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節
她小小聲地說話, 聲音壓得低低的, 像是在說只有兩個人才能知曉的秘密:“以后也要常常跟我說這樣的話哦?!?/br> 裴徊光終于將那片花瓣吃完, 唇齒間有些澀。他望著眼前這雙明燦的眸子, 無聲擺口型——做夢。 沈茴瞬間癟了嘴, 小聲嗚哼了兩聲,樣子委屈得像要哭出來一樣。裴徊光不理她,她便再加重一點點音量,再嗚哼兩聲。 裴徊光那雙漆眸里漸次暈散幾分笑來,他板著臉,面無表情地說:“心肝寶貝,咱家的小祖宗?!?/br> 沈茴就知道他會如她的愿,裝出來的委屈頃刻間散開。即使他用毫無波瀾的語氣說著這些動人的話,她也心滿意足地翹起唇角。 下一刻,裴徊光低下頭湊近她,輕輕在沈茴帶笑的眼睛上落下一吻,然后動作緩慢地后退一些,略微偏著頭,將微涼的唇貼在她的唇上。 裴徊光近距離地深望近在咫尺的沈茴,他眼底的笑意再濃三分,唇角也跟著微微上揚,整個人的氣質悄然發生了轉變。冷淡與疏離都不再,換上凝視情人時的溫柔與癡迷。 更別說他的語氣也全然換了調子,再不是那樣沒有波瀾被人逼迫似的空洞語氣。而是用低啞又溫柔的語氣喚她:“寶寶?!?/br> 喚她一聲,便在她的唇上落下一吻。 再喚她一聲,再落下一吻。 反反復復。 一聲又一聲。 沈茴初時臉上掛著心滿意足的歡喜笑容,可他低沉的一聲又一聲的親昵喚她,還有唇上若即若離的一次又一次的輕吻,讓她逐漸變得不太自然起來,臉頰上也慢慢染上了紅暈。 “你、你別說了……”她小聲地抗議,聲音隱隱藏著一絲顫。 她甚至想移開目光,不敢再望裴徊光的眼睛。 然而裴徊光并不肯再如了她的愿,她的臉剛剛側轉過去,他便捧著她的臉,迫使她轉過臉。沈茴眼睫輕顫,躲避似地想要閉上眼睛。 他亦不準。 他怎么可能準呢? 他這樣驕傲的一個人,好不容易準許自己墜落一次,哪里還準許她有半分的逃離躲避。 沈茴逐漸變得不安局促起來,身子也跟著不自然地挪蹭著。她織了一張絢燦的網,網線粘稠,網住了他,也將她裹束其中,掙脫不離。 直到,直到沈茴的腿碰到了不該碰到的地方。 沈茴怔了怔,一瞬間從溫柔蜜亂中回過神來,立刻去看裴徊光的神情。他垂著眼睛,臉上沒什么表情,也就是在沈茴看過來的那一刻,他又湊過去,吻了吻她的唇角。 ……好像,渾然不覺。 沈茴眼中浮現了猶豫。在裴徊光再一次湊過去親了親她的唇角時,她在水中緊握的手松開,終于有了決定。她主動問出來:“可以嗎?” 水中,她的手心貼著他的胸膛,慢慢下移。又停下,停在一個可進可退的位置。 她在等待,等一個答復。 安靜。 沈茴小心翼翼地望著裴徊光臉上的表情,十分有耐心地等待著。又,不得不隨著時間的推移,變得越來越忐忑。 沈茴覺得自己等了半輩子那樣久,就在她快要將手收回來的時候,裴徊光忽然轉了身,他長臂一伸,去翻浴桶外架子上疊好的干凈衣物。他翻了翻,從里面扯出沈茴的披帛。一條黑色柔絲的披帛。 他將這條柔軟的披帛從那堆衣服里扯出來,隨著他的動作,架子上工整疊好的衣服被扯亂,最上面的一件薄薄春衫慢慢滑落,翩翩飄落在地面。裴徊光并沒有理會,他只是將那那條披帛扯過來,然后慢悠悠地在自己的手掌上繞了一圈。 裴徊光似乎在猶豫。 沈茴安靜地望著他,等著他。 裴徊光的猶豫很短。