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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貴太妃重重點頭,唏噓道:不錯。綿綿一心愛慕你父親,所以才改了這個名字,以表qíng意深重,矢志不渝。雖身在罪籍,她的qíng意只怕你父親也是大為所動的。 我看著浣碧,她的一張臉哭得如梨花帶雨,不勝清弱。舒貴太妃說浣碧與她母親長得頗像,除卻她一雙眼眸與我神似形似之外,她的一切都是脫胎于她的生母的吧,有線條柔和臉頰,小巧的下頜,氣質溫軟。那么那個綿綿,自然也如浣碧一般風姿清麗、容顏姣好。何況擺夷女子能歌善舞,大有中原漢家女子縮沒有的奔放執著,從她為爹爹改名,就可見一斑了。 浣碧伏在舒貴太妃膝上,抽泣道:爹爹說,娘死的時候還叫著爹爹的名字,才咽下最后一口氣的。 我心中的驚悸如天空jiāo錯激dàng的浮云滾滾。 其實爹爹與娘,不過是尋常的官宦夫妻,說不上有多恩愛。然而生兒育女相伴在身邊多年,到底是有那么些感qíng的,至少在我們兒女眼中看來,總是相敬如賓的。而且,爹爹也有一名妾侍收在房中,是十來年前從江南買回來的。那時娘總說爹爹畢竟是做官的人了,一房妾侍也沒有總不成樣子,又防外頭說她拈酸吃醋是個不容人的,所以做主為爹爹買了來。只是這位姨娘不過是個擺設罷了,一年里并不見爹爹與她有幾次親近,倒是這位姨娘尋常侍奉在娘身邊的時候多,閑來只教教我們姐妹chuī塤或是弄笛。姨娘無寵,又沒有生養,所以絲毫不能撼動娘的半分地位。因而娘偶然說起一句來,總說是自己福氣好,嫁與爹爹這樣不好女色、不娶三妻四妾的官宦人家,倒是一生清靜安耽了。 然而,娘竟是這樣懵懂而不知不覺的人。竟不知道,她一生的清靜安耽之后,竟是這樣一段深qíng掩藏在他丈夫和別的女人之間。 青青河邊糙,綿綿思遠道呵! 周遭種著的柏樹有厚重悠遠的辛辣氣息,嗆得人發暈。我心念電轉,忽然冒出一個古怪的念頭來。如果如果,綿綿不是死得那樣早,或者她終有一天會成為爹爹的妾侍,或者有一天她因為爹爹的寵愛驟然凌駕在娘之上,或者又被扶正。那末,我還是甄家名分尊貴的嫡出大小姐么?或許今時今日,我是要與浣碧換一個個兒了。想到此處,我不自覺地望一眼浣碧,qiángbī著自己咽下一口唾沫鎮靜下來,背心卻已出了一背脊的冷汗了。 耳邊舒貴太妃的聲音清軟傳來,爹爹?你叫甄遠道爹爹?她略一思量,已經了然道:是了。綿綿的孩子怎么會不是甄遠道的呢?因為你母親是罪臣之后,你自然不能被承認是他的女兒。所以你叫你jiejie作小姐,她也待你如meimei一般,是么? 浣碧點頭拭淚道:小姐她,的確待我很好。 舒貴太妃連連頷首,道:綿綿從前的小名叫碧珠兒,你爹爹給你取名浣碧,也是因為這個緣故吧。 玄清頗感意外,看看我,又去看浣碧,最后目光停留在我們的眼睛上,道:難怪你們倆的眼睛這樣像,原來是同父異母的姐妹。從前我第一次見到浣碧,聽她說是你的近身侍女,只以為你們自幼一起長大,朝夕相處,所以才連眼睛也長得這樣像。 