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節
響了大概三秒,那頭接起,一聲“怎么”疑問句式,好像心有靈犀她們母女落難似的。 紀荷哭笑不得,風雨咆哮中,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再強大的女強人又怎樣,還是有搞不定的時候。 聲音激動,混著雨勢像是在咆哮一樣,“趕緊過來——” 又怕他聽不清,緊接著喊,“念念生病了——我們在萬達西濱湖公交站臺——我車泡水了——” 很好,三件事交代的詳細、且輕重按順序排列。 那頭連喘氣的停頓都沒有,一句“等著”,噗通一聲結束通話。 手機趕緊塞回包里時,紀荷才意識到,剛才那聲噗通不是和江傾的通話結束聲,而是又一輛低底盤的小轎車不幸犧牲在她車后的三米之處。 “真笨啊——”紀荷本來蹲在地上,這時候看熱鬧抱著念念站起,向著十幾米外的自己車位置,大喊,“趕緊下車啊別打火了——” 雨天泡水最忌諱來第二腳油門,可惜自己無后悔藥吃,那輛小白車蠢到冒煙,一腳一腳地踩,紀荷抱著念念走了一半過去,才將那女司機喊下來。 雨鋪天蓋地,三個女人狼狽躲進公交站臺。 那名女司機哭到找不著北,一會兒打給保險公司,一會兒打119,一會兒自己老公,從頭到尾就在打電話…… 念念被像只小團子壓在紀荷胸前,倒是安靜。 紀荷也挺安靜的,半蹲在地上,一會兒看看十米外自己的奧迪,一會兒看看自己女兒紅通通的臉。 內心噼里啪啦哭啊—— 這輛奧迪不便宜,七十多萬,平時阮姐用來帶娃出門和買菜之類,自己常開的是輛法拉利,但只能自己開,帶不了孩子,出門也是靠這輛奧迪。 現在完了,這一泡,車絕對沒用了。 完了,完了。 喬景良留給她的家產全敗完了。 不,是變成一家剛起步的公司和一間完全不懂如何經營的破醫院—— 紀荷欲哭無淚,再低頭看看女兒生病的小臉蛋,一時打擊更大,蹲在地上,老半天任風吹雨打,黯然不動。 “姐妹,你車也泡啦——”那名女司機哭完,實在沒辦法不接受現實,就唉聲嘆氣的找上紀荷抒發悲痛,畢竟同是天涯淪落人。 紀荷“嗯”或點點頭回應——實在悲痛到講不出話。 人家女司機還有老公頂著,自己可是孤家寡人啊,和江傾離婚,鳳凰城幾千萬的房子,他出了百分之九十房款,卻一毛錢沒找她要,她反還厚顏無恥將他房子拿去銀行抵押—— 負債累累。 “別難過,事情發生了,咱們頂多把車拖走,賣給別人算了?!迸緳C安慰,“我剛才打電話給4s店,他們可以回收我的車子!” 紀荷勉為其難笑。 女司機又聊,“你也在等老公?”雨勢狂作,全市遭殃,救援遲緩,保險公司和4s店也夠嗆,這時候只有先找自己男人,后續怎么處理全得他們弄。 女司機想的理所當然。 紀荷差點笑出來,不想承認這種糟糕關頭女人最先想到的是男人,但事實就是如此。 她同樣打電話給前夫,無奈笑回人家,“等前夫?!?/br> “前夫??!”女司機聊不完的話,“那他不會罵你了,我家那位剛剛電話里嘮嘮叨叨,氣得我頭疼,立即叫他十分鐘內趕到!” 又說,“真羨慕你,有孩子就能指揮前夫,我家那位,仿佛是我祖宗,我他媽氣死了……我的車呦……” 說到底還是心疼車,大幾十萬呢,誰不心疼,心情難免抑郁。 紀荷感同身受,雙重悲劇,“我的念念……”真心疼紅了眼,低頭親孩子可憐的燙紅小臉蛋。 這時候雨更大起來,那個勢頭仿佛公交站臺馬上也要遭殃。 紀荷剛才下車就已經打電話給朋友,讓他們幫忙把車子拖走,繼續泡下去,她怕車會浮起來。 那個位置是過彎位置,視線盲區,實在不能怪她們女人。 設計不合理,得到市政投訴,媽的。 這么氣恨著,她和女司機就一齊等在廊下,數過路的一共遭殃了多少車輛。 大概遇難到第四輛車時,突然一輛白色越野駛來,那暴雨視線不清的景象里,車頭歡樂女神的車標閃閃發光,是輛勞斯勞斯庫里南—— “太酷了——”女司機尖叫。 庫里南號稱地表最貴suv,牛氣沖天,平時走在路上一般小車全都靠邊站,怕磕著碰著賠不起,這會兒暴雨如注,庫里南壓彎時,激起的水柱噴射,那些水里泡著的小車全都哈喇子直流的看著這位地表最貴suv大哥,輕而易舉的過了彎。 前頭明明可以開,大哥卻突地停下,明目張膽在路中央,開著前后大燈,駕駛座門自動大開。 一個穿正裝的英俊男人,從車門內側,按下一把傘,猛地撐開,直直往公交站臺來。 紀荷一怔,眼睛眨了兩下,可算看到自己救星來了—— 江傾穿的衣服和照片里的如出一轍,深色西褲被雨水浸濕漆黑一片,辨不清真實色,法式禮服襯衫,袖口拿袖扣規規矩矩扣著,白皙的整體色像一塊玉,發著光的走來。 “念念,爸爸來了!”紀荷低頭喊女兒,小丫頭可憐啊,一聽爸爸兩個字,“哇”地一聲長哭出來。 閉著眼,哭到天昏地暗。 明明不舒服,卻不在mama面前鬧,乖巧到令人心痛。 紀荷難受,說著對不起,早該叫爸爸了,念念聽不清,這雨大,鋪天蓋地。 終于男人來到母女二人面前,紀荷蹲麻的腿勉強站起,要將人交給他,江傾猛地一扯,她和念念就一齊進了他傘下。 她濕透的身體,和他guntang干燥的胸膛一碰,紀荷立時軟了下,就很神奇的啥也不想管了,精疲力竭,孩子到了他手里,她想當甩手掌柜離開,江傾卻不放,一手抱孩子和撐傘,一手攬她肩,快速往庫里南移動。 紀荷低頭看腳下,水已經淹到公交站臺,她短裙和涼鞋的搭檔實屬絕配,江傾就麻煩了,皮鞋和褲腿全濕,兩人像打架一樣,跑過雨水,沖進了車。 “你車里有沒有衣服?”江傾把念念安頓好,找了塊大毛巾給她,緊繃著聲問。 “有……”紀荷后知后覺把車鑰匙掏給他,“但是沒有你的……” “管好你自己?!苯瓋A睨了眼她淋得亂七八糟的身體,這五個字不知是責難還是無可奈何,熱燙的掌心離開她膝頭,撐傘向后走去。 紀荷一時擔心,扒車窗往后看,看他涉水到了她車邊,根本用不上鑰匙,后備箱一拉就開,提了袋子立即往回撤。 此時,老天爺已然發瘋,滯留在站臺的女司機叫苦不迭,打電話狂罵:“幾個十分鐘了還不來!人家前夫都比你快嗚嗚嗚……” 前夫立馬上了車,將袋子丟進后座。 紀荷抱著念念,實在無心思顧自己,兩人一路無言,徑直往最近的醫院奔去。 第92章 蠱 “趕緊扎!” 十分鐘后兒童醫院到達。 庫里南開進地下車庫, 兩個大人一身狼狽的帶著孩子從車廂里鉆出來,紀荷拎包,江傾抱著人往前走, 走了幾步突然回頭,“把你那只袋子帶上!” 地下車庫昏暗,他焦急的臉龐轉瞬回過去, 留下余音在周遭響。 紀荷愣了一秒,才后知后覺重新拉開車門, 在后座勾起自己的衣袋,接著關上, 不知道怎么鎖庫里南,也沒管了, 江傾已經抱著孩子走進電梯間。 他步伐大,一雙長腿的背影在正裝的襯托下仿佛一顆挺拔的大樹。 這顆大樹按開電梯, 等在里面,紀荷一米六二不算矮的身高, 跑的上氣不接氣沖進去。 電梯往上,紀荷站在他后面,目光所及是他微弓的安慰念念的背脊, 肩膀寬闊,電梯的方寸空間, 使得她鼻尖下一秒似乎就要撞上去。 襯衣是白色帶著銀亮暗紋的款,肩胛骨像一對雄鷹的雙翅展開,凹陷的脊柱溝清晰顯眼。 “念念不哭, 爸爸在……看醫生了乖……”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親耳所聞,紀荷真的不知道,不可一世如江傾, 會有這么“伏低做小”的時候。 她眼眶濕潤,嘴角微微勾,五味雜陳。 叮一聲,電梯到達。 他率先沖出去,紀荷拎著東西,一路尾隨。 兒童醫院墻壁是藍色的,畫著各種壁畫,特別童真。 念念見到穿大褂的女醫生,“哇”一聲長哭,往江傾懷里直躲,任何誘哄話語和護士拿來的玩具都不管用。 江傾坐在凳子上,一時急得不知道怎么安慰。 醫生喊著:“先量一□□溫好不好呀,就在脖子叮一下?” 江時念不肯,兩手揪著爸爸的衣襟,哭天搶地,兩個小腿蹬地醫生差點原地去世。 紀荷將包往桌面一放,殺氣騰騰,“我抱!” 這一吼,江時念像外面的小細雨,淅淅瀝瀝不盡,但總歸沒再狂風暴雨。 紀荷伸手接人。 江傾突然抬起頭盯她。 那眼神,發紅的,好像她剛才兩個字把他親閨女殺了似的…… 紀荷算真見識了這男人對他女兒的寶貝。 在辦公室量完體溫,和醫生訴說情況,接著開單子驗血,又是一番折騰。 “你能不能行?”將江時念按在抽血臺,要給她手指頭采血時,江傾利用男色,對女醫生進行“賄賂”,務必使他女兒少流血、少手疼。 紀荷看不下去,一把將他轟開,終于搶過江時念,不由分說按往自己大腿,小胳膊一捉,往臺面一放,豪氣云天,“趕緊扎!” 江時念“哇——”一聲,從紀荷胸前掙扎出一個慘絕人寰的哭臉,大喊著,“爸爸——爸爸——爸爸——” 江傾單手叉腰站在紀荷身后,胸膛伏著,表情著實痛苦。 第93章 蠱 “我他媽……結扎了?!?/br> 兵荒馬亂一陣。 醫生安排了單獨病房給江時念掛水。 她很不幸, 驗血結果為細菌感染,高燒不退得消炎,在小手背上扎了針和打了夾板固定。 江傾抱在懷里時, 這小丫頭就舉起自己木乃伊般的手,嘴唇一顫一顫,“痛了……痛了……” 要給爸爸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