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紅很快恢復了往昔的冷靜，以智珠在握的態度的篤定語氣說：“我若小五歲, 他自然要贊成我接院長職位。啟明，謝師兄的公心我承認，但他這次堅持提拔李敏就不是?！?/br>
    霍博士皺眉說：“怎么不是？你不也同意李敏當院長會給省院帶來更大的益處嘛, 我估計謝師兄提拔李敏，就像他上回跟省里力主你當書記一樣。你看他這十幾年做的哪件事情不是為省院好？若不然，你跟我說清, 我去找他陳明利害，他不是固執己見的人?！?/br>
    劉紅滿臉酸楚, 堅定而緩慢地搖頭。

    霍博士見狀都有些后悔提起這個話題了。他只好自己闖禍自己收尾，繼續耐心地勸慰妻子：“謝師兄本來就是李敏的半拉老師，這些年他倆從不回避這種關系。他會為李敏考慮, 也是應有之義?！?/br>
    “你這話最多說對了一半?！?/br>
    “那你以為謝師兄是什么意思？”

    “他都猜出來我想當院長了, 你當他還會對我說實話嗎？”劉紅語速極快地反詰。

    霍博士張大嘴巴，他從來沒想過妻子會有當院長的想法。不是，妻子前面所言的要當院長，他是都當笑話聽的呢。但此刻他終于后知后覺那是妻子的心里話, 是真心話。

    “閉嘴！哈喇子都流出來了?！眲⒓t又開始煩躁。

    霍博士下意識地抬手擦嘴，手背上自然什么都沒有?？伤缓闷獾匦π?，不跟處于失控邊緣的妻子打嘴仗，他等妻子給自己一個最切合謝遜心理的解釋。

    可劉紅突然加快語速道：“謝遜的目的根本不是回報陳院長，他是為了李敏以后會提拔他兒子?！?nbsp;她把自己跟謝遜談話失敗、把自己不可能由書記轉為一把院長的懊惱、挫敗、甚至壓在心底無處發泄的怨氣，一股腦地不管不顧地吐露出來。

    “啟明, 你算算李敏先當兩年院長助理，然后等謝遜二線了接任院長管醫療，那個不管她是管醫療還是抓總，她能當十年院長。等她再二線的時候，謝蘇寶是不是四十多歲？是不是最適合提拔到院里的年齡呢！”

    一番連珠炮轟得霍博士目瞪口呆。

    *

    “阿蓮，你快來看，楊家開始問咱們這兒提親都有什么習俗了?！备矢概踔謾C喊人。

    甘mama聞言急忙過來。她抓過丈夫的手機，越看越高興。就是嘛，這周六就來提親，把提親的禮物都預備好了，還先告知自家，這才是應有的要提親的態度。

    甘mama美滋滋地把手機還給丈夫，激動地搓手說：“終于等來了。老公，我跟你說我這半天一直不敢提這事兒。這都眼看著就周末了，楊家這么遠，便是一時半晌找不到合適的媒人，也該先問問露露她要什么啊。你說是不是？”

    甘父點頭：“很是。不過這年頭不像我老豆成親那時，想買點兒什么都要攢糧票、攢布票，現在只要手里有錢，隨時能買?！?/br>
    甘mama嗔怪丈夫說：“雖是隨時能買，但楊家若看重咱們囡囡，就應該提前問一下露露想要什么?！?/br>
    甘父摸鼻子笑笑，承認妻子說的有道理。

    “哎，老公，楊家該給露露的提親禮，咱們該要點兒什么？楊家可不是咱們十里八鄉的貧寒人家?！?/br>
    甘父卻收起笑臉，很認真地說：“就照大哥家細囡的來。阿蓮，我跟你說咱們可不能多要，省得親家奶奶看不起露露。不過我覺得露露不會對金戒子什么的感興趣?！?/br>
    “那和她感不感興趣無關。那是該有的提親禮！”甘mama說完就催促丈夫給女兒回微信。

