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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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隱藏掉我們的痕跡,讓人看不出他是怎么死的就成。應天府應該會把尸體帶回去,你派人暗中盯著,看看都有誰過去認尸。追蹤的時候,沿途多派幾個人替換,別又被發現了?!碧茣阅絿诟?。 青竹應聲,想去辦差,又記著自己還被罰,走了兩步,可憐巴巴地退回原地。 唐曉慕為他的實誠感到頭疼,吩咐道:“先去辦差。王爺那里我去說?!?/br> 她接連和季修睿發生羞人的誤會,沒臉去找季修睿幫青竹求情,只能借著讓青竹去辦事的由頭,幫他免除懲罰。 等她和季修睿的氣氛緩和些,唐曉慕再幫青竹請求把懲罰徹底免除。 臨近中午,秋梨帶人進來擺飯 季修睿雖然精神恢復了些,但仍舊沒胃口,只喝了淺淺一碗粥。 因為上午的一系列尷尬,飯桌上很安靜,沒人說話。 驀然,季修睿問:“不合你胃口?” 唐曉慕搖搖頭,她只是單純吃不下,估計是最近擔心的事情太多。 季修睿沒追問,淡淡道:“有喜歡的菜色,自己跟廚子提。八大菜系他都會?!?/br> “嗯?!碧茣阅綉袘袘艘宦?,她今天莫名有些頭疼,沒心思在吃的上。季修睿喝完粥后,她也很快放下碗筷。 中午日頭不錯,季修睿枕著雪白的羊絨毯,躺在院中的搖椅上曬太陽。 似是嫌日光刺眼,他用一條淺色的帕子折成條,蓋在眼睛上,面容恬靜,神色怡然。他的膚色白皙到幾近病態,在陽光的照耀下,愈發顯得蒼白。 唐曉慕站在屋檐下,忽然有些羨慕季修睿這樣悠閑的生活。 若是父兄沒出事,她的生活也能這樣舒適。 想起失蹤的父兄,唐曉慕感覺胸口發悶,捂著暈暈乎乎地腦袋回房去。 今天下午管家就應該能把空院子收拾出來,她得把要帶走的東西準備好,免得到時候打擾季修睿修養。 路過床邊,眩暈感傳來,唐曉慕扶著床柱坐下去,懷疑自己可能是累著了,想先休息會兒。 她的腦袋越來越沉,身子不自覺地往下趴去,倒在了床上。 …… 自打中毒,季修??偸腔杳缘臅r間多。人像是睡不醒似的,即使吃了藥,他也無法長期保持清醒,總是忍不住想要睡覺。 季修睿有時候會想,人死了是什么樣的?是不是也和睡覺時一樣無知無覺呢? 之前的護心藥他只是在泡藥浴時隨手捂一會兒,今天大概是托唐曉慕的福,護心藥藥效足夠,季修睿躺在院中,竟沒有完全睡著。 他放松了全身,意識時有時無,踏踏實實地曬了個暖洋洋的太陽。 直到管家小聲喊他:“王爺?” “嗯?”季修睿躺著沒動,稍稍發出一道鼻音。 青竹和秋梨都在辦差,唐曉慕不在,管家只能硬著頭皮問季修睿:“王妃吩咐的空院子收拾好了,奴才什么時候派人來搬東西?” 季修睿抬眼,蓋住眼睛的帕子從臉上滑落,露出他陰沉的眸色:“搬東西?” “王妃說要把她的陪嫁都帶過去,以后和您互不打擾……”管家察覺到季修睿神色不對勁,聲音越說越小,甚至后悔自己在這個時候來正院匯報。 這大婚才第三天,夫妻倆就分房睡,傳出去實在是讓人笑話。 管家怕季修睿覺得沒面子,補充道,“王妃陪嫁多,或許只是想單純收拾個院子放東西?!?/br> “正院的庫房還不夠她放么?”季修睿冷冷問。 管家連連應聲,又拼命找借口:“或許王妃只是想看看咱們府里其他地方的景色?!?/br> 季修睿睨他。 管家噤聲,低著頭不敢再言語。 “出去?!奔拘揞@淅渫鲁鰞蓚€字,起身回房。 他得跟唐曉慕好好談談這件事。 臥室內很安靜,唐曉慕斜躺在床上,面色不正常地紅著,雙眼緊閉,像是睡著了。 季修睿心間涌起一絲怪異的感覺,站在床側,朗聲喊她:“唐曉慕?!?/br> 唐曉慕沒有反應。 睡著了嗎? 怎么不蓋被子? 季修睿想喊醒她,輕輕推了下唐曉慕的肩膀,她的身子便轉過去,仰面倒在床上。 這不像是正常睡覺。 季修睿遲疑片刻,伸手探向她的腦袋。 唐曉慕額頭guntang,顯然是發了高燒。 季修睿臉色微變,沉聲吩咐:“來人,宣太醫?!?