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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思量片刻,道:皇后和端妃皆有所養,敬妃還可以托付。 我再度深深叩首,道:如此,臣妾再無所憾。 我和他都沒有再說話,這些年,我其實并不真正了解他,他也不真正了解我。我對他,終究是算計著的。一如他,也算計著我。 寢殿中靜寂的過分,偶爾有夜宿的寒鴉凄涼地叫一聲,宿在殘枝上,風掃過枯葉沙沙作響。月光透過窗欞落在地上,是淡淡昏huáng的影子。 我伸手抱過女兒,將她的臉緊緊貼在自己臉上。她什么都不知道,只沉沉瞇著眼,小臉通紅。我的一滴淚滑落,她無意識地咂著嘴,不知能否從這苦澀的淚中咂出一絲甜蜜。 玄凌的神qíng有些惘然的蕭索,望著滿地月影,道:月色朦朧,就賜綰綰封號為朧月吧。 朧月,是個不錯的封號。尋常帝姬皆是在滿月那日賜予封號,不過是賢良淑德一類的字眼。朧月甫一出生就得此殊榮,可見玄凌是疼惜她的,也是對敬妃的安撫。我再無牽掛,安靜謝恩。 他也覺得無趣,有些落寞,他的目光有些柔和有些森冷,似不定的流光,那么些年的時光和殘存的qíng感,最后凝成一句:??,你還有什么話對朕說? 還有什么話,我和玄凌之間,真的已經無話了。然而皇帝的問話,我不可以不答。良久,我輕聲而堅決道:朱弦斷,明鏡缺,朝露?,芳時歇,白頭吟,傷離別,努力加餐勿忘妾,錦水湯湯,與君長訣!吟完,三拜而止,再無別話。 他的聲音有些酸澀:好!好!既然如此,朕亦無話可說了。你去意已決,朧月,朕自會與敬妃好好撫養。言畢,拂袖冉冉離去。我冷眼瞧著他,再無一滴淚落下。 三日后,我被費去所有封好和位分,逐出棠梨宮,退居京郊的甘露寺帶發修行。槿汐和浣碧執意與我隨行,留下了其他人照顧朧月。 敬妃把朧月抱到手中那一刻,感動得流淚,她執了我的手道:我一定視帝姬如己出。 我輕聲而誠懇:這就是jiejie的孩子,何來視如己出這一說。我亦相信jiejie會照顧好自己的孩子。 她點頭:我知道,孩子給誰養育都可以,是你體諒我沒有孩子可以依靠。 我低首:也請jiejie顧念往日qíng意為我照顧沈婕妤。我親一親朧月啼哭的臉,心中痛楚yù裂,轉首離去。 我默然沉思,隨身攜帶的不過是一些最必要的東西,一應衣物首飾,皆留在了棠梨宮。臨行前一夜,浣碧猶豫著問我,是否要將昔年玄凌所贈的玉鞋帶走,畢竟于我,那是最珍貴的器物。 我只淡淡一笑,取出了一把長相思,把一切玄凌賞賜的器物,皆鎖在了大箱子中,皆是過去的東西,又何必再要留。唯有長相思,才是解語的知音呵! 簾外細雨綿綿,宮車自永巷轆轆而過,經過云意殿,不過四年前,我便是從這里,踏進了后宮。我兀自笑了,當時那樣年輕,那樣心高不知收斂,雖然無意于入選,可是一時無意在玄凌面前脫口詩詞,才有了后來那么多紛爭和風波。若有可以后悔的時候,我必然最后悔那一日。 輕蒙的細雨如冰涼的淚。云意殿外站滿了花枝招展的女子,絢爛了整個宮廷蕭蕭的雨季。我微微疑惑,槿汐已輕聲在我身邊道:今日是選秀的日子。 又是選秀了,去年延遲的,今日終于到了。 殿外的少女們青少艾,都有明麗的笑容,渴望而高傲的眼神,仿佛一朵朵嬌嫩的花朵,等待著君王的采擷。若她們知道了我的故事,是否會因此而退卻? 不,她們是不會退卻的。因為和我一同入宮的陵容,已經成為其中的勝利者。后宮,就是這樣一個讓人發瘋的地方,只要有一個人成功,只要有片刻的成功,就會有無數的人甘愿成為手染血腥的人,去爭去斗,去殺戮算計。 不過,那已經是她們的故事了。 宮門巍峨高聳,遠遠望去,兩個熟悉的身影撞入我的眼簾。白蒙蒙雨霧中,眉莊依依而立,溫實初伴在她身邊,手持油傘為她撐出一片無雨。 馬蹄行得緩慢一些,嗒嗒似敲在心上,她的熱淚在眼眶中轉動,我伸手探出與她緊緊相握,溫實初見機塞了一袋銀子給侍衛,請他退開幾步。 眉莊將yù落的淚輕輕拭去,含悲而笑:去了也好,總算離了這個得個解脫了。 我鼻中酸澀難言,輕輕側首:jiejie善自珍重,我怕是無幸再得與jiejie親近了。 她拍著我的肩:你一人去了,我又有什么大意思呢,只盼和你一同罷了。 我悲傷:jiejie何出此言?我見周遭再無外人,悄聲道,jiejie在宮中一日,千萬要留意安陵容與皇后,也要小心祺嬪,勿要為我使意氣,安心保重自己要緊。我懇然望著溫實初,溫大人,jiejie孤身一人,我把她托付與你,萬望顧全,不要落與他人陷阱。 溫實初道:娘娘 我微笑攔下:我已不是娘娘了。 