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節
周開陽一路心情不佳,昨天說找她有事,兩人光顧著聊亂七八糟的,沒到正題上就停電了,戛然而止。 紀荷在車里打電話問他是什么事。 他說晚上再說,接著就沒其他話。 紀荷挺理解江傾的突然出現對他造成的沖擊,指望自己去哄人,也不切實際,所以周開陽提什么要求她都盡量滿足。 “晚上,得去慶功宴,不知道到幾點。你真急,可以在老地方等我?!?/br> “一定等?!被卮疬@句時,他語氣稍微昂揚,但也只是稍微,不是與他共事多載摸清他脾氣,紀荷不一定揣測的出來。 結束通話,到臺里工作,一天心不在焉。 下班前,前去省廳采訪的下屬傳回晚上要播的片子。 紀荷審查。 發現視頻里從頭到尾沒江傾的影子。 連沈局這樣的離休老領導都拍到畫面,江傾這樣的青年頂梁柱竟然缺席。 理應成為主角才對。 去采訪的是新聞臺的兩名記者,紀荷現在和老虞分家,調到了新聞臺當總制片人,攤子更大了,忙起來經常日夜不分。 人也嚴謹。 兩名記者看她從辦公室找出來,詫異又忐忑,別是工作出了問題。 “緊張什么?!奔o荷無語的瞥他們一眼,又親和笑問,“今天晉升的37名高級警官,最年輕的多大?” 視頻里都是上了年紀的,最年輕也有四十多歲。 上三級警監,穿白襯衣是公安口各干部夢寐以求事情,但往往窮其一生,到退休也到不了那個位置。 或者到達那個位置時,已經入風濁殘年,直接退休,再無用武之地。 江傾這年紀,到這個位置,可以說以后個人不出岔子的話,他從政路看得見的輝煌。 “你是問江局吧?”兩名下屬當即了然,侃侃而談起來,說江傾不愿面對鏡頭,在晉升儀式上也沒有出現,雖然他是當之無愧的明星,幾乎人人都在找他,但莊嚴的晉升儀式沒出現,后來的表彰大會更加了無蹤影。 記者了解到,這位政法口新星,在自己辦公室私下領了公安部頒發的勛章,沒有發表任何感言,可能當快廢鐵扔到抽屜里不見光了。 “聽說是位實干家,刑偵出身,技術派?!?/br> 兩名記者是新人,哪里知道紀荷是這位實干家的太太。 真是物是人非。 紀荷表示了解,不動聲色離去。 她其實挺奇怪,江傾再怎么實干,省廳組織的活動怎么著也該露面,是太忙了,還是怎么回事? 晚上,她自己開車到慶功宴的國賓館。 離省廳不遠,景色怡人,兼具會議中心功能,平時入住的也是各地方要員,私密性強。 紀荷到時,天色擦黑,將車在底下停好,快步上臺階,往宴會廳趕。 臺階巨長、寬闊,盡頭是一塊碩大的噴泉。 此時,水柱噴濺,國賓館門前燈光被割離,像粗壯扭曲的放大鏡效果。 水柱落下,紀荷身形一頓。 指間夾著煙,不時往口中送的男人背影,靜默站立。 像暗夜中一顆突然出現的樹。 擋住她去路。 紀荷覺得他應該聽到了自己的腳步聲,身為刑偵實干家,沒理由沒發現她的到來。 可紀荷莫名的想站在原地多看一會兒他背影,早上只看到正面,他背影變沒變、沒考察過。 所以她停留了,收著包帶,眼底映襯著噴泉燈光,五光十色的靜靜瞧他。 他原本不時垂臂,沖花壇里抖落著煙灰,此時,毫無動作,抬起的半臂一直在唇部,似乎猛抽不止,可他身前又沒有多余煙霧噴出。 似乎在停頓,和她一樣。 紀荷于是認定,他應該發現了自己,她五味雜陳牽了一下唇角失敗,提步走近。 他背影并無變化,還是一樣寬闊、腰身勁窄,長腿筆直。 