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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蘇先寫了個壹,猴兒們累得手疼,又寫了個大,猴兒們說無趣無趣,扶蘇問他們想要學寫什么,這個問ròu怎么寫,那個說桃長什么樣兒,還有幾個小的,嚷嚷著要學寫好吃的,后來掰掰爪子,發現是三個字,就簡化成了吃。 扶蘇忍不住笑了。奚山君在積壓很久的公文后探出了頭,也嘿嘿笑了。他就認真教它們寫吃,學會了吃則又依次鬧著讓寫父母和君父。過年時候猴兒們還剩了些果子沒舍得吃,扶蘇教一個字,小家伙們就塞一個果子到扶蘇口中,他看著他們淡淡笑,然后挑眉道:孤其實是壞人。小猴子們齊齊搖頭,指著奚山君的身影,齊刷刷道:不,她才是! 奚山君拿竹卷砸了好幾只小猴兒。 其中一只好學的小猴兒指著扶蘇在地上畫的字道:扶蘇,你寫錯啦,君父是兩個字,你寫了一個。 扶蘇食指指著那個字,念道:妻,這是妻子的妻。你們的君父,是孤的妻。 奚山君愣了,扶蘇垂著頭,淡道:孤與奚山君,緣分頗深。吾為母守孝三年,如今年屆弱冠,正值婚期。 他是在詢問奚山君?不,太子小哥沒打算詢問,他就是在淡淡地安排,淡淡地通知。 素來行事詭譎的奚山君卻未反對,只是頓了頓筆,好一會兒,才道:你也該有個嗣子了。 婚禮定得慎重,八月初九。 奚山上上下下忙著籌備婚禮,奚山君收到了一封書函,扶蘇也收到了一封。 奚山君是白日收到的,來自翠元的故友年水君。年水君歷經三千余年修煉,由道祖下法旨,終于要與下凡修持三十六年的洛水君成親了。 扶蘇是夜間收到的,兩名夜叉抬著一個青面獠牙的鬼差,帶來了他二弟嬴晏的一封信。信上說他已痊愈,如今在江中徽城查一起公案。原來秦廣王過年時,例行巡查卷宗,卻發現一件束在輪轉鏡后的懸案,如今結了好厚一層灰,秦廣王翻了一番,什么也未說,只將此案jiāo予了他,說是他管倒十分恰當。嬴晏這便升了一格,做了判長,來到徽城。若扶蘇想尋他,只管去江東。 暫且不提晏二。 說起化外事,年水君倒是個人物。他一個坑里的,竟修成了神君,拜在靈寶天尊門下,掌管一方水域,大權在握,如今還要迎娶道祖的幼徒,真真是羨煞旁人。千年前,水坑逐漸gān涸,王八阿年等不回蓮子和阿元,被bī無奈,背井離鄉,去了赤水。誰料王八進了綠水,竟然修煉成了造化,五百年前得以飛升,更因相貌秀雅,行事不拘一格被靈寶天尊看中,收為末徒,從此竟青云直上,二百年前掌管了四水之一八流之二,在三位天尊處都是數得上的神君,百年前,又因天君屬意,預將四水中赤水與洛水合流,而洛水歷來是道祖門下管轄,誰當二水主君,二位天尊自然相持不下,天君無奈,便命年水君與道祖幼徒洛水君結親,大婚后二人共治。 這喜日就定在今年五月。 婚禮籌備折騰了月余,奚山君、翠元夫婦連同子侄輩的皆去幫忙了,留守的則為奚山君打造嫁妝,兩樁大事趕在一起,奚山上上下下忙得晨昏顛倒,連扶蘇也未閑著,替奚山君處理了不少積攢的公文。 