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下午最后一節課結束，放學后，學校臨時召開了教師大會。

    臨開會前，兩位老師特意將監控視頻拷貝，希望等會兒會派上用場。

    江緒渺花了將近一下午的時間，在監控室將博雅樓所有樓層的監控都看了一遍。

    為什么查博雅樓，因為上午其中一名學生說過，他們曾經在廖明偉的教唆下，晚自習過后，在博雅樓堵了人。

    視頻保存時間期限是一個月，而江緒渺從頭看到尾，終于在上周四晚上的錄像中，看到了廖明偉一行人堵人的情況。

    估計也是沒想到有人會查，又是晚自習放學，視頻中他們作風可比今天中午大膽多了。

    教師大會上，校長讓江緒渺把錄像播放在大屏幕上，臺下的老師看著視頻一臉懵逼，直到看到廖明偉的幾個巴掌落在何塞臉上，才明白今天為什么要開這個會。

    “不可思議?！?/br>
    “難以想象?！?/br>
    “必須開除?！?/br>
    大概能從老師的議論中聽到這些詞，人群中獨有一人的臉色不太好，那就是英語組組長趙老師。

    他從廖明偉出現在視頻那一刻開始，臉色發青，眉頭緊蹙，感覺整個人比平常還嚴肅。

    校長拿著話筒，吹了幾下，音響發出噗嗞的聲音，接著開始說事：“所以在防止校園暴力這一塊，我們做得還不夠好，今天開始，所有老師把這件事重視起來，不準再有第二次發生?！?/br>
    趙老師發問：“那些學生呢？”

    “一律開除，以后發生這樣的事，也是開除?！?/br>
    趙老師的臉色發青，沒再說話，坐了下去。

    會議結束后，凡澄郁和江緒渺從會議室出來，由于身前的老師太多，兩人有意放慢了腳步，開始聊天：

    凡澄郁看著江緒渺，說：“江老師辛苦了，看了一下午的監控，才好不容易找到了證據?！?/br>
    江緒渺搖頭，“不辛苦，能夠為他做點事，我心里好受些?！?/br>
    說起何塞，兩人均是有些擔憂，她們先前已經討論過這個問題了，該如何保證這孩子的安全，讓他出了學校之后不受欺負。

    凡澄郁：“他不是住校么？”

    “嗯?！?/br>
    于是凡澄郁提議：“那我們每個周五都送他回家吧？”

    江緒渺思考了一下，平常在校的時候肯定是安全的，主要是害怕出了校門之后，被那群人報復，所以送他回家的確是個辦法。

    但轉念一想，這也是治標不治本的，如果真的想要報復，那廖明偉總有見縫插針的時刻。

    思忖一番，江緒渺停下腳步，凡澄郁也停下，問她：“怎么了？”

    “我覺得我們最應該做的事，是找廖明偉聊聊?！?

    晚上七點，南國一中學校附近的某條小巷里。

    一個穿著破洞牛仔褲，剃著光頭的男生靠在墻上，因為無聊，手里的折疊刀不停地戳在墻面上，老舊的墻面被戳了無數個洞，掉了些細屑下來。

    “廖明偉?！逼岷诘男∠锢飩鱽硪坏览淝宓呐?，廖明偉沒回她。

    那聲音又重復：“是你嗎廖明偉？”

    身影漸漸走近，纖瘦細條的身影，在黑夜朦朧的籠罩下，顯得有些柔弱。

    廖明偉抬頭便看到了江緒渺，以及她身旁的凡澄郁，將手里的折疊刀收回，抄進了兜里。

    依舊用他那拽到不行的語氣說話，說話時嘴巴都是歪的：“對，就是老子?！?/br>
    凡澄郁把手機電筒打開，照射在地面上，充斥了光亮過后，這條小巷倒是顯得不那么逼仄了。

    面對廖明偉，江緒渺依舊語氣淡淡：“有事和你談談?！?/br>
    廖明偉鼻腔里冷哼一聲，不屑道：“是關于打人那事嗎？放心，以后我看到他一次打一次?！?/br>
    江緒渺的語氣冷了下來：“欺負別人讓你感到快樂嗎？”

    廖明偉的臉上露出不像是他這個年齡的詭譎笑容，說：“快樂，當然快樂?！?/br>
    江緒渺抬眸，看著眼前這個十六七歲的男孩子，稚嫩的臉上卻帶著邪惡的表情，總覺得有些不搭襯。

    “我不想和你講大道理，估計你也聽不進去，我也不知道你是出于什么理由要去欺負他，也許是為了心理上的滿足?！苯w渺頓了頓，腦海里浮現出某種可能，又說：“也可能是……將曾經的冤屈發泄在別人身上?！?/br>
    在聽到江緒渺最后一句話時，廖明偉臉上明顯有細微的表情變動。

