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56
chapter56 ** 晚上許校程去取車,看到大門開著。 蘇印就坐在青石板臺階上,她安安靜靜的微仰著頭,也不知在看些什么。 屋內的白熾燈光流瀉出來,讓她的身形看起來有些孤獨。 蘇印轉頭就看見了他,隔得遠遠的,她沖他問:“要走了?” 他答:“快走了?!?/br> 手里還拿著車鑰匙,卻沒立即上車離開,他朝著蘇印走了過去。 在她面前站定,“怎么坐在這里?” 大冷的天她一個人坐在這里,冰冷的青石板,冷調的燈光叫她渾身也帶了涼意。 她穿的也不多,一件暗灰色的毛衣,外面隨意裹了一條格子圍巾。 蘇印抬頭看,回答他:“看天啊?!?/br> 許校程順著她的視線抬頭看,今晚的天很黑,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只有黑沉沉的一片。有什么好看的? “不冷嗎?” 她回身拿了身旁放著的一個玻璃杯,慢慢的喝了一口,“有點冷?!?/br> 她臉色瑩白,五官精致,只是鼻尖被凍的有些微微泛紅。隨意扎著的頭發也被風吹的有些亂,有幾縷落在額前。許校程微微愣神,這是重逢后他第一次這么直接的看著她,并且因為俯視,看的格外真切。 他總覺得她還是之前時候的樣子,腦海里也總是她青澀的樣子,導致他每次看到大腦就自動的過濾。 可是現在他發現了不同,她長大了,成熟了。她眉目之間也再沒有當初的那份清明。 他不知道,他們分開后她經歷過噩夢,體會過切膚之痛。她哪能還保持原樣呢? “冷怎么不進去?” “在這里看天啊?!?/br> 兩句話,又回到了原來的話題。 他也不著急走了,走到她身邊,身高腿長的,橫跨著好幾級青石板臺階坐在了她身邊,中間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在喝酒?” 蘇印看了眼握在手里的杯子,“喝水?!?/br> 將杯子里最后一點水喝了,她起身進了房間。 不過幾分鐘又出來了,重新倒了一杯。 在原位置坐下來,悠悠閑閑的喝著。 兩人離的并不遠,許校程很快就察覺了空氣里的酒味。他看了她一會兒,指了指她手里的杯子,“這是水?” 蘇印回頭看他,嘴角帶了些笑意,語氣輕松開口:“剛才那杯確實是水?!?/br> 見他盯著自己的杯子看,她搖搖杯子問:“喝嗎?” “不喝?!彼芙^。 “你不喝酒?”蘇印略微有些訝異。 他側頭看她,目光有些深,“怕喝酒后誤事?!?/br> 蘇印笑笑,沒再說話繼續喝自己的。 ** 冬夜的風著實冷,雖然在院落里有遮擋,可也沒好到哪兒去。 可他們兩個還是坐在那里,一個沒提進屋,一個沒提離開。 她喝的很慢,也不多,更是沒醉,只是話變的多了。 “······你知道陳雋跟我說什么嗎?” 許校程別開視線不看她了。 他不想知道,也不想聽她說陳雋說什么了,陳雋怎么了。 可顯然,蘇印想說話的時候不會考慮他想聽還是不想聽。 “他說,‘什么樣的人就會遇到什么樣的人,像你這樣的人,遇到的也是玩弄感情的人?!裎疫@樣的人?我什么樣的人?” 許校程:“什么時候變這么聽話?” 蘇印有些不解,他又說:“他說的話你也聽?據我所知,陳雋十句話里有九句是沒用的?!?/br> “還有一句呢?” “還有一句是廢話?!?/br> 他說話倒也十分不客氣,只是再背后這么說人,是不是不太地道? 許校程倒是沒覺得自己這話不地道,他只是實話實說。 蘇印笑笑,“我就當你這話是在安慰我了?!?/br> 許校程看著她,她就算是笑,好像也是不達眼底的。 不得不說,他對她過去的這些年一無所知。 他不明白,她為什么看起來總是很不快樂。哪怕是笑,也沒有幾分真切。 他抬頭,看了眼漆黑的,沒有星星的天。問她:“這幾年過的怎么樣?” 他聲音不高。 蘇印卻聽的真切,她頓了一會兒,伸手緊了緊身上的格子圍巾。 “去了很多的地方,遇見了很多很多人?!彼曇敉瑯硬桓?,被風吹的有些亂。 許校程沒再說話。 他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連最起碼的聊天都做不到了。 明知道每問她一句,雖然她并不見的會答,但可能是朝她走近一步,了解屬于她的,他不曾參與的六年。 可是這一刻,他寸步難行。 “懶得起來,幫我拿個酒,就在里面的桌子上?!碧K印開口指派他。 他也沒拒絕,起身去了屋里,那張傳統的八仙桌上孤零零的放了一瓶白酒。 拿起來看了看,發現度數并不低。她真拿酒當水喝。 拎了酒瓶出去,蘇印接過去又倒了一杯。 晃著杯子抵達唇邊,又喝了一口。辛辣的味道讓她有些難受的皺眉。 許校程在旁邊坐下來,還是原來的不遠不近的距離。 她看著這段距離,笑了笑。 說:“我胃潰瘍,醫生說不能喝太多酒?!?/br> 許校程皺眉看著她,想伸手去接她手里的酒杯,她卻先一步躲開了,向后撤了身子,眼底含著笑看他。 “你不是心疼了吧?” 許校程皺眉沒說話。 “你有老婆了啊,有老婆了也心疼我?” 許校程:“······” 她喝多了。 “有老婆孩子還大半夜的在這兒和我聊天,你不老實?!彼c評,醉是醉了,說話邏輯卻清晰。 許校程表情嚴肅,盯著她看,“蘇印,以后聽醫生的話,別拿身體開玩笑?!?/br> 蘇印被他這種目光看的清醒了幾分,卻是不結束她剛才的話題。 “大晚上和我待在一處,你是不是也是故意的?”反正她是故意的。 許校程還沒開口,旁邊的人突然就有近了,她湊近了他,近到他能看清她帶著些涼意的眼睛,很長的睫毛。 她低笑道:“就是故意的,對不對?” 他被這么近的距離搞的有些愣神,她的手已經從他肩膀處往上,觸及到了他的耳后肌膚,她的手很涼,帶來了涼意和細膩的觸感。卻在他的身上點了一把火。 兩人之前那樣相熟,同他一樣,她隨便一摸就是命門。 “呵,就是故意的?!彼轮鵁釟獾?。 酒氣,混雜著她的馨香,和著冷意鋪天蓋地而來。 他喉結滾動,想伸手推開,可是不知怎的,卻沒有。 沒推開,就只能讓她伸出來的另一只手也摟了上來,另一只手同樣涼,環住了他的脖頸。 他看著她,一點點靠近,然后相貼。 柔軟,帶著些酒氣,還有一些主動的纏綿。 有些事情,只有一次機會,他剛才沒推開,現在就已經沒機會了。 他也不舍得。 他意識到,他很想她。 這種思念淬煉了六年,變成了一種非她不可的執念。 她的吻并不急切,只是一點點的,一點點的研磨輕吻,用唇勾勒著他的唇線。 沒什么技巧,忽而近,忽而遠,總是吊著他。 他們靠的越來越近了,不能推開,不想推開,索性擁住了她,伸手將她帶到了自己的身上,攬住她的腰身反客為主。 ** 不僅于此,也不想僅僅于此。 安靜的院落中是沉重的呼吸聲,投在地上的影子隱隱綽綽。 忽重忽輕的攬著她帶著她。 大手已經伸進了衣擺,那件圍在她身上的格子圍巾有些亂了,一邊長長的掉在地上。 她從唇齒間擠出一句:“······去里邊?!?/br> 跌跌撞撞的往里面走,里面果然溫暖很多。 可她的手還是帶著涼意的,突然勾開腰帶伸進去的時候,他身體都一顫。 她也有些發顫。 抵在床.第間,密密匝匝的接觸。 “許校程······你為什么···”她停頓著,斷斷續續說,“為什么丟下我?” 他停住了。 僵在那里。 雙手撐在她的身側,俯看著她。 她確實有些醉了,臉上有些淡淡的粉,黑發散落在床單上,暗灰色的毛衣有些凌亂了。 她沒有哭,可是眼睛濕濕的。 她醉了,甚至都忘了自己剛才無意識的那句話,只是奇怪他為什么停??? 他看著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伸手替她拉好了露出左肩的毛衣,再向上,觸上了她的臉。不舍得拿開。 半晌,附身在她的額前,印下了一個淺淺的吻。 