又或者,在他將這條披帛扯過來時,就已經有了決定。他用這條披帛,蒙住了沈茴的眼睛。 沈茴乖乖地閉上眼睛,由著他的動作。 披帛系在沈茴的腦后,再慢慢垂落下來。柔絲的料子很輕薄,落在浴水中,飄在水面,和那些玫瑰花瓣伴在一起。 然后,裴徊光握著沈茴的腿,給她換了個姿勢,讓她跨坐在他身上。讓她整個人緊緊貼上殘缺。 蒙住了眼睛,什么都看不見了。一片黑暗里,沈茴正因為裴徊光還是不準她看而心里略有失落,下一刻,又因為緊密相貼,而僵住。 片刻之后,沈茴的身子慢慢軟下來。她在一片漆黑里擁抱裴徊光。她再努力往前挪一挪,再挪一挪,更用力地擁抱他,再無縫隙。 水面晃動,卷在黑紗披帛里的玫瑰花瓣跟著飄搖。 裴徊光垂著眼,一絲一毫地去感受沈茴挪蹭的動作。然后,他再慢慢地低下頭,將下巴搭在沈茴的肩窩,緩緩閉上眼睛,在靜謐的溫柔里,一分一寸地去感受去體會。 一片漆黑里,沈茴彎了彎眼睛,她側過臉,用柔軟的臉頰蹭一蹭裴徊光的頸側。 沒有關系的。她向來耐心很好,也向來習慣了一步一個腳印往前走。下一次,或者下下次,總有一日,他不會蒙起她的眼睛,在一片明燦燈火里擁抱她。 · 沈茴坐在床邊,接過裴徊光遞過來的藥。蹙眉只是一瞬,便乖乖地開始喝藥。 裴徊光知碗中的湯藥已經涼了,他問:“要不要再重新煮一份?” “不要。喝了就想睡了?!鄙蜍顡u頭。 沈茴說完,就開始一口接一口地喝藥。她從小就開始喝藥,這些年,從未真正停止過服藥。對于湯藥的苦澀,是厭惡,但是也習慣了。不大一會兒,一整碗濃稠的湯藥就被她全都喝完了。 她動作自然地將空了碗的遞給裴徊光。 原本準備上來接碗的順歲腳步生生頓住。他低著頭,假裝什么都沒看見。卻又忍不住在心里嘀咕如此自然地指使掌印,皇后娘娘可當真是頭一位。 裴徊光又遞過來一杯溫水,讓沈茴喝了半杯,才拿糖給她吃。 沈茴捧著小糖盒,低著頭吃糖,一顆又一顆,再一顆。脆生生的橘子糖,她吃得很快,并不等糖塊在口中化開,而是用貝齒將每一顆糖塊咬碎了來吃。 一口氣吃了七八顆橘子糖,沈茴感覺到口中的苦味兒不見了,才不再吃糖。她將糖盒子遞給裴徊光,軟軟地打了個哈欠。 順歲也不多留,趕忙將東西收拾了,退出去。 又是只有兩個人了。 沈茴抬起眼睛偷偷看了裴徊光一眼,又迅速低下頭,假裝自己沒有偷看他。只是唇角忍不住翹了起來。 “去。凈了口再回來睡?!?/br> “不要?!鄙蜍钚⌒÷暤鼐芙^。 裴徊光站在她身邊,伸手捏了捏她的臉,說:“快去,要壞了牙?!?/br> 沈茴晃了晃腿,垂著眼睛小聲說:“走不動……” 裴徊光將她抱起來,帶她去凈口。沈茴乖乖地坐在凳子來,并不接裴徊光遞過來的木杯子。裴徊光笑了笑,掰了齒木,給她凈齒。 沈茴實在是過于體弱,漱口之后,眼睛便合上了。待裴徊光來抱她,她軟軟地靠在他胸口,不等回到床榻,就已幾乎進了夢中。 裴徊光小心翼翼地把沈茴放在床榻上,為她蓋上被子。 他長久地立在床邊,深深凝望著美好的她。 竟,在她酣眠的床榻旁,靜默地深深望著她,直至天光大亮。 · 清晨,簫起站在書案后面,執筆描繪山河圖。 閆富快步走進來,詢問:“主上,那些人怎么辦?” 那些,參與此番劫持齊煜,卻陰錯陽差劫持了皇后娘娘的人。 閆富繼續說:“東廠的人圍而不動,許是裴徊光因事絆住,還沒有下令?!?