    江緒渺很快捕捉到了他的微表情，心里有了底，接著說：

    “所以，因為自己受的屈/辱，而狠下心讓別人與你有同樣的遭遇，你覺得，你是不是仍然是個弱者呢？”

    廖明偉咬牙切齒，狠狠踢了那墻壁一腳，將心中的憤怒通通發泄，嘴里咆哮：“你懂個屁！”

    凡澄郁看到廖明偉那么暴躁，心生擔憂，拉了江緒渺一把，想把她護在身后，江緒渺卻搖了搖頭。

    接著對廖明偉說：“可能我不懂，但偏執和一意孤行真的會毀了你的一生，如果你真的在和過去對抗，你應該報復的，不是和你相似的何塞，而是打你的那個人?！?/br>
    凡澄郁站在江緒渺身后，聽得云里霧里，她本來以為江緒渺是來教訓廖明偉的，怎么說著說著，覺得變成別的意思了呢？

    “我要說的就這么多，下次不要再打他了，你打的每巴掌，都是在打你自己?！?/br>
    廖明偉一聲不吭，低頭看著坑坑洼洼的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緒渺側目對凡澄郁說了句：“走了?！?/br>
    兩人從小巷里離開

    從巷子里出來，凡澄郁忍不住問問題：“你怎么知道他以前也受過校園暴力的？”

    “猜的?！?/br>
    凡澄郁撇嘴，無奈笑了聲，“我不信江老師這么神通?！?/br>
    “是趙老師，趙老師找我談話了?！?/br>
    凡澄郁好奇：“他說什么？”

    “他說廖明偉是他初中教的學生，初中的時候經常被欺負，那個時候也不是現在這個樣子，要乖很多?！?/br>
    凡澄郁又氣又急：“搞不懂，現在的孩子在想什么呢？”

    江緒渺停下腳步，看了凡澄郁一眼，兩人從雙方的眼神中都看到了心疼和無奈。

    “凡老師，其實我也不懂?？赡芩麄兪怯X得自己受到了傷害吧，但我不覺得這是苦衷，壞就是壞，沒有理由?！?/br>
    凡澄郁點頭，“他的確可憐，但也是真的壞，只希望，何塞不要成為下一個他?！?/br>
    “不會的?！?/br>
    從巷子里出來，時間差不多七點半。晚自習放學時間是八點半，還剩下一個小時的時間。

    今晚守高一2班晚自習的是化學老師，凡澄郁和江緒渺都不用回學校。

    凡澄郁想著兩人都沒吃晚飯，問她：“餓么？”

    “有點?！?/br>
    “你是不是不愛吃辣椒?！?/br>
    江緒渺點點頭。

    凡澄郁唇角的笑散開，說：“可是如果我今晚想吃，你愿意陪我嗎？”

    看著凡澄郁的笑臉，江緒渺心中的情愫再次漾開，顧不得其他的，點了點頭，“只要你想，我就可以?！?/br>
    聽到她肯定的回答，凡澄郁偏頭，嘴角的笑意更甚，有種想要去摸江緒渺臉的沖動，但忍住了，換成了語言表達：“江老師，你怎么這么好？”

    江緒渺聽了這話，耳根轉紅，沒說話，轉過身去了，嘴里小聲說著：“需要騎共享單車去嗎？”

    她的話像是詢問，又不像詢問，仿佛是一種決定，因為凡澄郁還沒回答，江緒渺已經站在一輛共享單車旁了。

    江緒渺環視了一圈，周圍的車很少，馬路對面有一輛，身旁有一輛，但出于私心，她并不想過馬路，便說：“只有一輛車，我載你吧?！?/br>
    凡澄郁搶先一步，掃了車，說：“好呀，我載你?！?/br>
    江緒渺執意：“我載你?！?/br>
    “可是你找不到路，我載你多方便，快坐上來，相信我的車技！”凡澄郁拍了拍后座，示意江緒渺不要磨嘰，趕緊上車。

    江緒渺也不好意思再爭了，側著身坐了上去。

    前方傳來凡澄郁的聲音：“江老師，坐穩了嗎？”

    “嗯?！?/br>
    “摟著我，別摔著了?！?/br>
    江緒渺抿唇，有點害羞，但還是上手了，兩只手攥住了凡澄郁的衣擺，沒敢貼著她，只是攥著衣服而已。

    “好了?！?/br>
    “那出發啦！”

    凡澄郁踩下踏板，騎上自行車，朝燒烤店的方向騎去。這是上次她在江緒渺家附近發現的，其實就在學校后門的方向，但騎車還是要騎好幾分鐘的。

    “江老師，你有點太瘦了哦，我載著你都沒有什么感覺?！狈渤斡趄T車的速度不快，慢慢地行駛在馬路上，興許是想多點和江緒渺相處的時間。

    “你也瘦，我都好奇，你這這細手細腿的，能載我多遠？”