正是忙的時節,翠元夫婦卻還添亂,他二人自打赤水處回來,就鬧起了別扭,不再說話。聽聞翠元前些日子老毛病又犯了,同一個蛟女勾搭在了一起,迷了好一陣子,等到年水君夫婦禮成,他才清醒了,把個年水君氣得不行,一同從正源時代修行來的jīng怪,不論品階高低,翠元大概是唯一一個沒修成仙的了,年水君道他不懂清心寡yù,成日與女子廝混,自然是難修成的,多次提攜也不見成效,只氣得不理他這石頭兄弟了。 七月初九是扶蘇成人的日子,按照人間的禮俗,他從童子變成男人,要束冠了。 奚山君一個大妖怪,素來沒羞沒臊,此時竟是十分注重這禮節的,提前兩旬,便出山采辦。她能一日千里,披星戴月,竟是誰也未帶,眨眼便不知去了何處。行前問她何日歸,只說少則一旬,多則半月。 半月她也未歸,又過半月,已整整三旬,她仍是未回,眾人道她素來守時謹慎,從未如此過,均有些擔心,詢問相熟的仙家君主,卻都無人見過他,翠元使通玄術法,令幾個方士千里去尋,也是無果,竟像三界蒸發了。 扶蘇倒是吃睡讀書一如往常,眾人不忍責備他不上心,雖則快結姻緣,可終歸山君也不是他頂頂如意的人。 又過兩日,她竟是自己回來了。 是在夜間。石頭房子的門也是石頭鑿的,旁有陶碗大小的機關,一觸動,便自然打開了。 可這一日,她卻似忘了,只是敲,有節律地不停敲著,直到扶蘇從夢中慢慢蘇醒。 月光皎皎,這位山君竟與素日不同,眉如蛇芯,眼似桃花水,勾人心魄。 扶蘇微微瞇了眼,但見她垂眉一笑,語速極慢,相公,近日可好? 他沉默不語,緩緩側身,放奚山君入內。 奚山君似乎累極了,倒頭便睡,扶蘇方醒,一時睡不著,便在橘木架子上尋了本經看。 晨光熹微,他去溪水邊整理衣冠,奚山君笑意盈盈地跟著他。他去食寓吃朝飯,她依舊坐他身旁,笑意盈盈地看著。他去橘子樹下盤膝講經學,小猴子們牙牙學語,搖頭晃腦,她也搖頭晃腦。 三娘愁眉苦臉地經過,沒jīng打采地與扶蘇打了個招呼,似是沒瞧見奚山君。 這一日夜間,天黑時奚山君便倒頭睡成一坨爛泥,可是銅環敲動石頭門的聲音又緩緩響起,只把一頭散發,已入黑甜鄉的扶蘇再次敲醒,他打開門,愕然了。 一個月前。 這一日,咸寧府十分熱鬧。穆王宮刷洗得gāngān凈凈,連各殿的墻角和恭桶都明亮可鑒,嚴肅端莊。素來不愛出門的穆王妃傅氏也早早盼在了府門之外,一身素色衣衫,握著白玉佛珠,被隔在遠處的百姓熱熱鬧鬧地翹首看著,果然如傳言,貌不驚人。 他們的世子成覺,自從歸國大病之后,腳步從未停歇,手握天子諭,三年來東征西討,大昭四鄰被小世子打得焦頭爛額,真真是天生的戰將,大昭明珠聲名遠播,西陲鹿陵國國王吃過他不少苦頭,據說御膳房三餐必做的兩道菜就是紅燒明珠粉油潑白圓子。 今日匆匆回來,眾人雖不知他如何模樣,眼卻已經有些紅了。自然,不是感慨相思一片赤忱,而是,萬里河山,金山銀礦,珠圓玉潤,如今全要歸一個有實體而非一個僅僅只有世子二字代號的少年郎了。而少年郎,今年不過十九歲,算算穆王日日蔭藥的身子骨,小世子二十五歲上下擁有這一切,應不是太大的問題。 人群中,擠著一個貌不起眼的絡腮乞丐,身材瘦長,眼圈濃重,臉色蒼白,一雙眼睛看似憨呆,偶爾卻晃過幾分說不出的狡黠。 