就像是她十八歲那年,他第一次吻她那樣,像是羽毛,那樣輕盈。多年后,時過境遷,一切流轉,此刻的這個吻里,不含□□,卻含了更為深刻的東西。 有句話怎么說的? 如果愛,請深愛。 可惜,他們當初都不懂。 他起身,坐到了床邊,緩緩開口:“蘇印,當初你爸找過我?!?/br> 她也清醒了幾分,側身看著他。 “他說我們不合適,我贊同他的觀點,就提了分手?!?/br> 他說完,迎來的便是沉默。 這沉默格外壓抑,一寸寸撕扯著他。 “所以,你就用那樣的方式提分開?”蘇印聲音有些沙啞的反問。 “那樣才會徹底一點?!彼?。 又是沉默。 他起身扣好了皮帶,也整理好了衣服,臉上不是以往的漠然,更是一種事已至此的麻木。 半晌,她輕微的笑了一聲。 “我爸說了什么傷你的話,叫你用那樣的方式徹底和我分開?” “他只說了我們不合適?!?/br> “周煥,你混蛋?!?/br> “是?!?/br> 他有些待不下去了,抬步往外面走。 “許校程,你混蛋?!彼f。 他回頭,卻沒看她,只是隨意的盯著她身后的某一處,“是,我是混蛋。錯誤是不能繼續的,你今晚喝多了?!?/br> 剛才,都是失控。 他出去了,還為她關上了房門。 只一會兒,傳來車被啟動的聲音。 她拿起手邊的枕頭,重重的丟了出去。 ** 許校程說的是實話,蘇印的父親確實沒說什么過分的話。 蘇鶴德是一個很和善的人,至少他去見許校程的時候沒有陳眉的那種痛恨。 六年前的那天,他去找許校程的時候是個大晴天,許校程正好有比賽。 他沒立即找許校程,而是跟著一群年輕人看完了整個比賽。 而許校程也早就注意到他了,這個中年男人出現在觀眾席上,在一群喜好賽車的年輕人中間格外突出。還有,蘇印長的很像她的父親。 這個父親遠遠的看著從賽車上下來的青年時,說的第一句話也不是責問或怒斥。 他打量著這個年輕人,說:“我女兒眼光不錯?!?/br> 許校有些愣住了。 就聽他又說:“可你和她不合適?!?/br> 他沒再說多余的話,帶著許校程去了一個地方。 確切的說是蘇印的家,進了書房。 那里面放了各種各樣的獎杯,繪畫的、舞蹈的、作文的。也有幾張被框起來的照片,是集體合照。 可是許校程能從那些照片中一眼認出蘇印,她臉上帶著淺淺的笑,青澀又美好。 “小印離開家一年了?!碧K鶴德說。 “她原本和照片中的這些孩子一樣,現在應該無憂無慮的待在大學里?!?/br> 許校程一句話也說不上來,他不是一個能說會道的人,這一刻更是開不了口。 蘇鶴德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不管你是個怎么樣的人,只要是小印喜歡的,我也就認了,但前提是她不能偏了軌道。你已經把她帶偏了,叫她放棄了前十幾年的努力和優秀。兩個人在一起,如果不能往好的方向發展,那就是不合適?!?/br> 許校程沉默了。 他無從辯駁。 蘇鶴德的客氣是他沒想到的,同樣也叫他壓在心里的那些不想思考的東西一股腦的冒了出來。 他什么話也沒說。 見過蘇鶴德后,其實在心里就已經有了主意。 或許就如她父親所言,他們不合適。 他做的決定是提分手。 他想著冷蘇印一陣兒,自然而然就會分開了。 可是他不回去,她就一直在客廳等。 好幾次他沒忍住回去了,就見她睡在沙發上。 他不敢回去,一見到她,他就心軟了,就舍不得了。 可是丟不開。 哪怕他一兩周不回家,她也不和他鬧。叫他連吵架提分手的機會都沒有。 那段時間,又趕上許青云出了事情,他被兩頭扯著,又不想叫她牽扯其中,最后索性快刀斬亂麻,直接提了分開,說了一大堆傷她的話。 要說后悔嗎? 也提不上后悔,只是他也沒想過,會將一個人記的這樣深。 當初想的是,過段時間就好了,就忘了。充其量也就是心動過的一個人。 可是沒想到,會記這么多年,化成了執念,如影隨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