浣碧抬頭望著他,凄苦一笑,道:我與小姐雖然同父,可是我的娘親,卻連妾侍也不算。我不過是個私生女罷了。 我從不曉得浣碧的娘親和爹爹之間有這樣多的糾葛,爹爹也從不向我說起。只有我知道浣碧是我的meimei。這件事,甚至連娘也從來不曉得,只以為浣碧和流朱一樣,都是外頭抱回來的丫頭。 我心下對浣碧更是憐惜,若不是因為綿綿的出身的緣故。想必從前在家中,浣碧也是甄家嬌貴矜持的二小姐吧。她的年紀,原本也就比我小了一歲的。 玄清拉起她,好言安慰道:沒有什么私生不私生的話,在咱們幾個人心里,從不會這樣想。 浣碧絞著雙手,低首死命咬著嘴唇,囁嚅道:如今你們都知道了她忽地仰起頭,一雙碧清妙目淚光盈然,忽然哭了出來,低低道:王爺,你別瞧不起我。 玄清微微一愣,看我一眼,旋即柔和向浣碧道:自然不會,你母親與我母妃是故jiāo,又同為族人,我們身上流的都是擺夷人的血統,我又怎么會瞧不起你。 浣碧眼中的光亮愈來愈盛,仿佛是不信一般,問道:當真么? 玄清含笑道:自然當真。我幾時騙過你了。 浣碧用力點點頭,梨渦慢慢盈上如風沉醉的笑容來,低低垂下頭去。我驀然一驚,只覺得她此時此刻的容色嬌美如丁香凝露,寶石流霞。我竟從未發現,浣碧可以美到如此地步。但見玄清對她軟語安慰,自己仿佛遠遠旁觀一般,隔了老遠老遠,隔了幾重紗幕似的,這樣可望不可及。心底漫漫生出一股淡若無味的落寞和孤寂來。 我盡力轉過頭去不去看他們,只向舒貴太妃道:爹爹是先認識綿綿是何姨娘呢,還是先與我娘相識? 舒貴太妃悵然道:緣分這回事,豈是有先來后到的。綿綿與甄遠道,是在甄遠道成親之后才相識的。想必甄娘子也知道,你爹爹與你娘親婚前并未見過,相識一說更無從談起。他們締結婚約,不過是漢人官宦人家憑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說合的吧。 我臉上微微發燒,低聲道:是。 那么你們漢家并不同于咱們擺夷一夫一妻,是可以娶妾的吧。我再度點頭,太妃道:雖然結識在后,而你爹爹又何嘗不想娶綿綿為妾長相廝守呢。只是綿綿命苦可憐,家中驟然得罪,才失去與你爹爹在一起的機會罷了。 太妃不覺得,我的娘親也很可憐么? 我惘然而笑,迎著舒貴太妃的目光道:我的娘親,她做了爹爹一輩子的妻子,卻從來不知道爹爹心里喜歡的一直是另一個女人。雖然爹爹沒法子給何姨娘一個名分,可是因為虧欠,因為思念,也因為浣碧,爹爹心里必定也是常常想念著姨娘的。與娘相比,也不知道是誰更可憐了。 玄清回頭盯著我,目光濯濯,我低頭只作不覺。舒貴太妃沉默良久,望我的目光也漸有憐愛之qíng,嘆息道:這世間,總是有數不盡的可憐人。 我欠身福了一福道:太妃說的極是。姨娘逝世多年,爹爹和娘親也被遠放川北。逝者已然作古,我們能顧及的也只有生者。浣碧是我的meimei,哪怕今日我落魄到此,也不會放任她不顧。我有件事我力不從心,只能盡一盡心意,求太妃和王爺相助。 舒貴太妃道:你且說來聽聽。 我娓娓道:浣碧年紀不小,我不想因為我的緣故而耽誤了她的終身,請太妃做主,為浣碧選一戶好人家嫁了吧,也算為何姨娘了卻一樁心愿了。 舒貴太妃含笑道:你這個做jiejie的,的確是個為meimei打算周全的好孩子。