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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閑館里推窗看去,滿眼皆是怒放的他為我jīng心培植的綠梅。 夜雨驚雷,雨水自他的臉上滑落。他懷抱著我,幾乎不能相信,喃喃道:嬛兒是你么? 他答得鄭重而堅定,在我心目之中,你便是我的天地人間。 他說,我總以為,這一輩子,能留得住的,也只有那枚小像了。 他深qíng款款地寫,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 即便前途未卜,這也是我最真切的心意。他語帶哽咽:嬛兒,這世間,我只要你。 他用力點點頭,語氣堅如磐石:等我回來,我便和你再也不分開了。 泥金薄鏤鴛鴦成雙紅箋的合婚庚帖。玄清左手握住我的手,右手執筆一筆一劃在那紅箋上寫: 玄清 甄嬛 終身所約,永結為好。 我提筆續在玄清的字后,愿琴瑟在御,歲月靜好。 合婚庚帖還沒有用上,所有的美好和盛大都已在前方等待,只消他回來他卻永遠回不來了。騰沙江冰冷的江水底,他的尸骨沉溺到底,他再也回不來了。 他睡覺時微蹙的眉頭,他深深琥珀色的眼睛,他夾著我的鼻子說話時的俏皮,他微笑時那種溫潤如玉的光彩,他說那些深qíng的話時認真執著的表qíng。 我再也見不到了! 小妹子待qíng郎呀恩qíng深,你莫負了妹子一段qíng,你見了她面時要待她好,你不見她面時天天要十七八遍掛在心! 阿奴的歌聲依稀還在耳邊,可是玄清,哪怕我把你一天十七八遍掛在心,你也不會回來了。 轉眼瞥見案幾上的長相思七弦泠泠反she清冷微光,我心內大慟。長相思還在,長相守卻是永遠也奢望不到的一個綺夢了! 這樣呆呆地抱膝而坐,任它星辰月落,我不眠不休、水米不沾。不知過了多久,浣碧的哭泣仿佛已經停止了,溫實初來了幾次我也恍然不覺。 這一次,卻是槿汐來推我的手,她端著一碗濃黑的湯藥,那氣味微微有些刺鼻,并不是我常吃的那幾味安胎藥。 槿汐的容色平靜得看不出一點qíng緒的波瀾,這藥是奴婢求了溫大人特意為娘子配的,有附子、木通、五靈脂、天仙藤、半枝蓮、穿山龍、鱉甲和刺蒺藜,都是活血化瘀的良藥。更有一味紅花,娘子一喝下去,這腹內的煩惱就什么都沒有了。反正奴婢瞧娘子的樣子,不吃不喝、不眠不休,這條命也是不要的了。不如讓腹內的孽障早走一步,別隨娘子吃苦了。 我聽她平靜地講著,仿佛那只是一碗尋常的湯藥,而不是要我腹中骨ròuxing命的落胎藥。藥湯的氣味刺鼻得讓人暈眩,槿汐的語氣帶了一點點蠱惑,這藥的效力很大,一喝下去孩子必死無疑。不過不會很痛的,溫大人的醫術娘子是知道的。她把藥遞到我唇邊,娘子請喝吧。 我死命地別過頭去,雙手緊緊護住自己的小腹。我怎么能喝?這是我和清的孩子,我不能讓他被紅花灌出我的身體我的孩子。 我驚懼地一掌推開槿汐手中的藥汁,以母shòu保護小shòu的姿態,厲聲道:我不喝! 藥汁傾地時有凌厲的碎響。浣碧幾乎是沖了過來,一把抱住我的雙腿凄厲呼道:長姊!你不能不要這孩子!她伏地大哭,這是王爺唯一留下的骨ròu,你不能不要他! 我的左手輕輕撫摸過浣碧因傷心而蠟huáng削瘦的臉頰。腹中微微抽搐,我閉上了眼睛。寂靜得可怕的禪房中,嗑噠一聲輕響,我下意識地低頭,原來一只素白透明的指甲折斷在了掌心。 我沉緩了氣息,靜靜道:槿汐,這碗落胎藥我不會喝。我要這個孩子!微冷的空氣被我深深吸入胸腔,不僅這個孩子,還有我的兄長家人,我都要保住他們。再沒有淚意,所有的眼淚在得知他死訊的那一日全部流完了?!∏逅懒?。再沒有人保護我,我就得保護自己,保護我要保護的所有人。 槿汐面露喜色,深深拜倒,沉聲道:這才是奴婢認識的甄嬛。 呼吸間有錐心的焦痛,每一次呼吸,都是一次割裂般的痛楚??墒窃匐y再痛,我依舊要活下去。為了我未出世的孩子,我不能死;為了我的父母兄妹,我不能死;為了死得無辜的玄清,我不能死。 我要活著,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槿汐牢牢扶住我,微笑道:奴婢以為娘子不吃不喝,是要尋短見了。才想到出此下策來激一激娘子。 腦中像有一根雪亮的鋼針狠狠刺入又緩緩拔出。那樣痛!然而越是痛我越是清醒。我已經不是曾經會因為傷心而頹廢自棄的甄嬛了。 我安靜坐正身子,吞下浣碧換過來的安胎藥,我仰頭一氣喝下,眸光似死灰里重新燃起的光亮。我沉靜道:你放心,我容不得自己去死。 槿汐淡淡微笑道:娘子可曾聽見溫大人這幾日的深qíng勸說?