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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過這條街,連著拐了好幾個彎,他才停下了腳步。入目望去, 全是些高矮交錯著的房屋,有些年頭了,墻皮大片的脫落,他隨手抹了一記,指尖上浮著些白灰。 這里是靠近郊外的一處,也就是俗稱的貧民窟。 與方才那條街的煙火氣不同,這里到處都是破敗的氣息,仿佛沒有絲毫生氣,只是一潭死水,不起波瀾。 墨染在這里站了很久,待太陽慢慢的升起,光芒透過云層,映著雪色,晶亮亮的晃人眼。 他捻了捻手指,白灰在空中打著旋,落在雪上,了無蹤跡。 墨染邁開步子,身后留下一串雜亂的印子。 巷道里面和外面看起來并沒有什么不同,一樣的破敗,只是更顯得有生氣些。墨染途徑一戶人家,門口坐著個看不出年歲的漢子,元月時節,地上仍然積著厚厚的雪,他卻穿著件單薄的衣衫,微微仰著頭,不知是在曬太陽還是在做什么。 墨染瞥過一眼,看他凌亂的頭發黏在臉上,想來是幾日不曾清洗過了,他無謂的收回目光,往前去了。 那漢子微微瞇著眼,陽光照在身上很是舒服,他看著墨染的身影消失不見,懶洋洋的笑出聲。 也不知今兒是什么風,把這么個模樣俊俏的公子哥吹來了平民窟。 …… 墨染一直走到了巷道最深處,才停了下來,一路過來,他并沒有見到多少人,除卻一開始那個靠門坐著的懶漢,他只零零散散的見過幾人,那幾人皆是一臉的麻木,漠然的看他幾眼,便不再理會。 這是巷道里的最后一戶人家,搖搖欲墜的的大門突然被打開,一名老人被粗暴的推了出來。 “趕緊走,別禍害我了?!?/br> 一道門,兩個世界,門坎內的人這樣說道。 老人沒站穩,被推搡到了地上,他坐倒在地,粗糙干裂的手掌按在冰冷的地上。 聽聞兒子的說辭,老人眼中蓄滿的淚水頃刻間就流了下來,“我……” 老人顫抖著聲音,還想說些什么,男人卻是不耐煩的打斷,“趕緊滾,不然別怪我不客氣?!彼f著,就伸出手,威脅似的揚了揚。 老人這下徹底禁了聲,臉上的痛苦怎么掩都掩不住。 他沒想到有一天,他的兒子會揚言說要對自己不客氣,雖然…… 一只手穿過老人的臂彎,將他從地上扶了起來,老人震驚的看著近在咫尺的一張冷峻面龐。 老人愣住了,臉上悲痛欲絕的神色都來不及收起來,就這樣掛在臉上,看著頗有些滑稽。 他不知這公子何時來的,也不知他為何會來這樣一個鮮少有人到訪的地方。 墨染拍了拍老人身上的雪,而后抬起頭直視著門內的男人,神色漠然的對男人說:“不管如何,對老人動手都是不該?!?/br> 男人起初被他這副冷峻的模樣給鎮住了,他砸吧著嘴,想回一句關你屁事,但始終沒有那個膽子,醞釀半晌,只說道:“你誰啊你?” 老人回過神,站穩了身體,他忽略了頭重腳輕的眩暈感,抹了一把臉,將淚水拭去。 “謝謝啊,你是個好人?!彼f。 墨染沒理那男人,只看著老人說:“老伯……” 墨染還沒來得及說什么,那老人想起什么似的,突然后退了幾步,墨染住了聲,側頭靜靜地看老人動作。 老人從懷里掏出面巾,圍在臉上,確保圍得嚴嚴實實后,他也沒有走過來,只站在那里。 墨染見狀,心下頓時了然,這老人是染上了疫病,怕傳染給他人,所以離得這般遠。 那么這個男人將老人趕出來也有了緣由。 他將目光重新放在這個男人身上,還是那副敢怒不敢言的樣子。 他突然覺得好笑,對自己的親人尚可橫眉怒目,對一個無關的陌生人卻可以忍氣吞聲。 果然人的本能就是趨利避害,欺軟怕硬么? 男人橫了一眼旁邊一言不發的老人,對著墨染張狂的笑道:“我告訴你,你離死不遠了,老頭染上那怪病呢,哈哈哈哈哈哈哈?!?/br> 老人在兒子刺耳的笑聲中,無地自容,他滿是歉意,不自覺的往前走了一步,想跟這個俊俏的公子道歉,可他患有怪病的事實,生生抑制了他的動作。 他僵在原地,連手腳都不知如何放才好,老人怯懦著,又退回了那一步。 墨染神色平靜,臉上沒有什么表情,他突然抬起腿,踹了過去。 不過眨眼間,男人尚來不及反應,他的身子便如斷了線的風箏般,飛了出去。 落在地上時,男人的慘叫聲響徹在狹小的院落中。 老人聽到兒子的慘叫聲時,身體抖了抖,他顧不得太多,就要沖進去看看兒子。 他方才并沒有很真切的看到發生了什么,只模糊中看到了這位公子抬起了腿,而后他的耳邊就是自己兒子撕心裂肺的叫聲了。 墨染站在一旁,看老人搖搖晃晃的沖了進去,像是要隨時倒下去。 男人趴在地上,半晌爬不起來,腹部被墨染踹了一腳,現在火燒火燎似的疼,他不住的呻/吟著,恨不得把外面站著的墨染大卸八塊,才好消他這一腳之恨。 老人一眼便看到了兒子趴在地上,他頓時心疼的不得了。雖然兒子天天窩在家里,吃他的喝他的,整天無所事事,因著自己發熱好幾天,便把自己趕出門,對自己冷言相向,但這些他通通都不計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