七月兮流火,汗滴兮禾葉,重重兮影影,世子兮辛苦。他一邊嘟嘟囔囔念著歪詩,一邊四處張望著。 今年七月的花開得格外嬌艷,咸寧府素來以花聞名,兼民風比穆地別處開放許多,為此街上賣花的女子十分多,含笑對著年輕男子dàng個媚眼,對女孩兒們多是一句姑娘,世子爺可還未娶王妃,瞅瞅您生得俊的,好比奴手中的花喲于是,小半個時辰后,滿街的姑娘小伙兒頭上cha滿了,熙熙攘攘地瞧過去,好似一出又一出花紅柳綠的戲。 那乞丐也從地上偶爾踩落臟掉的花中拾了一朵,別在耳畔,嘿嘿一笑,儼然別有風qíng。 小世子執著馬韁,身背玉弓,騎著名駒,一身棗紅騎裝卷著風,終于呼嘯而來時,差點沒被滿眼的花花綠綠晃瞎眼。 他鼻子嗅了嗅,臉色登時泛了黑。 小世子對花香一向過敏。 忍不住打了幾個噴嚏,再低頭,看到小姑娘們滿頭花花紅紅眨巴著眼含羞帶怯的模樣時,臉更黑了。 駕!小世子揚起馬鞭,踩緊馬鐙,叱喝一聲,正要再如風一般離去,眼前卻驀地滾出了一樣臟得發臭的東西。 世子爺,救命??!那臭東西號了一聲,開始原地打滾起來。 成覺勒緊韁繩,馬前蹄躍起,顛簸得他左臂的傷口又洇出血來。 成覺人生中第一次見到一個人的感覺是痛。從此,再見他,隱痛似有記憶,如約而至。他不記得,痛卻記得。 何人造次?成覺yīn冷狠辣地望著他,右手扶住了左臂。 身后的侍衛紛紛拿出了刺刀。 那團東西緩緩抬起臟兮兮的胡子,眼圈濃重,鼻涕眼淚一眨眼便出來了,求世子爺可憐可憐小民,給小民一口飯吃。已經餓了三天,走不動路了,這才堵在路上。 成覺看他一身臟污,心中厭煩,眉皺了起來,礙于身份,卻不便同這等蟻民計較,便揮了揮手。他身后的侍衛掏出幾塊gān餅,扔到了乞丐的破衣上,呵斥道:世子仁慈!還不速速離去! 乞丐抱住了餅,頭上的那朵白茉莉蔫了吧唧地垂到了眉毛上。誰料他囫圇咬了幾口,卻似想起什么,扔了餅,抱住成覺座下駿馬的前腿,開始哭號起來,這頓吃了,下頓可怎么辦呢? 這話不可謂不是得寸進尺。成覺面孔抽動了一下,沒有了什么耐xing,掏出金箭,挽起了弓,眼睛微瞇,睥睨著馬下的那一團臟兮兮。 這匹馬是大昭名駒重云的子孫,重云當年是敏言大帝南征北討時的坐騎,相傳毛色雪白無雜,可因蹄上常濺血,后來前后腿全變成朱紅色的了。而重云子孫多是純白毛發,以晶瑩剽悍著稱,卻鮮有朱紅蹄。說也奇了,成覺出生的那一年,大昭皇家馬廄卻出生了一匹純朱色蹄的重氏,便是如今成覺身下的這匹,喚殊云。 殊云同他主子一般,是個有潔癖的好少年,臟兮兮一撲上,它簡直要炸毛了。 成覺食指拇指繃緊,圍觀的百姓都屏住了呼吸,他身后的門客重重咳了一聲,成覺挑眉,冷笑著看了門客一眼,那人瞬間噤了聲。 隨即,箭尖便如雷似電she入了臟兮兮的后背。 臟兮兮看準時機,吐了口中預先準備的一攤豬血,哭得更凄厲了,世子殺人啦,殺人啦! 圍觀眾人嘩然。 侍衛上來幾人要把這乞丐拉走,卻見他邊吐血邊穩如磐石地抱著殊云的前腿。奈何侍衛幾人,皆拉他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