他赧然:?meimei這稱呼久遠前他喚過的,他叫得生疏,我亦覺得唐突,眉莊的臉色變了變,只望住他不說話。溫實初渾然不覺,你也保重,我一得機會,便去看望你。 我搖頭:一入甘露寺,大人就是紅塵之內的人了,你我隔了塵世,不便再來相間。大人若有心,就請為我看顧帝姬,照應jiejie,也是我如今唯一心愿。 他眼中的悲痛之色愈濃,身后槿汐牽一牽我,輕聲道:不便多說了。 我緩緩點頭,狠一狠心,令車夫逐塵而去。 身后,眉莊與溫實初依然遙立雨中,目送我離開,這是四年后宮留給我最后的溫qíng印象。 宮門已出,熟悉的紅墻已在身后。此生,我終于走出了繁華鬼魅的后宮。 我垂下馬車上的布簾,輕輕而悲哀的笑了。 后宮-甄嬛傳Ⅳ 1.甘露莫愁 我到甘露寺的時候,已是向晚huáng昏了,修建在京郊的甘露寺是大周第一佛寺,建在層巖秀石、峰豁萬千的山頂,殿閣巍峨宏偉、飛檐斗拱,極是氣宇輝煌。 下得車來,被山風一撲,身上便有些涼浸浸的,浣碧和槿汐忙收拾了行裝跳下車來,一邊一個扶住了我,槿汐輕聲道:這十月里的山風已經涼了,娘子剛生產過,別chuī壞了身子才好。 自出宮,她再不叫我娘娘,怕我傷心煩惱,又因為身份確實尷尬不明,權宜之下只喚我娘子。說話間,已搭了一件外袍在我身上。 即將落下的夕陽半懸在對面陡峭的山壁上,血紅一輪如要沁出血來,映得半邊天色都如燒如灼一般,直叫人心里悶住了一般難受。蒼茫的暮色如霧漸漸彌漫開來,四邊的山色也有些發沉,蒼郁大松掩映下的古剎,鐘聲悠悠,香煙裊裊,反而讓沉墜的心稍稍沉淀。 我靜靜道:暮鼓晨鐘,咱們以后的日子就是這樣了。 三人正觀望間,有兩個年輕的小尼姑迎了出來,打量了我們幾眼,問道:這幾位可是宮里出來的?住持師父已經吩咐了我們帶幾位進去。 我略施一禮,扶了浣碧和槿汐一同隨著她們走。繞過甘露寺的正殿和側殿,又走了許久,方見幾間低矮平房,引了我們進去道:這是幾位以后住的地方,可先將隨身的衣物放了休息片刻。 平房雖然低矮,里面倒也清慡,房中一張通榻大臥鋪,一桌幾椅,墻角一個大水甕,十分簡單。 兩個小尼姑又道:請幾位再隨我們去大殿,住持師傅等人都在等著了。 浣碧欠身笑道:有勞了。 大殿中點了火燭,香煙繚繞,香油味極重,我才生產完兩日,略有些受不住這發沖的味道,極力壓抑著咳嗽了兩聲。殿中人雖多,卻是極靜。聞得我這兩聲咳嗽,皆轉過了臉來。為首一個尼姑面相倒是和藹,向我道:你來了。 我覺得不好意思,忙快步走了上前。她指一指地下的蒲團,我曉得是讓我跪的,于是跪了下去,浣碧和槿汐也忙跟著跪下。 只聽她和顏悅色道:宮里頭來的旨意,這位貴人是要帶發修行的。雖是如此說,也是入了空門,戒律自然要守。于是她絮絮說了一番清規戒律,道:貧尼法號靜岸,是本寺的住持。你既入了寺,自然要與紅塵遠離了,也再不是宮中的貴人,用不得舊稱,貧尼為你取了一個法號。她頓了一頓,道:你就隨貧尼的弟子輩用莫字。她微一嘆息,你眉間隱有愁瀾,便號莫愁吧。 莫愁,那并不似出家的比丘尼(1)該用的法號。然而我也不便有異議,只無聲應了。心下卻愁瀾頓生。 猶記得小時候跟著哥哥在書房里讀書,夏日炎炎叫人昏昏沉沉,偏偏西席的夫子講完悶死人的《四書》、《五經》,又說什么《詩》三百,思無邪關關雎鳩,在河之洲,講述后妃之德也,小姐乃閨閣千金,不可不牢記也 我嘴里嗯嗯啊啊老老實實應著,眼前夫子的胡須長長地晃得人眼睛發花,幾乎要晃得瞌睡了。 夏天的葡萄架下,明亮到透白的陽光一點一點細碎地從葉子間灑下來,滿地的圓的半圓的白影子,像一地未融的雪花。 夏日那樣長,那樣長,幾乎像要過不完了。蟬鳴聲一聲長似一聲,仿佛和白天的辰光較著勁,看要比誰更長更叫人厭倦。午睡醒來,腦子已經清醒了,眼睛卻總也不愿意睜開。小軒窗下,有清脆的女兒家的低笑聲,一定是流朱和浣碧在斗糙玩兒,要不就是玢兒,又哄著小廝在捉蟋蟀玩兒、或是拼著七巧板。 哥哥不知怎么進來了,笑著拿了一卷書敲我的腦袋,還裝睡,瞧瞧我給你拿什么好東西來了。什么好東西,不過是南北朝的一卷詩詞集。哥哥笑道:夫子的課上得那樣古板,別說你一個女兒家,我也聽得瞌睡。這一卷宮詞得來不易,你好好看吧只別叫娘知道,爹是疼你,可娘知道了,少不得一頓說教。 于是如珍似寶地藏了起來,防著娘發現,睡前才偷偷看上一首兩首,讀得半懂,心意也癡了,仿佛口角噙香一般,日里夜里念叨。早晨起來,流朱又拿我取笑:小姐讀書讀得瘋魔了,昨兒個夜里說夢話,說什么洛陽女兒名莫愁。莫愁?小姐認識洛陽的這位小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