/br> …… 周太醫專門負責為季修睿診治,平時就住在宣王府前院。他聽到傳喚,以為是季修睿的病情又一次惡化,急匆匆跑來。 見季修睿無恙,周太醫正要松一口氣,被季修睿陰翳的眼神一瞥,還沒吐出去的半口氣硬生生憋在胸腔中,隔著床幔上前為唐曉慕診脈。 唐曉慕上午落水時沒有及時更衣,被凍到了。她之前沒怎么注意,一直到下午沒抗住,才會突然昏迷。 周太醫開了藥,囑咐為唐曉慕用冷帕子降溫,再讓她睡得暖和些。 秋梨絞了濕冷的帕子,想給唐曉慕敷上,卻沒想到季修睿先一步接過:“出去吧?!?/br> 秋梨照做,跑去給唐曉慕煎藥。 唐曉慕長相艷麗,美得張揚,這會兒睡著了,五官柔和許多,顯得異常乖巧。 季修睿將帕子敷到唐曉慕額前,指腹無意間劃過她的光滑臉頰,像是被燙到了般,匆忙收起。 明明只是一觸即止,那火熱的溫度與細膩的觸感,卻像是印刻在他心間,反復激蕩。 季修睿強迫自己忘記這種感覺,心想這大概就是現世報。上午她照顧自己,如今就輪到自己照顧她了。 這兩年季修睿完全清醒的時日不多,甚至有時因為病痛折磨,周太醫會為他配置安眠散,用以減輕痛苦。 醒來的時間里,季修睿喜歡曬曬太陽,偶爾聽人匯報下這段時間以來發生的事,打發打發時間。 心血來潮時,他會去看看賬上的銀子,確認所剩無幾,告訴自己可以安心去死,不必擔心人死了,錢還沒花完。 今日,唐曉慕睡在他的床上,季修睿卻什么也不想做。 他坐在靠墻的玫瑰椅上,正對著床,能看到唐曉慕的面容。 大膽把他氣到吐血的王妃睡著時,竟也乖巧得像只貓。 他昏迷時,別人看他,是什么感受呢? 季修睿想了很多,直到秋梨敲門,端著藥進來:“王爺,王妃的藥好了。太醫說得現在就喝?!?/br> 季修睿微微頷首,秋梨擔憂地看了眼床上的唐曉慕,低著頭出去。 季修睿的眼神落在藥上,忽然意識到這個差事落在自己身上了。 府里的規矩,藥一向是得能入口了才送進來。不能耽擱太久,不然藥涼了影響藥性。 季修睿起身去喊唐曉慕:“起來吃藥?!?/br> 唐曉慕睡得很沉,對季修睿的呼喚沒有反應。 季修睿加大力度推了推她的肩:“唐曉慕,起來吃藥?!?/br> 唐曉慕不耐煩地蹙起眉頭,揮開季修睿的手,眼都沒睜開地翻了個身,低聲咕噥:“吵死了……” 季修睿:“……我是為你好?!?/br> “吵?!碧茣阅较訔壍劂@進被子里。 真是欠她的。 季修睿無奈端起藥碗,舀起一小勺喂到唐曉慕口中。 唐曉慕下意識咽下去,被藥汁苦到,不悅地皺起眉頭。 季修睿道:“是退燒藥。你發燒了,得喝?!?/br> 唐曉慕不高興地嘟起嘴,她其實不喜歡喝藥,上次能那么豪氣地把季修睿的藥喝掉,完全是因為惜命。 頭暈得厲害,身上忽冷忽熱,聽著季修睿的話,唐曉慕總算明白這是發燒的體現。 她得吃藥,她得證明父兄的清白,把祖母等人救出來。 唐曉慕強撐著睜開眼皮,但眼皮太重,很快又合上,只隱約看到一抹人影。 季修睿又舀了一勺藥汁,吩咐唐曉慕:“張口?!?/br> 男子聲音清越,語氣淡漠,莫名讓人覺得安心。 唐曉慕看不清眼前的人是誰,遲鈍的大腦沒讓她想起季修睿的身份,但隱隱知道這個人不會害自己。 櫻桃小口微微張口,不大,正好夠湯匙匙尖遞進去。淡紅的唇沾了藥汁,濕潤而瑩亮,倏地讓季修睿的心漏跳一拍。 他挪開眼神,坐在床邊,低頭小心翼翼地把藥汁喂給唐曉慕。 他這輩子都沒這么伺候過人。 幸好唐曉慕每一勺藥都很配合地喝下,不然季修睿都不知道該怎么辦。 一碗藥很快喂完,季修睿起身將藥碗放到桌上,忽然聽見身后傳來唐曉慕的囈語,似乎是在催促他。 季修?;仡^望去,唐曉慕習慣性張開小口,等待被喂藥。 還有人這么喜歡喝藥的嗎? 季修睿想起大婚那晚唐曉慕喝掉自己補藥的事,沖她說:“喝完了,睡吧?!?/br> 唐曉慕迫不及待地閉上嘴,合眼睡去。 因為剛剛的舉動,她的肩膀裸-露在外。季修睿怕她又被凍著,走過去幫她將被角掖好。 抬手時,手背無意間劃過唐曉慕的唇,柔軟而溫熱的氣息傳來,染紅了季修睿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