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電就意味著，中央空調也關了。

    好在門都是關著的，溫度下降的沒那么快。

    可電也沒來的那么快。

    陸辰舟示意沙發?！白鴷??！?/br>
    李星河點頭，烏漆嘛黑的坐著，干等。

    要是在她自己家里，這么大個地方忽然停電，都能嗷嗚叫的躲床上去?，F在別人家，她哪還有心思聊天。

    尷尬的等了會兒，李星河不確定的問：“陸總，電梯的電源和住宅是分開的吧？”

    “我打電話問一下?！?/br>
    于是陸辰舟又給物業打電話。

    他打了兩次對方才接通，想是忽然停電，業主都在找他們。

    陸辰舟等電話通了，把手機放桌上，按了免提。

    不等他開口，對方主動講：“陸先生你好，實在很抱歉，我們的工作人員正在緊急處理，預計半小時內恢復供電?！?/br>
    李星河湊過去問：“你好，我想請問一下，電梯現在可以使用嗎？”

    對方聽到女孩的聲音愣了下，似是在想怎么稱呼，最后她放棄的講：“很不好意思，為了安全起見，電梯剛剛停了?！?/br>
    李星河：……

    她就應該在剛才停電的那一刻沖出去！

    媽的，56樓，怎么爬啊。

    李星河有些不爽跟后悔，因為要趕不上最后一班地鐵了。

    陸辰舟掛了電話，看略顯煩躁的女孩?！暗葧湍慊厝??！?/br>
    這句話盡顯紳士風度的話，似是一下撫平所有的不愉。

    大概是在這大度與包容下，再計較顯得不是那么體面。

    李星河轉換心情，輕快講：“沒事。這種意外事件誰也預料不到，就當是陪你了吧?！?/br>
    “嗯?！?/br>
    “陸總你怕黑嗎？”

    “不怕。你呢？”

    “我還行，有那么一點點?！崩钚呛悠鹕?，看外邊的萬家燈火?！安贿^這座城市的天像永遠不會黑，即使停電，也不會到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步?！?/br>
    陸辰舟看她背影?！爱敵踉趺磿x擇這里？”

    一說起這事，李星河笑了下。

    她轉身，不加約束，大刺刺的坐下?！斑@事比我突然從助理升首席還傳奇?！?/br>
    這帶著絲江湖氣勢的肆意，像是大哥遙想當年的輝煌。

    陸辰舟隱下唇邊的笑意?！罢f說看?！?/br>
    “我當時知道家里欠債后，也沒跟我爸媽說，直接在學校里鋪蓋一卷，就想出來闖蕩江湖。結果在火車站的時候，被人給騙了?！崩钚呛右贿呎f，一邊拿了個桔子剝?！八艺f，他在廣州有生意，可以帶我賺錢。我當時正好不知道去哪里，就跟他來了?！?/br>
    “他給我買的車票，一路吃他的喝他的，到了廣州還住了兩晚酒店。我還真以為他有什么大項目要做，結果他想把我賣了?！?/br>
    聽她這上揚的聲音，就知道事情不簡單。

    李星河分了半剝好的桔子給他?！霸谒f讓我跟別人走的時候，我就知道事情不對勁，騙他說要謝謝他的照顧，請他吃飯?！?/br>
    陸辰舟把桔子上的白筋去掉?！叭缓竽銊邮至?？”

    “豈止是動手，我還動腳了。把他們揍一頓后，還順便報了個警?！崩钚呛优d奮的講：“當時我就和警察擦肩而過，想想頗有幾分深藏功與名的意思?！?/br>
    除了深藏功與名，還白嫖了路費和伙食，臨走還吃了頓大的。

    李星河咬了瓣桔子，回想當年?！安贿^大概是一開始的不順，造就后邊的寸步難行吧?！?/br>
    陸辰舟把袪好筋絡的桔子給她。

    李星河看他剝得干干凈凈的桔rou?！拔耶敃r跟你一樣講究。想給孩子當家教，教什么都行，怎么說我也是苦讀三年考上中央美術學院的?！?/br>
    “但沒有推薦人和證明，家長們根本不信。然后我就想，我可以去培訓學校當老師，直接給他們露一手，可他們又說要教師證?？傊铱瓷系臎]人看上我，最后一氣之下把錢全買了材料，上大街上賣畫?！?/br>
    陸辰舟沉默了下，還是問：“生意好嗎？”