    “嗯，你說的是?！备矢改弥謾C慢慢回復女兒，楊家夫妻提親應該給自己女兒的禮物。

    甘mama興奮不已，圍著丈夫打轉兒。等甘父眼睛從手機上抬起，她立即說：“哎呀，老公，我一想到咱們露露結了這門一門好親，我就高興得恨不能把所有的親戚都喊來?！?/br>
    “等娶親的吧。提親就只喊我大哥、二哥兩公婆過來陪客、燒飯。訂親把你哥哥jiejie們都請來。成親再把所有的親戚都請了?！?/br>
    “好?！备蕀ama沒有異議，這也是周圍人家在結親時的一貫做法。

    “但楊家給泉仔的利是呢？”

    “和我大哥家細囡訂親給根仔的一樣。一切都比照這一兩年的慣例。省得親家認為我們貪婪。我明后天會跟大哥二哥都打個招呼，讓他們提醒各自兒子，別把細佬仔弄來看新親?！?/br>
    “對對，二哥那孫媳婦眼里就認錢?？蓜e讓楊家以為咱們不懂規矩，弄個曾孫出來討要紅包。親家奶奶會看不起露露的?！?/br>
    甘父笑笑，提醒妻子說：“阿蓮，這話咱倆只在家里說?！?/br>
    “嗯嗯，我明白。二嫂人不錯，就是這兒媳婦沒娶好，任著兒子挑靚女，結果越往后越歪，娶進來這么一個眼里只有錢的，到底是壞了一家子的和氣和風氣。我跟你說細囡出門時，她什么都沒送。等細囡回門時，她卻抱著細佬仔去看新親。把二嫂羞的啊，特意塞了雙倍的回門紅包?！?/br>
    “嗯嗯，我知道的。我會跟二哥說好的?！备矢父幌霔罴铱吹妥约业??！霸蹅兪窍虢Y一門好親，但楊家再比咱們有錢，咱們也沒指著收女兒提親禮、訂親禮發財。咱們不是賣女兒?！?/br>
    “這年代又有誰想賣閨女了?！备蕀ama輕嗔丈夫一句?！安贿^老公啊，我覺得楊家這提親禮比周圍人家的貴重。這茅臺、中華，我也沒聽說周圍誰家是這樣的?！?/br>
    “那是親家的心意。有錢難買愿意。咱們不說出去，也省得別人家攀比?！?/br>
    “那咱們拿什么回禮？”

    甘父猶豫了一下說：“比我大哥家的加倍了?！?/br>
    “行嗎？”

    “怎么不行！趕上這季節了。要是冬天，咱們就還干果回去?，F在咱家的那幾棵雪懷子還掛著果，等周六早上我挑好的裝一筐。那龍眼也差不多熟了。一筐荔枝一筐龍眼，算了，我明天找人再編多幾個竹筐，刷上紅漆。大筐裝小筐他們好拿。不論是荔枝還是龍眼，他們帶回東北去，自家吃，送人，都是好東西?！?/br>
    甘家的龍眼樹也是甘父特別淘換的品種。雖說也屬于石峽龍眼那類，但其不僅有該品種專屬的味甜、個大、核小、易離核等特點，而且在爽脆的濃甜里還帶著清香的蜜味。尤其是這幾株樹掛果率特別高，甘家夫妻每年都會晾曬不少龍眼。那去皮去核的桂圓，基本上就是他們走親訪友的必備手信。

    甘mama信服丈夫的安排，但她要想的就比較多。所以隔了一會兒，在甘父打字停歇的時候，她又問：“那咱們要給憨木仔買點兒什么？像細囡那回送的那身衣裳？可那茅臺酒和中華煙太貴了?？h里的衣衫我怕楊家看不上呢?！?/br>
    “就咱家這經濟條件，難道還能去買和茅臺酒一樣錢的回禮？心意到了就成?！?/br>
    甘mama猶豫不語，但她臉上的反對意思非常明顯。

    甘父就推心置腹地細說：“下月泉仔要上大學，得給孩子換個手機吧？還得給他買個電腦帶著吧？就是軍校包吃包住的，咱們也得給孩子再帶上一兩千應急。你算算是不是不剩什么了？”