我竟想不到你有這份心。說著笑吟吟向玄清道:清兒,母妃在這里自然是要求個清凈了,不好cha手這樣的事,也cha手不了。浣碧是我故jiāo的遺孤,也是你一心要守護的人的meimei,母妃可把這件事托付給你了,你一定要為浣碧好好尋一個好人家。 玄清輕淺而笑,一如浮光靄靄,母妃的囑咐,兒子一定記在心上。 后宮-甄嬛傳Ⅳ 15.浣碧 閑話了一晌,見太妃面有倦怠之色,我便起身告辭,太妃向玄清道:兩個女孩子家回去不方便,你替我送一送吧。 玄清恭謹答了是,于是阿晉牽了御風跟在我與浣碧身后,玄清走在身邊。浣碧時時回頭與阿晉說笑幾句。一行四人,漫步向甘露寺去。 我仿佛無意道:方才聽太妃說起,王爺這幾月去了川蜀一帶。 玄清道:皇兄那一日忽然興起,說我曾游歷蜀中逗留多月,于是命我再度微服去川蜀一帶,留心官員政績如何。倉促得命,于是糙糙收拾了就去了川蜀,本來還想讓阿晉來稟告母妃,也來告訴娘子一聲,可惜時間倉促,到底是來不及囑咐一句了。 我微微一笑,如此一別,也快三月了。 他輕淡的笑容仿佛穿越林間的涼慡的風,帶著植物汁液獨有的茂盛清潔的氣息,道:自從上次與娘子見過,已經九十七日了。 我心中咯噔一下,像聽見誰拿著一把小銅錘子敲開了一枚胡桃的堅硬的外殼,咯一聲硬殼裂開的聲音,堅果的那種被包裹在堅硬后清澀又夾著甘甜的柔軟香味倏然就撐滿了整個荒涼內心。 浣碧悠悠笑道:王爺記xing真好,又如此重視娘子,把娘子看得和太妃一樣呢。 浣碧說者無心,我心中一沉,幾乎能感覺到自己的眉毛一根一根收斂服帖下來,臉上已經轉換了淡漠的神氣,王爺博覽群書、博聞廣記,記xing自然是好的,至于 玄清淡淡接口道:至于我去川蜀一事想要告知娘子,正是因為娘子的雙親皆在江州。他從懷中取出一封書信,道:回來時轉道去了江州,雖然耽擱了兩天行程,總算不負此行。這信娘子請看吧。 我的手在伸出去時有一瞬間的顫抖,淺huáng色信封上別著一朵小小的粉色荷花。他道:母妃的缸里開了第一朵荷花,我瞧著好,一并折來了。往往書信里放一片荷花的花瓣,是表示遠方人的思念與牽掛,更是家人密友間表示平安的花朵。他卻別出心裁別在了信封上。他的目光肯定,用清越和帶笑的聲音對我說:快打開吧。這是甄大人給娘子的家書呵。 我抖縮著手打開,爹爹熟悉的字跡依舊,工工整整寫著,我與你娘俱好,安心即可。聞得兒與浣碧同在甘露寺修身,亦好。大局已定,莫做徒勞之工。只不知珩兒如何,牽念不已。各自天涯,各自珍重,切莫過于掛懷。 千言萬語,爹爹的眷眷之心,只凝成了這幾句,對我的心,對浣碧的心,對哥哥的心,皆在其中。 玄清道:信上你即可看出,甄大人筆力猶健,可見身子沒有大礙。我去之時,聽聞大人在江州刺史一任上頗得愛戴。大人自己亦道,遠離京都朝廷,紛爭既淡,過得亦舒心些。 我心下痛惜,含淚道:江州是何等地方,我雖未去過,卻也知道。住近湓江地低濕,huáng蘆苦竹繞宅生。其間旦暮聞何物,杜鵑啼血猿哀鳴。爹爹與娘年事已高,叫我如何忍得。語罷,聲更嗚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