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頁
眾武士后知后覺,原來盟主是為了誘敵深入,佩服佩服,心里的天平又偏向葉瀾雙。 聶歡墜下懸崖,燕行和花鳶在楊皮筏上正好把他接住。 見他胸口不斷冒血,燕行關心則亂:“聶歡你他娘的想氣死我們,我cao……你讓我們在這里接你時,可沒說你會把自己折騰成這幅模樣?!?/br> “行了,屁話少說,快止血,再不救就真的要死了?!?,花鳶也生氣,止血的手不停地顫抖。 認識他這么多年,這不是聶歡傷得最重的一次,卻是他求生意識最弱,臉色最差的一次! 聶歡捂著胸口一抽一抽的,除了傷口,他覺得哪里都疼。 他目不轉睛看著涯上的男人,隔河相望,那人白衣染著紅血,長發在空中飛揚,看不清葉瀾雙的臉,但聶歡猜他肯定很生氣。 早些時候在燈下熱吻時,他還說:“別離開?!?/br> 那聲音帶著糯糯的磁性,真好聽;他身上總是散發著淡淡的香味,真好聞;他藍眼睛的時候,真迷人…… “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聶歡眼中的白影隨著周遭景色的變幻,逐漸縮成一個原點。 此行,他給過也得到過,更幻想過,最終……他什么也沒帶走,還丟了顆心。 這一生,最無法預知的是遇見,不知從何時開始,這一生,最無法忍受的,是別離。 第34章 吳越 七月,梅子黃時雨。 驟雨打在芭蕉葉上,滴答滴答響聲清脆。 山谷外面看不清地貌,山谷里炊煙裊裊,蜿蜒盤旋的梯田像雷峰塔似的一層接一層。 農婦冒著雨,彎腰在田埂上采摘晚飯用的食材;兒童突發奇想雨天放風箏,剛一飛出就被雨水打趴在地,正張著大嘴哇哇大哭;田邊的老牛被人遺忘淋了一天的雨,此番正仰天長嘯抱怨天殺的黑心主人又喝醉了。 半山腰上有間竹樓,是個風水寶地,開門可見山,景色宜人,屋檐下坐著兩人,盯了雨聲觀賞良久,一人嘆氣:“當時的情況,你應該向那幫武林人說出實情?!?/br> 青年人長癱在搖椅上,一身半新不舊的玄色長袍顯得他身材高挑,靜默許久,他抬手將擋臉的斗笠拿開,赫然是消失數月的聶歡聶大俠。 聶歡臉上有點病態白,神色不佳,他摘下酒壺想灌酒,猶豫片刻又重新掛回去,沒所謂一笑,“沒心思同那幫酒囊飯袋爭論。再說,收了你的錢,就得保密,這是殺手的職業素養,本大俠素來看得很重?!?/br> 吳越四十出頭,歲月似乎沒在他臉上留下痕跡,皮膚光滑緊致,輪廓線及好,可以想象年輕的時候迷倒過多少美少女。 他慚愧一笑,說:“你可不是簡單的殺手,五年前如果沒有你出手相幫,我怎么能有機會在這與世隔絕的地方贖罪?!?/br> 聶歡起身,雙手叉腰看著房檐下低落的雨水,嫌棄一句:“煽情的屁話別說,我收錢做事,跟你有毛關系?” 認識這么多年,此人向來口是心非刀子嘴豆腐心,那張嘴巴比毒藥還毒,習慣就好。 “可你賺那么多錢為何還是窮得叮當響?還不是都補貼到桃園里來了,有時候我挺看不懂你的,殺便殺罷,為什么又要救?”,吳越說。 聶歡低頭輕笑,為什么要救?因為他們之中好多都是無辜人。這十二年來,他殺過窮兇極惡江洋大盜,斬過蠻橫無理的街頭霸王,也遇到過許許多多縛雞之力的遺孤遺孀。 他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個好人,他只知道有些人活該被碎尸萬段,而有些人不該無辜受牽連。每次出任務,總能遇到比他身世遭遇還慘的人,最初發現這個地方是巧合,救人于危難之間也是臨時起意。 可這二十年間,每次臨時起意都把人救來扔到這里,竟歪打正著成了現如今桃園的光景。聶歡發誓自己不是善心泛濫,他殺人是真的,救人是無意的! 好與壞,一時間他也沒個評判標準。外面很多人在找這個地方,可這里真的很普通,窮到還不如普通人家。 不論是以前富甲一方腰纏萬貫的,還是像吳越這樣叱咤疆場所向披靡的,進了桃園,還不得每天臉朝黃土背朝天,趕著老牛過山間。 就拿幾個月前的黑袍子來說,他為何要找這里,聶歡不想去過問,他已經夠忙了,哪有那份閑情逸致管這些。 “你為什么要救他們,為什么會答應我的訴求?”,吳越追問。 聶歡垂眸,回道:“殺過太多人,怕死后下十八層地獄,做點好事,好讓閻王酌情處理?!?/br> 鬼才信他,生前都沒在乎過那點名譽,何況死后。 “你呢?對吳翼可還有什么念想?!?,聶歡回頭問。 吳越聽罷,眼里傷痕乍現。 他說:“緣分已盡,無話可說?!?/br> 他覺得自己這一生,犯過最大的錯誤,就是跟吳翼越了那條線。 吳越大著吳翼十五歲,當年見六七歲的小孩兒流浪街頭可憐,便領將其領回將軍府。 小兒生得秀氣,自幼喜文不喜武,十八歲容貌明動京城,詩詞歌賦無所不通。 吳翼這個名字也是吳越領他回將軍府后改的,算不上正兒八經的養父養子,但在外人面前都是這樣稱呼的。越翼從小就黏他義父,成年后也不例外。 剛開始吳越并沒發現什么不對,直到自己三十三歲娶妻那晚,吳翼喝得伶仃大嘴,在后院對他說:“我可能沒辦法再繼續叫你義父。你成親,我痛苦到想死,我恨不得自己是女兒身,哪怕只是給你做妾我也愿意,至少那樣我能伴你左右,我能擁有你,能光明正大地告訴你,我愛你愛到喪心病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