    甘mama便道：“我們娘仨這個月都有掙錢，我和泉仔掙的應該能夠答對他上學的了?！?/br>
    甘父立即說：“那也行。我明后天在家收拾、備菜、備回禮，你自己在廣州買東西行不？”

    “天河城和正佳我去過好多次了。我不會找不著地方的。就是不知道給憨木仔買什么衣衫好?！?/br>
    “你要挑好的買，別讓親家老爺親家奶奶覺得咱們小氣，覺得咱們不看重人家孩子?！?/br>
    “你說的是?？晌屹I什么好？這些年泉仔都穿校服，我都不知道學生仔除了校服穿什么好?！备蕀ama愁得眉頭皺到一起了。

    “讓露露問問楊梓?！备矢疙樖职l信息給女兒。

    *

    甘露收到父親的回信，她看了一遍便招呼楊梓一起看，楊梓湊到甘露跟前，甘露的發絲擦過楊梓的臉頰，不僅令他臉熱心跳，心里也跟著癢癢的。

    提親要給露露2000塊，再加一對金戒子，大小不論。

    要求這么低？楊梓懷疑甘父是不是少寫了一個零。

    甘露見他那樣，就忖度楊梓的心理說：“我大伯家的三堂姐就是這么多，我老竇的意思是比照他們家的來?！?/br>
    “這樣啊?！睏铊饔行慕o甘露多一點兒，貴重一點兒的東西，但他明智地選擇了閉嘴。

    “給泉仔1000塊。準備幾個20塊的紅包，應對其他不請而來的侄子輩和孫子輩的細佬仔。20塊？這么少？不是200？”楊梓詫異極了?！奥堵?，你再問問你爸爸，是不是少了一個0?！?/br>
    露露心說這事兒怎么可能搞錯呢。但她不僅沒說出口，還立即按照楊梓的要求發信息給父親。

    甘父立即回消息說：“就是20。二十元。泉仔是他這輩最小的，下一輩的我會叮囑到別過來。如果有過來的，就給一個。侄孫輩的孩子應該不會抱過來的?！?/br>
    楊梓心里有些不落底，這意思好像是不確定露露的侄子輩、孫子輩會不會都聽話啊?？筛事都业挠H戚是極多的，這萬一要過來幾十個，自己父母沒準備夠數的紅包可怎么辦。

    他這么想也就這么問甘露了。

    不等甘露再問父親，她父親又發來消息：“露露，你問問憨木仔，他喜歡什么款式顏色的衣衫？你媽麻明天要去天河城買回禮。價格相當于兩瓶茅臺酒的?！?/br>
    第61章 61應親宴   我外婆后來說過要是先見到……

    哎呦, 知道甘家經濟情況的楊梓可被嚇著了。他趕緊對甘露說：“不用不用。不用給我買東西?！?/br>
    甘露抬頭，她的額頭從低頭的楊梓鼻尖滑過，倆人都有些不好意思地各自后仰頭部。

    “那是按規矩給的回禮。你不收, 便是表示你對親事有不同意見。這提親只是你父母的意思?！?nbsp;說完話，甘露突起惡作劇的心思。她露出頑皮的笑意說：“那衣服你要穿給我爸媽看的?！?/br>
    楊梓驚訝：“我去你家還要換身衣服走？”

    甘露見楊梓真信了, 甜甜一笑說：“逗你玩呢。但這身衣裳還真有要穿到我家的時候?！?/br>
    楊梓很感興趣地問：“什么時候穿??？”

    “一般是回門禮時穿?！?/br>
    “那你可得給我買一身好衣服?！睏铊黝^腦靈活，這一會兒已經想出了對策——下周給甘泉買一個超薄本。甘泉和宋清輝嘀咕過，他等錄取通知書下來了, 就要用打工的錢跟宋清輝一起去買電腦。

    “你有喜歡的牌子嗎？”

