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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她想說什么,對著燭火拿了絲線反復看了幾遍,疑惑道:似乎是華妃今日所戴的鏈子?話一出口,心下陡然明白,串珍珠項鏈的絲線多為八股或十六股,以確保能承受珠子的重量,華妃今日所戴的珠鏈尤其碩大圓潤,至少也要十六股的絲線穿成才能穩固,可是眼前這根絲線只有四股,我心中暗暗吃驚,于是問:娘娘是在皇后宮中的庭院所得么? 端妃似笑非笑道:不錯,人人都忙著看顧杜良媛與你,這東西便被本宮拾了來。她輕抿一口茶水,徐徐道:華妃真是百密一疏了。 我軒一軒眉,淡漠道:難怪華妃的珍珠鏈子被花枝一勾就斷了。她果然是個有心人啊。 絲線上所剩的兩顆珍珠在燭光下散發清冷的淡淡光澤,我想著今日皇后庭院中的兇險,如果杜良媛真的踩著這些散落的珍珠滑倒,后果真是不堪設想我下意識地去撫摸自己的小腹,如今我的腹中亦有一個小生命在呼吸生長,以己度人,豈不膽戰心驚 我不由感激端妃,懇切道:多謝娘娘提點。 她的目光柔和落在我腹部,神色變得溫軟,半晌唏噓道:本宮一來是提醒你,二來你腹中稚子無辜,孩子是母親的心血jīng華,本宮看著也不忍心,算是為這個孩子積福罷。 我心中感動,端妃再避世冷淡,可是她對于孩子是真正的喜愛,哪怕是她所厭惡的曹婕妤之流所生的溫儀帝姬,也并無一絲遷怒。我端然起身,恭恭敬敬對她施了一禮,嬪妾多謝娘娘對腹中孩兒的垂憐。 端妃眼眶微微一紅,旋即以手絹遮掩,平靜道:既然說了,本宮不怕再告訴你一件事,聽聞此珠鏈是曹婕妤贈予華妃的。 我默然思索片刻,覺得連維持笑容也是一件為難的事,護甲的鉤子磨得極尖銳,我輕輕勾著桌布上的花邊,道:曹琴默是比華妃更難纏的人。此人蘊鋒刃于無形,嬪妾數次與她jiāo鋒都險些吃了她的暗虧。 端妃輕笑:華妃若是猛虎,曹琴默就是猛虎的利爪,可是在你身上她終究也沒占到多少便宜不是?端妃倏然收斂笑容,正色道:只要知道鋒刃在誰手中,有形與無形都能小心避開,只怕身受其害卻連對手都不知道是誰,才是真正的可怖。 話說得用力,端妃臉色蒼白中泛起cháo紅,極力壓抑著不咳嗽出聲,氣益發喘得厲害,端妃身邊的侍女立即倒了丸藥給她服下。 我問道:娘娘到底是什么病,怎么總是不見好?嬪妾認識一位太醫,脈息極好,不如引薦了為娘娘醫治。 端妃稍微平伏些,擺手道:不勞貴嬪費心。本宮是早年傷了身子,如今藥石無效,只能多養息著了。 見她如此說,我也不好再勸。送了端妃從角門出去,一時間我與槿汐都不再說話,沉默,只是因為我們明白所處的環境有多么險惡,刀光劍影無處不在。 槿汐服侍我更衣睡下,半跪在g前腳踏上道:娘娘不要想那么多,反而傷神,既知是華妃和曹婕妤,咱們多留心、兵來將擋也就是了。 我靠在軟枕上道:端妃當時不在庭院中,所以只知其一,難道我也可以不留心么? 槿汐微微詫異,道:娘娘您的意思是 華妃斷了珠鏈差點滑倒了杜良媛,好容易沒有摔倒,可是愨妃手中的松子又突然作亂撲了出來,難道不奇怪么?當然貓在天難免煩躁些,可是松子是被調教過的,怎么到了她手上就隨意傷人了呢? 槿汐為我疊放衣裳的手微微一凜:娘娘的意思是 我垂下頭,道:愨妃是后妃之中唯一有兒子的 槿汐道:可是素日來看,愨妃娘娘很是謹小慎微,只求自保。 我嘆一口氣道:但愿是我多慮吧。我只是覺得皇上膝下子嗣荒蕪,若真是有人存心害之,那么絕不會是一人所為。我想了一想,道:你覺得端妃如何?其實她避世已久,實在不必趟這淌渾水。 槿汐把衣裳折起放好,慢慢道:奴婢入宮已久,雖然不大與端妃娘娘接觸,但是奴婢覺得端妃娘娘不像有害娘娘的心思,但是端妃娘娘也絕不是一個可以輕易招惹的人。 我側身睡下,的確如此,所以我對她甚是恭敬,恪守禮節。我也知道,后宮中人行事都有自己的目的,端妃幫我大約也是與華妃不和的緣故吧。 槿汐道:是。說著chuī滅燭火,各自睡下,只余g前月華疏朗,花枝影曳。 后宮-甄嬛傳Ⅱ 第五十五章 舒痕膠 次日一早剛給皇后請安,皇后便笑吟吟命人按住我道:皇上已經說了,不許你再行禮,好好坐著就是。我只得坐下,皇后又道:今早皇上親自告訴了太后你有孕的事,太后高興得很,等下你就隨本宮一起去向太后請安。 我低首依言答應。來到頤寧宮中,太后心qíng甚好,正親自把了水壺在庭院中蒔弄花糙,見我與皇后同來益發高興,浣了手一同進去。 我依禮侍立于太后身前,太后道:別人站著也就罷了,你是有身子的人,安坐著吧。 