    “別說了。中國經濟一片騰飛，都不給擺攤了，我整天不是跟城管斗智斗勇，就是跟地痞流氓打架斗毆?！崩钚呛硬[起眼睛?！半y得悠閑的時候，就是看這城市的人來人往，看匆忙的腳步?！?/br>
    廣告做的更多是抓住用戶心理，抓住人性。什么是人性？那就是生活百態，這種東西，哪是生在云端的人所能體會到的。

    陸辰舟看沒一點抱怨的女孩，將剛剝好，一顆完整的桔子給她?！澳闶鞘裁磿r候遇到童林的？”

    “在我露宿街頭的第二個星期?！崩钚呛雨_桔子，一口吃了半個?！拔覄倢懞妹月飞倥?，籌路費回學校的牌子，童林就跟天使一樣出現我面前，瞧了幾眼我的畫，就把我帶回家了?！?/br>
    李星河瞅對面的陸辰舟?！拔乙婚_始沒想做這個代理首席，就想要是童林回來，她接著做我的老大，我接著混吃等死?！?/br>
    “現在也是因為她嗎？”

    “一半一半吧。我現在除了想證明她當年的選擇是對的之外，還想干掉你?！?/br>
    看來在競標場上贏他，已經是她的執念了。

    不過換個角度想也是好的，至少他在她心里已經是非同一般的存在了。

    這時來電了。

    世界忽然一片明朗。

    陸辰舟看情緒穩定，能坦蕩直面這些過往的女孩?！拔蚁嘈拍隳茏龅??！?/br>
    李星河揚眉?！巴槲覇?？你之前可說我是死得很慘的項羽，還說我勇氣可嘉的?！?/br>
    “不是同情?！?/br>
    “是了解過后的重新定義？”

    “是安慰?！?/br>
    李星河：……

    我可謝謝你的安慰了。

    李星河拍手?！疤砹?，不打擾你了，再見?！?/br>
    她準備走，見陸辰舟起身就講：“我自己打車回去就行?！?/br>
    陸辰舟居高臨下的望著她。

    被他那雙晨暮般疏冷的眸子瞅著，無疑是對活蹦亂跳的心臟巨大考驗。

    李星河堅持半分鐘后?！昂冒?，那麻煩你了?！?/br>
    “等著?！?/br>
    好勒。

    李星河見他進去，又坐回沙發，繼續剝桔子。

    是廣州特產的沙糖桔，小小個，非常甜。

    她剛剝好一個，陸辰舟就出來了。

    李星河看只加了件外套的陸辰舟，有點尷尬的伸手?！俺詥?？”

    陸辰舟瞧她雪白纖細指尖上紅彤彤的桔rou，想了下，拿了。

    李星河望著被整個薅走的桔子，收回空蕩的手，摸了下鼻子，出去入戶花園換鞋。

    她換好鞋子，看毛茸茸的拖鞋，又看吃著她剝的桔子的陸辰舟?！瓣懣?，你是有潔癖嗎？”

    陸辰舟疑惑?！盀槭裁催@么問？”

    “上次那雙粉色的不見了。你要是嫌我穿過把它扔了的話，那我就把這雙帶走?！?/br>
    “沒有?！?/br>
    “哦，那好?！崩钚呛影淹闲R齊放回去。

    陸辰舟等她放好鞋，便伸手關了鞋柜的門。

    李星河：？？？

    她真的沒有來別人家還順東西的愛好，就是覺得你若丟掉挺可惜的而已。

    回去的路上。

    大概剛才說多了，李星河不太想說話。

    陸辰舟放了一點音樂?！跋矚g聽誰的歌？”

    李星河想了下?！皼]有特別的愛好，現在這首就可以?！?/br>
    陸辰舟便沒調換，關了車里的燈?！澳憧梢孕菹⑾??！?/br>
    “好的?！?/br>
    李星河沒睡。她靠椅背上，望著落在車前窗上斑駁的光影，不知想什么。

    陸辰舟看了她眼，沒打擾。

    車里很安靜，只有舒緩輕柔的音樂。

    將近一個小時后。

    陸辰舟把車停在巷口，看準備下車的人?！袄钚呛??！?/br>
    李星河突然聽到他連名帶姓的叫自己，心里一緊?！霸?、怎么了？”

    “很希望你那晚遇到的是我?！?/br>
    是她遇到童林的那晚嗎？

    李星河想了下，沖他笑?！安?，我不想。若是遇到你，我哪來的今天？”說擺帥氣下車?！霸僖?，陸辰舟?！?/br>
    確實，如果沒有童林，她哪來的這份干掉自己的勇氣。