/br> 簫起繼續描繪錦繡山河圖,他問:“你說,裴徊光若想殺這些人。我們能阻止嗎?” 閆富面露難色,猶豫片刻才開口:“有些艱難……” 簫起笑笑,他將朱筆放下,再換了支浸了綠色染料的畫筆,開始仔細描繪每一片枝葉。他一邊饒有趣味地作畫,一邊說:“那就把人親自送去給他殺來解氣?!?/br> 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送人去給裴徊光殺。既然他抓了名單上的人送去給他,他不買賬。今日,便換一些人送去。 閆富愣住。半晌,他再問:“那蕭公子呢?” 簫起作畫的筆停了停。 蕭牧? 簫起猶豫了一下,才再開口:“這人留著還有用。倒也不必維護,咱們不管這人,裴徊光未必會殺他?!?/br> “是?!遍Z富應一聲,立刻轉身往外走。 簫起繼續畫畫,在給一片葉子著色時,忽然畫歪了一筆。他皺了皺眉,眉宇間露出不悅的神情。分明這很不起眼的一筆,很容易再畫一片葉子遮過去,可因為并沒有符合他原本的設想,他便棄了這張認真畫了多時的山河圖。 簫起放下筆,拿起書案上的菩提手串,放在手中捻了捻,再戴在了腕上。 他將被棄了的山河圖拂去,換了一張新紙,開始根據記憶,去描繪沈菩。 許久之后,身形姿態已畫完,五官卻空著。 已經過去五年多了,沈菩曾刻在他心里的面目逐漸變得模糊起來。 簫起懸筆,長久地凝視著畫面上空著的五官。他不敢輕易落筆,因為他寧可不畫她的眉眼,也不像畫錯她的樣子。 簫起忽然想起昨天晚上見到的沈茴的臉。她長得倒是像沈菩。簫起重新落筆,去填滿畫卷中美人空著的五官,按照昨夜所見,沈茴的五官輪廓。 第147章 沈茴醒來時, 已經快晌午。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身上的懶倦還沒有盡去。她動作緩慢地翻了個身,確定裴徊光并不在身邊。 也是, 已經這樣晚了。 沈茴慢吞吞地坐起來,想要下床。她剛將一雙腿挪到床下, 踩在鞋面上,忽聽得推門聲,她抬起眼睛, 看見裴徊光走進來。 “醒了?”負于身后的手將房門關上,裴徊光緩步朝沈茴走過去。 沈茴望著他逐漸走近,明眸中逐漸染上歡喜。下一刻,忽又目光躲閃地別開眼,小聲說了句:“早?!?/br> 聲音不僅低柔, 還有剛睡醒的迷糊糯音。 裴徊光已經走到她面前,他俯身,輕輕吻了吻她的唇角,然后望著她的眼睛, 低聲回一句:“早?!?/br> 緋紅的回憶自己跑上來,趕都趕不走。沈茴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她側了側眸??梢膊贿^一瞬間, 她又重新將一雙溫柔歡喜的眸子望過去,微微抬著下巴湊過去, 亦在他的唇角落下輕輕的一吻, 軟聲再說一回:“早?!?/br> 裴徊光垂眸, 睫下藏著笑。他手掌搭在她的后頸, 掌心輕輕撫著她軟滑的玉頸, 再將輕吻落在她另一邊的唇邊, 聲音低瓷:“早啊,寶寶?!?/br> 沈茴一下子紅了臉。她抬起手來輕輕在他的胸膛推了推,用近乎呢喃的軟語低低警告:“以后不準白日里這樣喊我!” “嘖?!迸峄补鈱⑺W間壓亂的一縷發輕輕掖到耳后理順,“這可就由不得娘娘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