然無比了。甚至還能一邊慢條斯理咀嚼口中果rou,一邊把它們當做某人血rou。 她倒真咬過宣玨,咬下過他肩膀處一塊rou,鮮血淋漓??尚k看都未看,任由血珠滾落,一晚上染紅被褥床榻,翌日自虐般讓太醫院匆匆處理,就去早朝。 嘖。 謝重姒又嚼了顆葡萄。 她殺死宣玨時,就說過恩怨皆消,那就是真的兩不相干了。 瞧著近在眼前,也不能做什么。 真可惜。 那就看看吧,反正也不打緊。 謝重姒還沒把人從頭到尾看完,就聽到清脆兩枚棋子落聲,宣玨將兩顆黑棋放在棋盤角落,認輸:“臣不敵陛下?!?/br> 謝策道卻納悶:“不應該啊。你這……” 他剛想問你是不是放水了,前半局走得毫無破綻,后半盤崩如石塌。但礙于帝王尊嚴,轉口道:“你這方才形勢大好啊,朕的長墻都被你破了。掉以輕心了吧?” 宣玨無法說出真正原因,含糊地應道:“是臣疏忽。陛下可要再來一局?” 反正他今日狀態也肯定贏不了,不如哄謝策道開心。 謝策道剛要點頭,就聽到一旁謝重姒插嘴道:“父皇,兒臣也想和宣公子來一盤?!?/br> 第13章 認輸 他認輸 謝重姒本是信口一提。 帝寵歸帝寵,涉及朝堂之事,父皇鮮少讓她胡來。 譬如前世,她拼盡全力救下宣玨,是真的以命威脅——寒毒未盡時,她在雪夜跪地不起。 謝策道才因此松口,留了宣玨一命。 同樣的,宣玨入宮侍圣,是謝策道不動聲色的考察。畢竟屬于江南氏族支脈,中正不偏的少有。 他對宣家很是看好。 果然,謝策道疑道:“重重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