    陸辰舟望著她張揚肆意的背影，直至消失轉角，才調頭回去。

    她總有一天會成功的。

    不是安慰，是陳述。

    -

    過年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眾志長城創意設計部的工作仍在有條不紊的推近，除了幾個項目的收尾、verdiga（威斯迪加）的廣告片審核等事情，全員已進入等待年會的那天。

    年會因為是設計部策劃和籌備的，在事先知道有哪些大獎后，有不少人因回家心切先走了后，大多人還都在興奮期待著。

    同時，還在期待著年終獎。

    李星河也一樣。

    一般公司年終獎是十三薪，大組長是十四到十六薪，但偶爾也有例外的，要是一些員工表現突出，獎金跟組長一樣的也有。

    李星河掐指一算，年終獎她怎么也應該有一萬多，再加上工資，她能給爸媽買兩件好點的衣服后，再給他們二老留些錢。

    父母生她生得晚，現在都五十多了。

    在這種全國歡慶的時候，李星河也無心工作，盤算著今晚回去要收拾哪些東西。

    回去也住不了幾天，天寒地凍的，帶套衣服就行，其它的東西能不帶就不帶。因為她當時不確定自己是不是能準時走，票買得晚，只搶到了站票。

    站六個小時回去，在那人擠人的車箱里，有夠她受得了。

    好在她身體素質還行，怎么擠也能擠過那些大叔大伯。

    李星河看到微信上，江文瑤發來verdiga（威斯迪加），已經排上大年初一黃金廣告時間段的信息，心里最后的這點事徹底放了下來。

    她其實也沒太擔心的，畢竟甲方的預算充足，沒有什么事情是錢搞不定的。

    就在這時，她收到條短信。

    李星河意識到是什么，立即打開看。

    是她的年終獎。

    看到一打頭的數字，李星河雖然心里預料到了，可還是稍稍有點失望。

    她現在薪水就是一萬二，扣了稅費加社保等錢，到手一萬出頭?，F在這年終獎剛好是十三薪。

    不過要換個角度想，她才干了三個月，原本是六千多年終獎的。

    李星河這么想，心里又稍微平衡了點。

    第一年嘛，明年應該能好些。

    這么安慰自己的李星河，打開手機，打開收工資的銀行app，準備把錢轉到還款的卡里。

    沒辦法，借得和發工資的，不是一家銀行，每個月她都要轉一下。

    李星河在進入轉帳頁面時，看到可全額轉出的數字，覺得稍微有點奇怪。

    她仔細數了數，心里咯噠一跳。

    自己什么時候有這么多錢了？該不會是哪個不法份子，拿她銀行卡洗錢吧？

    可要是洗錢，這數又不是那么大。

    李星河點開帳單明細那里，在看到這筆錢是剛剛打入的后……

    眼睛漸近睜大、心情漸近激動、腎上腺素漸近飆升。

    這是她的年！終！獎！

    李星河啪蓋上手機，看若大的，除了自己沒有別人的辦公室。

    她心臟突突的跳，指尖控制不住顫抖。

    好一會兒才壓下這該死的沖動，再次看收入明細。

    媽的，她沒看錯，就是這么多！

    怎么會這么多？

    不會是老陸看上自己了吧？雖然他又是送茶葉，又是叫自己上他車談心，但他整天都不來公司，潛什么潛？他這老板潛水倒是潛得挺遛的。

    那是財務打錯了？

    李星河興奮過后是坐立難安。

    她思來想去，實在是無法裝做坦然，直接找財務總監問這是什么情況，她要打錯了，自己就退回去。

    財務總監說沒錯，她親自核算的，如果有疑問可以找人力資源部核實。

    人力資源部就是關曉燕。

    李星河跟她熟，直接找她。

    關曉燕很快回她：李總你等會，我給你找工資條。

    李星河就耐心等著。

    沒會兒，關曉燕把工資條截圖發給她：李總，你部門幾個領導人的年終獎都是老板審批的。

    李星河看工資條每一欄的信息，最后加起來確實就是她收到的這個數。

    關曉燕：李總，是不是有些小驚喜？

    李星河：是很大。

    關曉燕：二十一薪的年終獎，對剛上任的首席是稍微有點多。但你談下了個上億的項目，不管是對公司還是對你，都是新一年很好的開頭。

    李星河：嗯。

    關曉燕：再跟你說個小秘密。本來老陸是想給二十二薪的，可他說怕你驕傲，所以減了一薪。

    李星河：我現在就能飄。

    關曉燕：哈哈哈。李總你加油，老陸是很大方的人，不像一些老板只知道往自己口袋裝錢。

    李星河：好，我會的。

    別說是加油，現在就是長盛國際挖她去做首席，她都不去。

    就是這么硬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