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節
樓下大客廳里只開了燈帶,紀荷眼睛不好,晚上不能用強光,阮姐和周開陽都習慣給她開燈帶。 此時,落地窗前、面湖而站的男人,背影沐浴著昏黃燈色,脊柱微弓,襯衣崩在后背。 這一角度看不見他的臉,存在感卻相當爆表。 兩人走樓梯下來,不約而同看見他,一時,面色各不相同。 紀荷維持著笑意,“江傾,孩子沒事了?!?/br> 周開陽面色冷硬。 江傾聞聲扭頭,過了周開陽一眼,面無表情,再看紀荷時,嘴角弧度上挑,“我知道?!?/br> 他說著走過來,紀荷才發現他沒穿鞋子,雖是夏天,但也太失禮了,不好意思笑,“你干嘛?鞋子不穿一雙?” “光腳不怕穿鞋的。這樣自在?!彼@么說著,的確很自在的笑看她一眼,接著打招呼離去,連多余的交代都沒有,徑自到入戶廳,穿上鞋,拿傘,一氣呵成。 周開陽落后一步,讓紀荷早點休息,孩子有阮姐時不時看著,她不用太cao心。 他不知道的是,在紀荷心中阮姐是自己的家人,不可能太過勞累對方,但也不解釋,笑著點點頭,表示會的。 兩個男人先后走入風雨中。 紀荷站在玄關送,這才看到院子左側停著周開陽的白色林肯,也是越野,這天氣行駛沒問題。 忽然想到自己泡水的奧迪一陣悲從中來,她苦不堪言笑著,朝周開陽揮手。 江傾忽然回頭,告訴她,“鑰匙在玄關柜子上?!?/br> “什么?”紀荷一懵。 江傾撐著傘已經下行兩個階梯,聞言,一步踏回,傘往她那方多罩了一些,眼神幽暗笑,“車鑰匙。以后這輛車留給你和阮姐帶孩子?!?/br> “這輛?”紀荷不可思議,伸手一指院正中停著的庫里南。 江傾笑,“對。這輛?!?/br> “……你怎么回去?”紀荷聲音發啞,首先想的不是感謝,而是他怎么回去,不會是和周開陽一車吧? 她眼神猶疑、不贊同。 江傾心里憋火,但沒辦法,嘴角翹了翹,用低到不能再低的音質笑開,“打給宋競楊了。他已經進大門,只是找不到這棟,我出去走兩步?!?/br> 紀荷不吱聲,半晌,眼睛直直凝視他,“這車特意買給我的?” 從一上車,那過于女性化的雙拼色真皮內飾就讓紀荷疑惑,庫里南有一個暗夜天使版本,江傾如果喜歡,他該入那一款。 他對此云淡風輕,“是給你開,不是送給你,這么驚訝干什么?!?/br> 用她再啰嗦就自作多情的音調。 紀荷搭上他眼神,觸電般彈了一下,笑點頭,“好吧。替孩子們謝謝你?!?/br> 他“嗯”一聲,轉身就走。 背影挺拔,在雨夜中比周開陽的車子先行出了院子。 狂風又搖起,兩旁柵欄的月季花瓣零落,被雨水迅速沖刷。 不一會,就只看到周開陽的車尾燈拐著彎往左。 紀荷在門前站了一會,視線受阻,沒看到其他陌生車輛的燈光,也沒有瞧到江傾的影子,眉頭擰起,有點擔憂。 沉思一瞬,伸手在傘桶里拿了傘,穿涼拖走進大雨夜色里。 地表濕潤,雨水濺落,白皙雙腳不一會就淋濕,紀荷實在有點瘦,突然一陣風刮開,她把住傘柄,差點被傘帶著掀翻。 腳后跟也踩在了草地,從草面離開,沾上幾根碎屑,襯得那如玉肌膚更加吹彈可破。 一路走,一路崴,紀荷終于走草地捷徑到了柏油路面,也是出大門的主道。 十分寬闊,地下畫著白色的引導線。 路燈垂垂老朽般的發著微弱光芒,風雨遮眼。 紀荷在這動靜里突然聽到前頭一陣突兀的緊急剎車聲,是一個拐彎位置,在一棟四層別墅的側面。 她心一提,呼吸頓時急促,接著半瞇眼,努力看清前方的景象,一步步逼近,在中途忍不住奔跑,涼拖沾了水,簡直跑一步滑一步,她干脆拎起鞋子,赤足在柏油路面上狂沖。 紀荷的眼睛是真壞了,這狂風大雨夜,只瞄到一個白色的車尾,在柵欄邊歪著車身的停留。 這顯然不是正常路線。 她連車牌都沒看清,那輛車猛地從路牙撤開,咆哮著往前沖去,駛離不見。 是周開陽的林肯。 紀荷根據車體大小判斷出。 接著,心臟陡然疼痛,自雨線下看剛才歪車的位置。 柵欄下,別墅內部種的藤本植物洋洋灑灑,像倒出來一般已經快爬到主道。 一個男人狼狽站在雨中,身體剛從植物上離開,正低首看著自己手掌心。 