    凡澄郁覺得自己的臂力和腳力似乎受到了懷疑，江緒渺這是懷疑她的運動能力嗎？她可是跑800米都不會喘氣的人。

    “江老師，信不信我可以一口氣把你載上那個坡頂？”凡澄郁指向前面的那條路，那是和學校后門背道而馳的一條街，坡道很陡，別說載著人騎了，就是一個人騎也有點吃力。

    “不信?！?/br>
    話音剛落，自行車的速度加快了，江緒渺驀地心慌，手里攥著她衣擺的力道更重了。

    “你干嘛凡老師？”

    “讓你信一信?！?/br>
    車子飛快地在平坦的馬路上行駛著，再往前一些，就是坡道，自行車的速度加快，在達到峰值時，開始上坡，隨著慣性，沖到了坡面的一半，接著凡澄郁開始蹬，她手的力道和腳的力道并存，在十幾次蹬踏過后，竟然沒費什么勁就到了坡頂。

    接著她按下剎車，停了下來，對著身后的江緒渺說：“江老師，這回信了吧？”

    江緒渺撩了一下自己被吹亂的頭發，還沒反應過來，眼神迷茫，只呆呆說了句：“這么快？”

    凡澄郁看著江緒渺的表情，呆呆的，“哈哈，你好可愛！更高的坡我都能騎?！?/br>
    江緒渺感嘆：“感覺你臂力和腳力都好好的樣子”

    “嗯吶，我臂力是挺不錯的，平常都有在練?！闭f話時，凡澄郁特意捏了捏自己的胳膊，她的胳膊很細，但也很結實緊致。

    江緒渺盯著她的動作，耳根突然紅了起來什么鬼，平常都有在練，練什么？？？

    凡澄郁自說自話：“周末有空，都會去打打籃球~”

    “哦哦?！苯w渺低頭，雙頰guntang，好吧，是在練打籃球，她搞不懂自己為什么剛剛要想歪。

    在坡頂上休息了一會兒，凡澄郁重新坐上車，準備從坡頂沖下去。

    “江老師，準備好了嗎？我們原路返回，然后去吃燒烤?！?/br>
    “準備好了~”

    “你只攥著我的衣服，確定不會摔倒嗎？”

    “沒事的?！?/br>
    “那出發嘍~”

    凡澄郁捏緊的剎車松開，車輪隨著坡度緩慢向下，接著速度加快，快速往下沖。

    耳邊是呼啦呼啦的風聲，那聲音快速刮擦著耳朵，黑長的頭發在風中凌亂，但更亂的，是江緒渺的心。

    由于速度太快，她只能摟著凡澄郁的腰，纖纖細腰已在雙臂之中，覺得只需要一只手都能摟完，腰太細了，也很軟。

    江緒渺隔著薄薄的襯衣，能感受到凡澄郁肌膚傳遞過來的溫度。

    心里蕩漾出一絲奇妙的感覺，覺得摟著她，可以讓內心得到一百分的滿足，甚至有了想要把頭貼在她后背的想法。

    車子的速度很快，風又大。在手臂與她腰肢的接觸中，以及鼻翼之間偶爾會嗅到的香味，江緒渺覺得自己心跳的頻率在快速上升。

    “江老師，快嗎？？？”

    凡澄郁的聲音被風聲吞沒，但江緒渺還是聽清楚了。

    “嗯…好快…”江緒渺摟著凡澄郁的手緊了緊，頭貼在了她的背上，靜靜享受著這短暫的接觸。

    “馬上就慢下來了~”

    沖過了陡坡，接下來是一條平整的馬路，凡澄郁捏了剎車，速度漸漸慢了下來，耳邊風風聲也逐漸消失。

    江緒渺松開摟著她的手，心跳巨快。

    “剛才是不是太快了？？”凡澄郁感嘆道。

    “嗯，太快了，而且有點陡?！苯w渺拍了拍自己的心臟。

    “我害怕你受不了，所以放慢了速度，你還好吧？”凡澄郁轉過身看江緒渺，發現她烏黑的頭發有點亂了。

    “我很好……”江緒渺整理著碎發，趁著整理頭發的時候，手掌擋住了臉。

    不想讓凡澄郁看到自己滿臉通紅的樣子，會有點尷尬。

    接著凡澄郁放緩了車速，慢慢朝燒烤店的方向騎去。

    “江老師?！?/br>
    “嗯？”

    “下次你載我?！?/br>
    “好啊?！?/br>
    “我想試試這么快的速度，你可以么？”

    江緒渺碎發別到耳后，語氣平淡：“我可以啊，我當然可以?！?/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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