我方告謝了坐下,太后問皇后道:后日就是冊封的日子了,準備得怎么樣了?說著看著我對皇后道:貴嬪也算是個正經主子了,是要行冊封禮的,只是日子太緊湊了些,未免有些倉促。 我忙站起來道:臣妾不敢妄求些什么,一切全憑太后和皇后做主。 太后道:你且坐著,哀家知道你是個懂事的,只是雖然倉促,體面是不能失的。 皇后陪笑道:母后放心。臣妾已經準備妥當。只是莞貴嬪冊封當日的吉服和禮冠來不及趕制,臣妾便讓禮部拿敬妃過去封淑儀時的吉服和禮冠改制了。 恩。太后頷首道:皇后做得甚好,事從權宜又不失禮數。說著示意身邊服侍的宮女端了一個墊著大紅彩絹的銀盤來,上面安放著一支赤金合和如意簪,通體紋飾為荷花、雙喜字、蝙蝠,簪首上為合和二仙,細看之下正是眉莊懷孕時太后所賜的那支。當日玄凌一怒之下擲了出去,砸壞了簪子一角,如今已用藍寶石重新鑲好。太后招手讓我上前,笑吟吟道:杜良媛有孕,哀家賜了她一對翡翠香珠的鐲子,如今就把這赤金合和如意簪賜與你吧。 我心中咯噔一下,立即想起眉莊因孕所生的種種事端,只覺得有些不祥。然而怔怔間,太后已把簪子穩穩cha在我發間,笑道:果然好看。 我忙醒過神來謝恩。耳邊皇后已笑著道:母后果然心疼莞貴嬪。當年愨妃有孕,母后也只拿了玉佩賞她。 如此寒暄了一番,太后又叮囑了我許多安胎養生的話,方各自散了回宮。 回到瑩心堂中,正要換了常服,見梳妝臺上多了許多瓶瓶罐罐,尤以一個綠地粉彩開光jú石的青玉小盒子最為奪目,我打開一看,卻是一盒子清涼芬芳的透明藥膏,不由問道:這是什么? 槿汐含笑道:這是玉露瓊脂膏,皇上剛命人送來的,聽說祛疤最好。有指著一個粉彩小盒道:這是復顏如玉霜,凝結血痕的。說著又各色指點著說了一遍,多是治愈我臉上傷痕的的藥物,皆為玄凌所賜。 我對鏡坐下,撫摩著臉上傷痕,幸而昨日松子并沒有直接撞在我身上,減緩了力道,這一爪抓的并不深。只是血紅兩道傷痕橫亙在左耳下方,觸目驚心,如潔白霜雪上的兩痕血污。 槿汐沉默良久,道:昨日的事奴婢現在想來還是后怕,娘娘有了身孕以后萬事都要小心才好。 我恩了一聲,盯著她片刻,槿汐會意,道:娘娘的飲食奴婢會格外小心照看,昨天皇上已從御膳房撥了一個廚子過來專門照料娘娘的飲食了,絕不會經外人的手。娘娘服的藥也由章太醫一手打點,章太醫是個老成的人,想來是不會有差錯的。 我這才放心,換了玉色煙蘿的輕紗半袖,系一條盈盈裊娜的淺桃紅羅裙,賞了一回花便覺得乏了,歪在香妃長榻上打盹兒。睡得朦朦朧朧間,覺得身前影影綽綽似有人坐著,展眸看去,那瘦削的身影竟是陵容。 她微笑道:看jiejie好睡,meimei就不敢打擾了。 日的天氣,陵容只穿了一襲素淡的暗綠色袍子。近看,才留意到衣上浮著極淺的青花凹紋。發式亦是最簡單不過的螺髻,飾一枚鑲暗紅瑪瑙的平花銀釵以及零星的銀箔珠花,越發顯得瘦弱似風中搖擺的柔柳,弱不禁風。 她的話甫一出口,我驚得幾乎臉色一變。陵容素以歌聲獲寵,聲音婉轉如huáng鸝輕啼,不料一場風寒竟如此厲害,使得她的嗓子破倒如此,粗嘎難聽似漏了音的笛子,。 陵容似乎看出我的驚異,神色一黯似有神傷之態,緩緩道:驚了jiejie了。陵容這個樣子實在不應出門的。 我忙拉著她的手道:怎么風寒竟這樣厲害,太醫也看不好么? 她微微點頭,眼圈兒一紅,勉qiáng笑道:太醫說風寒阻滯所以用的藥重了些,結果嗓子就倒了。 我怒道:什么糊涂太醫!你身子本來就弱,怎么可以用虎láng之藥呢?如今可怎么好?我現在就去稟明皇后把那太醫給打發了。說著翻身起來找了鞋穿。 陵容忙阻止我道:jiejie別去了,是我自己急著要把病看好才讓太醫用重藥的,不gān太醫的事。 我嘆氣:可是你的嗓子這樣皇上怎么說? 陵容苦笑一下,拂著衣角淡淡道:風寒剛好后兩日,皇上曾召我到儀元殿歌唱,可惜我不能唱出聲來,皇上便囑咐了我好生休養,又這樣反復兩次,皇上就沒有再召幸過我。她的口氣極淡漠平和,似乎這樣娓娓說著的只是一個和自己不相gān的人的事。 我驚道:是什么時候的事?我竟都不知道。 陵容平靜道: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何必人人都知道呢? 我不由黯然,可真是苦了你了。 兩人相對而坐良久,各懷心事。陵容忽然笑道:盡顧著說我的事反倒讓jiejie傷心了,竟忘了今日的來意了。她起身福一福道:聽聞jiejie有身孕了,meimei先向jiejie賀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