旁人穿著是普通制服,他穿就是模特走臺步。 “嗨?!奔o荷靈活一笑,打著招呼。 江傾回眸瞧她,眸光里有噴泉的燈光,也有她牽強的笑臉,他薄唇顫了顫,煙濾嘴果然不在唇中,只是離得近,見她來,他勾唇一笑,落下手臂,同樣“嗨”。 紀荷短暫的一笑出聲,“進去吧?!?/br> 兩人走進去。 迎來聲勢浩大的場面。 宴會廳開了足有二十桌。 中央八項規定后這類吃喝玩樂被高壓打擊,但今晚聚集歡慶,名正言順。 碩大的藍色電子屏幕上寫著:公安廳“清網行動”慶功宴 簡單直白,不存在任何煽情。 整個會場就是歡慶。 人聲嘈雜。 紀荷本來想找一桌坐下,但江傾一進來,就忙得摸不著桌子邊,她也只好跟著。 “小紀,辛苦了,我敬你一杯?!奔o荷正努力當著配角,一道聲音卻從人群中穿出,朝她舉起酒杯。 紀荷一怔,回神后連忙將自己的杯子放低,“使不得,使不得?!?/br> 連連受驚笑。 三年。 從公安廳廳長變成省政法.委書記的白憲臣,執掌著政法系統的大權,眾目睽睽對她一個小家屬敬酒,紀荷真的立時想將自己隱形。 白書記果斷,飲盡后朝她舉空杯。 紀荷只好喝完。 “真的不容易啊,小紀?!卑讜浵才恍斡谏?,在燈光照耀下,紀荷卻看到對方眼角的濕潤,她掛起工具笑臉,沒多言。 “江傾,以后多陪陪她?!卑讜泧诟?,“夫妻間,彼此的不易,多體諒、包容?!?/br> 江傾沒說話,朝老領導舉杯。 這一晚,江傾喝了很多酒,除了省、市兩邊的政法系統干部,還有公安部的同志,大家都是政法口的,豪情萬丈。 江傾連脖子都喝紅。 他本來說不喝,卻一杯杯下肚。 紀荷問需不需要扶。他輕笑一聲,上臉但腦袋還清楚,突然對她說,“別介意?!?/br> “什么?”紀荷無奈,低聲笑,“這場合,你想不喝也不行啊?!?/br> 理所當然以為他指喝酒的事。 江傾卻在沉默一瞬后說,“白廳的話,別往心里去?!?/br> 白廳。 三年前他離開時那人還是白廳,所以現在沒改口。 可白廳說什么了嗎? 紀荷掛著笑意,搖頭,表示無所謂。 后來,散席時,她才理解江傾說的什么。 當時她去洗手間,出來繞過一個僻靜的長廊,在柚木柱子下,突然聽到兩道聲音。 白憲臣說,她該知道你這三年的日子,理解你的不易…… 紀荷一愣,繼而理解什么意思。 江傾回來了,迎接他的除了這慶祝的場面,還有背后家庭的一盤散沙。 無論領導謳歌她多少好話,她曾真正將他當做“死人”,學著遺忘,接受新生活。 突然回來,他的事業做好準備,他的女人沒有做好準備。 紀荷停駐腳步,沒再往前。 散席之時,雜音巨大。 祈禱這兩位同是刑偵出身的實干家沒發現她的存在。 轉身,想離開。 背對著她而站的男人,背影筆挺,還是像一顆樹,一顆夜色下等不來歸巢倦鳥的樹。 白廳表示隔日請她上家里吃飯,連同自己夫人一起勸。 江傾反應冷淡,說有能力處理好兩人間的事,外人別插手。 紀荷提步離去,頭也不回。 第80章 蠱 是男人都會受不了。 老領導對江傾說了很多話, 紀荷在噴泉臺階下等了十五分鐘,他才姍姍來遲。 “不好意思?!遍煵竭^來,手上的煙還沒熄滅, 下臺階時直接用手指捻住猩紅火頭,轉半圈,猛地一滅。 “不疼么?!奔o荷蹙眉, 看一眼他的手指。 “有技巧的?!彼⒃谒媲?,單手插兜, 一手捏著剩半截的煙身,眸光微垂, 對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