地上一把黑傘,朝天的接著暗雨。 他渾然不在意,直到抬起頭,與她四目相視。 江傾的眼神震驚,剛才差點被撞死面不改色,看到她纖瘦的身軀在雨中赤足打著傘、失魂落魄,他痛心又駭然,猛地沖來抱住她。 雨水在傘面啪嗒啪嗒狂響,他濕透的身軀很快浸濕她。 低頭,滿是雨水的唇尋她位置,尋了半天,卻只是耳鬢廝磨、過門不入…… 這種感覺比真的吻上了還叫人心悸。 仿佛只有痛著才叫活著,才叫真實。 紀荷的傘容納不下他,她驚滯到慘白的臉色終于和緩,眼神從他濕淋的下顎離開,慢節奏的上提,望進他一雙濕潤眼底。 竟然還在笑,“沒事……路滑他車子失靈?!?/br> 也許是這樣,也許不是這樣。 紀荷無法確定。 雨繼續下,攜風已經裹上她的雙腿,她仔細判斷他眼中真假時,突然感覺身子一輕,紀荷被抱了起來。 她怔然,情緒明明從剛才的驚惶中逃脫,立時又陷入另一波的驚濤駭浪。 他的手臂如此強壯,抱念念不費吹灰之力,抱她同樣,紀荷有一瞬間的迷茫,覺得心跳爆炸,覺得是假象。 直到突然找回聲音,“你的傘……” 江傾不可思議放聲笑,“財迷心竅!” 紀荷來精神,兩手撐自己傘,眼眸抬起,終于正視彼此親密姿勢下的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里有笑,很淡,并不如聲音上那么暢快,他在仔細研判著她的情緒,怕她有一點點惱怒而隨時準備有效的應對。 不得不說,這種眼神取悅了紀荷,她嘴角一翹,“快撿?!?/br> 二十多萬一把傘,一輛小車,紀荷可比不上大少爺的闊綽。 江傾點點頭,一聲“行”,充滿著認命感,手臂將她放下,闊步步入雨中,在原先那個位置,撿起朝天的傘,快步往這邊來。 等走來,他就發現上當了。 紀荷沒再給他抱,堅持在地上穿起鞋子,他屢次想扶她被拒絕。 兩人雨中站了一會,江傾看著她穿上鞋,一人撐一把傘,散步一樣走回了家中。 這不算長的距離,實則彼此已發生翻天覆地變化。 …… 江傾淋成落湯雞。 濕透的白襯衫剛才在雨中微微透明,肌rou紋理清晰可見,這會,偶爾貼身,印出胸肌和小腹的人魚線。 紀荷眼睛始終垂著,旁邊茶幾上放著他的睡衣,他根本沒看,紀荷換好衣服下樓時,他就坐在地面,兩手往后撐著望外面的湖。 她帶著醫藥箱來,他視線抽回,胸膛起伏,眼皮下沉,看著她。 紀荷低頭在醫藥箱找出鑷子,接著抬眸,撞進他垂視下來灼熱的目光。 “手……”唇瓣咬了咬,她笑出一聲,手掌朝他伸著。 江傾從后面地磚抽回自己的左掌,同時身體坐直,另一只完好的手慢條斯理解著領口衣扣。 紀荷低頭,相當認真的握著他掌心,用鑷子夾出十幾根刺。 剛才在外面他本能靠邊,然后手掌不幸握進了柵欄外的月季上,滿掌心的刺,有的地方被劃破,冒著血痕。 紀荷撿完刺,給血痕和刺口大的地方一一消毒。 一抬首,他大半胸口在外面,秀色可餐。 笑音卻啞,“你愛他嗎?” 紀荷嘆氣,無法形容今晚的事件,只針對這一個問題回復,“顯然不?!?/br> 他意料之中,但也沒沾沾自喜。 紀荷收拾醫藥箱,讓淅淅索索的動靜響徹彼此耳畔。 “今晚你看到了……”語氣揣度著,似乎想讓他更懂一些,“你不在的三年,我受多方照顧,周開陽對孩子尤其好,特別是最近一年……” “我都知道?!苯瓋A蹙眉的打斷,情緒不是對她發,似乎是對他自己,“看到年年模糊中叫他叔叔,就知道這個人取代了我的位置?!?/br> “對不起,”紀荷道歉,“是我允許他靠近,現在又讓他牽連你……” 江傾繼續打斷,“如果這樣沒法兒聊?!?/br> “你想怎么聊?”紀荷無奈抬眸看他。 他盤腿而坐,低頭失笑,鎖骨顫動,接著,猛一抬起眼,就這么直直凝視著她。 紀荷無處可逃,被他目光鎖住。 江傾忽然靠近,手心熾熱的握住了她的手,與這力度相比,他眼神的脆弱又反差感極大的刺激她。 “你沒任何錯?!毖鄣椎墓虉谭且c頭,她不點頭,他就光瞧著她,不說話。 紀荷被打敗,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