    “我上大學之前基本都是穿校服，別的衣服我mama和外婆買什么我穿什么。嗯，我mama也不是特意給我買衣裳, 她不喜歡逛街，她嫌浪費時間。她會到熟悉的品牌柜臺, 按照單子一二三四，這款襯衫白色、淺灰、深灰的各兩件，那條西褲藏藍、深灰、黑色的各兩條……給我爸爸買衣裳時, 順便就給我帶幾身的?！睏铊鬟呎f邊笑。

    甘露莞爾。

    “那明晚我mama給你買什么好？也是襯衫和西褲？”

    “好啊?；亻T禮我就穿那身?！?/br>
    “紅色的襯衫？”甘露笑問。

    楊梓想象一下, 搖頭說：“紅色系的就可以吧？我有張周歲照片，里外大紅，都裹成個紅包了，極辣眼睛?！?/br>
    “水紅色或是水粉色？”

    “水粉色?！睏铊鞴麛噙x擇最淺的。然后描補道：“我有一條大紅色的真絲領帶, 這兩個可以搭配到一起?！?/br>
    “褲子呢？還有碼數？”

    “也淺色吧。廣州的九月天氣怎么都是30度往上，要薄一點兒面料的。你等等我問我mama衣裳的牌子和碼數?！?/br>
    省城那邊。

    容教授眉眼帶笑地推了楊宇一下，提醒他看兒子發來的信息。

    楊宇看罷笑道：“甘家的反應很快啊?！?/br>
    “是啊，咱們才告訴兒子準備好了提親禮?？磥砀始乙彩峭M意咱們憨木仔的?！?/br>
    “那是。你兒子甩我十條街呢?！?/br>
    容教授得意地一笑，說：“也是你兒子。性格還是像你的多，你不用謙虛?！?/br>
    楊宇笑而不語, 只嘆道：“二十年過去了，提親禮和回禮差別不大啊?！?/br>
    “是不大?！比萁淌谧炖飸?，手里忙著編寫短信，她把兒子常穿的品牌和碼數發過去，還留了語音，之后順手轉了6000塊給兒子。

    楊梓見母親發來語音，便點開了。只聽一個溫婉不失威嚴的帶笑女聲道：“憨木仔，這幾個品牌的衣服都比較貴。天河城百貨的男裝部，正佳廣場的友誼商店都有賣。這些錢只夠給你買背心內褲襯衫長褲各一，不包括鞋子的啊。你看你怎么說服甘家用這錢買了，別讓你岳父母為難。祝你好運！”

    容教授的體貼令甘露的臉刷地一下子紅了。她再沒有想到楊梓穿的衣服那么貴！她穿的衣服不是超市換季打折的，就是某寶大促銷的，單件一般就幾十元。

    楊梓抬手把錢轉給甘露，還抓著甘露的手機點了收款。

    “別，楊梓，這錢我不能收。給你買衣服是該我家出錢的?！备事队旨庇志?。

    “你明天陪你mama去吧?！睏铊鲬┣械卣埱??！澳闳ジ犊?，別讓你mama為難。真的。要不你給我買一條領帶就好了。這幾個牌子的領帶都不錯。我的襯衫都是白藍灰色，好搭配。聽說哪個女人都不嫌鞋子多，男人自然不嫌領帶多的?！?/br>
    楊梓刻意開玩笑，令甘露非常感動，她非常不好意思地說：“楊梓，我沒想到你的衣服這么貴?！?/br>
    “我也不知道。估計我爸爸也不知道。我家都是我mama買衣服。我爸跟我說過，他小時候被他姥爺送回城里時，住在我太爺太奶奶家院子里蓋的小房，我爺爺進屋都要低頭。那房子以前是裝雜物的，冬天磚縫四面進風。那時候我爺爺在衛校讀醫士班，助學金將夠他自己吃飯的。我奶奶沒工作也不掙錢。我爺爺寒暑假就勤工儉學，去煤場幫忙打煤坯，送煤，反正什么辛苦什么掙錢多就干什么。我爺爺來廣州向我外婆提親時，并不知道我外婆家開了這個甜品店，也不知道我外婆家有點兒小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