若要和溫大人在一起安安穩穩過一輩子也是不錯的。 我搖頭,槿汐,你最明白我又何必要來試我?我是不會和溫實初在一起的。我的心頭凄厲地分明:我的哥哥神志不清被困在嶺南,我甄氏一族沒有人來照顧,從前清會為我去做的事qíng如今我都要一力扛起來。我輕輕道:槿汐,我要做的事溫實初幫不了我,我也不要依靠他一輩子,我只能依靠自己。 槿汐的笑容愈發明澈,娘子心意已決就不會是一個人,奴婢和碧姑娘必定追隨娘子??刹恢镒右趺醋?? 我斷了的指甲狠狠摳進手掌頭粗糙的刺痛,我一字字道:清死得蹊蹺,我不能不理會。他去滇南之前曾和我說過,滇南乃兵家重地,又是大周一半糧糙所在,赫赫向來虎視眈眈,常有細作混入。他的意外是滇南亂民所致還是赫赫所為都不得而知,更或許還和宮里有關。但無論是哪一種,憑我眼下一己之力根本無法為他報仇。我的思路異常清晰,我肚子里這個孩子注定了是遺腹子,可是清河王一脈不能因我而終止。這個孩子,我一定要給他一個名分好好長大。還有我的父兄,從前我步步隱忍只為能保他們平安,可是如今哥哥生生被人bī瘋了佳儀又近在眼前,我不能眼睜睜瞧著他們 我切齒,沒有再說下去。槿汐已經明白,低低驚呼,娘子要做到這些,天下只有一個人可以幫娘子 不錯。我的目光在瞬間凌厲如刀鋒,唇齒間沒有絲毫溫度,連我的心,也是沒有溫度的。 我默然無語。玄凌,這個記載著我曾經歡樂與榮耀、痛苦與絕望的名字,這個本以為再也不會重遇重對的名字,重又喚起我對被埋葬在深宮幽歌、qíng愛迷離的那段胭脂歲月的記憶。那一度,是我生命里最好的華年。 大周后宮中婉轉承歡的寵妃,一朝也淪落為青燈中的緇衣棄影。如今重因這個名字而在內心籌謀時,我才驟然驚覺,我的命數,終究是逃不出那舊日時光里刀光劍影與榮華錦繡的傾覆的。 我抑制住心底無助的蒼茫,緩緩道:清告訴我,他曾在夢里喚我的名字。雖然沒有十分把握,但我會盡力去做。我要用他的手、他的權來報仇、來保護我要保護的。 槿汐深深抽了一口涼氣,道:這條路險之又險、難之又難,娘子可想清楚了么? 我輕輕一嗤,冷道:你以為我還有路可以退么?我抑制不住心頭的悲切,他已經死了,我這一己之身還有什么可以顧忌的? 浣碧猛地抬頭,眸中閃過一輪jīng光,驚道:小姐要和皇上重修舊好么?只是小姐若和皇上只此相會,縱有幾夕歡愉可以瞞天過海,但若驚動宮里,有人動了殺機,咱們只能坐以待斃。 心中有犀利的痛楚翻涌不止。我平一平氣息,緩緩吐出兩字:回宮! 浣碧語氣微涼,如雨雪霏霏,眼下回宮中是最好的法子,只是小姐要怎么做?誠如小姐過去所說,大周的廢妃都是老死宮外,無一幸免。她的語氣心疼而不忍,皇帝這樣對小姐,小姐還能在他身邊么?況且小姐一旦回宮,是非爭斗必定更勝從前,其中的種種難捱小姐不是沒受過。 我低首,輕輕冷笑出聲,要斗么?我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了,怎么還會害怕這樣的斗。即便要斗死在宮中,只要保得住我要保的人,我什么都不怕。我停一停,要重修舊好不過是個盤算。如何做的不露痕跡、做得讓他念念不忘才是最要緊的事。 浣碧臉色雪白,淚痕中微見凌厲,咬唇道:浣碧此生是不嫁之身,小姐去哪里我便跟去哪里。 我沉默著不再做聲,一口一口吞下槿汐為我拿來的食物。guntang的粥入口時燙得我幾乎要落下淚來。然而,我不會再哭。 槿汐服侍我服下一劑安神藥,輕聲道:娘子好好睡一覺吧,睡醒了要籌謀的事多呢。 我閉眼,我要好好地睡一覺。此覺醒來,恐怕再也不會有好睡了。 溫實初來時,我也不對他細說,彼時我正對鏡自照,輕聲道:我很難看,是不是? 他微微驚愕,不明白我為何在此時還有心qíng關注自己的容顏是否姣好,然而他依舊道:你很好看,只是這兩天氣血不足臉色才這樣黯淡。 我淡淡道:我有著身孕,氣血不足對孩子不好,勞煩你開些益氣補血的藥給我。還有,從前的神仙玉女粉還在么? 他更吃驚,好好的怎么想起神仙玉女粉來了? 浣碧在旁道:小姐決意要把孩子生下來,可是小姐現在這樣憔悴支離,生下來的孩子怎么會好看呢?所以要吃些益氣補血的吃食,再用神仙玉女粉內外兼養。 溫實初靜默片刻,喜道:你肯好好的就最好。益氣補血尤以藥膳為佳,我會每日配了來給槿汐。他的聲音沉沉而溫暖,這些都jiāo由我去做,你安心調養就是。 我淡淡道:那些益氣補血的藥膳要見效的快才好,我最討厭見著自己病怏怏的樣子了。見溫實初離去,我向浣碧和槿汐道:先不要叫他知道。 兩人低低應了一聲是。浣碧輕聲道:若溫大人要知道小姐有這個打算,只怕要跳起來攔著小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