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這世上有一種人,你寧肯這輩子,下輩子,永永遠遠都不會遇上。 劉倩一直百思不解,為什么她會遇上曹醚這種貨色,在跟曹醚斷絕關系后很久,無意中看到一句話,才恍然大悟。 那句感人至深的金玉良言差不多就是:——哪個女人年輕時不曾遇到過幾個人渣? 終于,那個困惑她很久的問題有了答案。 眼前金光閃爍啊,呼出一口濁氣。 在那個千古謎題得到解釋之后,劉倩一直以為曹醚已經死了,回到他的人渣星或者地獄去了。 曾有過幾次她想,有一日曹醚出現在她跟前的時候,那一定只有一種情況。 那就是:詐——尸! 然后在今天,上天開了個不懷好意的玩笑。 光天化日之下,曹醚活生生地在劉倩面前詐尸了。 “快,快使用雙節棍!哼哼哈兮……” “趕緊調用豌豆射手,寒冰射手,雙擊三擊射手防御——不,還是直接使用櫻桃炸彈吧!一勞永逸,您明智的選擇……” 無數個嘈雜混亂聲音從腦中嗡嗡響過。 但是,毫無疑問地,假如現在有人給劉倩手中塞進一挺機槍,她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扣動扳機開始掃射面前這坨東西,把它從人形渣掃射成實物渣。 劉倩管這種行為叫做正當防衛。 謝長安走了兩步,聽不到身后有腳步聲。 他一抖狗繩,這是一個下意識地習慣,——類似于抖動馬韁繩,奇怪的是凱凱居然神奇地站住了。 ——大概它前世是一匹馬。 怪不得他這么酷愛一路狂奔。 一人一狗雙雙回頭。 謝長安看到路邊停著的那輛鐵殼車,以及車里那人若隱若現的一張側臉。 他也看到了距離車子兩步之遙的劉倩,她直直地站在那里,像是一根被人戳進地上的木樁。 表情是那樣的…… 難以形容。 平時她不笑的時候,神情里總會帶一絲淡淡悒郁,然而這一刻,卻已經不是一絲悒郁。 就像是那所有的悒郁交織成了無限憂傷,憂傷加倍,變成了駭然的絕望。 這是一個危險的信號——在他看來。 謝長安皺了皺眉,然后毫不猶豫地轉身走了回來。 劉倩身不由己地看著車里的人,她曾想過有朝一日遇上曹醚后該是什么樣的。 她會毫不在意地……就像是沒看見他一樣。 或者她會無視他的目光留下輕蔑一笑,證明他早已經無關緊要。 可是現在…… 她所感覺到的是:為什么他還沒死,為什么我會出現在這個地方? 普通的衣衫,因剛才被凱凱拉著跑,頭發凌亂……會看起來很可笑和狼狽吧。 為什么會偏偏是這個時候?她每天上班可都會好好地化妝打扮的啊,為什么偏…… 眼前忽然多了一個障礙物,就好像是擋在僵尸前面的高大障礙物。 劉倩發現僵尸曹醚從眼前消失了,這種感覺……還沒有來得及回味,就聽一個略帶冷淡低沉的聲音說:“為何不走了?” 劉倩發誓,她從沒聽過這么動聽的天籟! 身體的機能忽然全部迅速回復,劉倩伸手,斜插~入謝長安的肋下,順勢將他的腰摟?。骸坝H愛的……我累了……” 沒羞沒臊地把身子貼在他身上,劉倩抬頭,向著謝長安眨眼。 謝長安身子繃緊,本能地欲往后仰,然而看到劉倩的眼神,卻又停下:“累了?那我們回去吧?!?/br> “好啊好啊?!?/br> 劉倩迅速答應,聲音里甜蜜度加倍,另一只手也摟上來,把謝長安的腰環住,整個人像是吊在了他身上。 謝長安用眼角的余光掃了一眼旁邊的車:“此人是誰?” 劉倩懶懶地說:“不知道,不認識……問路的吧?” 兩個人的聲音傳回去,車窗邊的男子,雙眉皺起,雙眼一瞇,眼中的陰鷙之色更重了,盯著劉倩跟謝長安兩人身影遠去,良久,才重又發動了車子。 謝長安留意到那輛黑色的車子從他們旁邊的街上駛過。 此刻劉倩還跟沒有骨頭似地吊在他的身上,但骨碌碌亂轉的眼睛卻泄露了她心里所想。 謝長安想提醒她已經不必“演戲”了,然而那嬌軟的身子蹭著他……除了有些有傷風化之外,倒是不覺得難受,甚至還…… 車水馬龍的街頭,不時經過的路人,形形色色地眼神。 他不熟悉的高樓大廈,頭頂的天空卻還是見慣的……一種略帶陰霾的藍。 他前面有一只昂首闊步當自己是馬兒的狗,身邊還膩著這樣一個人。 她的發絲在胸前起伏,他嗅到那淡淡的香氣,帶著一絲沁人心脾的甜意。 這種種的場景,所見所感,雖然陌生,可是…… ——他喜歡。 在謝長安保持沉默十五分鐘后,劉倩終于忍不住,上半身趴在他胸腹之間,以一種試圖用身體橫繞他腰的姿勢,從他肋下探頭往后看。 自然是看不到那輛破車的了。 劉倩瞪大眼睛,開始開展違反科學地唯心論:“難道我真是活見鬼了?” 謝長安淡淡地:“如果你說的是那輛鐵殼車,他一刻鐘之前已經走了……”走得無影無蹤,這點他是肯定的。 劉倩目瞪口呆:“你……早知道?” 謝長安站得直直地,于是形成一個用眼尾斜睨劉倩的姿勢,理直氣壯地反問:“如何?” 劉倩咽了口唾沫:“沒……不如何……我只是遺憾,為什么我不是活見鬼?!?/br> “何意?” “因為他本來該早就死了的!” “為何?” “魔鬼就該留在地獄,光天化日出現那是鬧鬼或者詐尸?!?/br> “魔鬼,便是鬼怪?” “可以這么說?!?/br> “嗤……” 他居然不屑一顧似地笑了笑。 劉倩轉頭看謝長安:“笑什么?” 謝長安依舊用眼尾斜睨她:“那人明明并非鬼怪,雖說生得丑陋了些,氣質也極令人厭惡……” “是啊是啊,你也發現了?!眲①挥X得自己找到了知己,喜形于色。 謝長安卻又冷冷地繼續說:“但是那分明是一個人,就算相貌丑陋氣質不佳也是一個人,你若是對他心懷厭憎或者畏懼……” 劉倩冷笑:“只是厭憎就好了,畏懼個屁?!?/br> 謝長安懷疑自己聽到了一句不雅的臟話,這應該出自軍中那些不羈粗魯的男兒口中才對,而他認得的那些名門貴女或者貴婦們,是從來不會這么說的……他甚至懷疑她們連“屁”是何物都不知,當然,就算是知道也會嬌羞地裝作不知。 謝長安還是哼道:“總之以你方才那種反應,在氣勢上已經算是輸了?!?/br> “閉嘴!”劉倩忍無可忍,“你知道什么??!我看到毒蛇,蟑螂……都會渾身發毛,那是因為物種不同,所以產生本能地反應,輸什么輸?” 謝長安把她的話消化了會兒,仍舊執著地說道:“但那分明是一個人,非毒蛇,張……郎?” 劉倩磨牙,顧不上對他進行科普知識指導了,慷慨陳詞:“偉大的詩人臧克家老先生曾告訴我們:有的人活著,他已經死了!有的人死了,他卻還活著!——對我來說,剛才這個貨就該是前者!所以現在出現在我面前的,雖然在你看來是個人,可是對我來說,卻是個死人,或者是個鬼!對付這種東西我當然會本能地討厭,只想大叫一聲‘惡靈退散’!對了……回頭我得買點辟邪的東西以防萬一啊……” 謝長安聽她說了這長長地話:“對我來說,只需要一種法子?!?/br> 劉倩轉頭,看這位一本正經的仁兄:“哦哦,請問您有什么偉大建議?” 謝長安輕蔑一笑,以一種縱千萬人吾往矣而且還所向披靡的口吻說道:“那便是,——狹路相逢勇者勝!” ——就剛才在車內那種貨色,目測來兩個他干掉一雙,來六對兒他能干掉一打。 ——就是這么邪魅狂霸,不謝。 劉倩呆站了片刻,前面凱凱也呆站著不動,過了會兒,劉倩抬起雙手,高舉過頭,向著謝長安做膜拜狀:“多謝大將軍指導……吾輩領會矣……謝長安大將軍文成武德,澤被蒼生,千秋萬載,一統江湖……” 身為一個編輯她是多么有優勢啊,既可以把現代詩信手拈來,又能流利背誦文學名著里的經典臺詞…… 謝長安大將軍顯然不知道那幾句臺詞是贊頌誰的,略訝異劉倩的“出口成章”,然后很滿意地一揮手:“平身,免禮……” 凱凱翻著白眼,看著這一對耍寶的男女,心想:“幼稚而愚蠢的人類,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