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節
“殺了我,他就是王?!睎|長老對妖王出手的理由是最充分且必要的,再沒有比“成為妖王”對妖修來說更大的誘惑了,而東長老已經做了好多年的老二,繼續這么耗下去,在不久的未來,東長老只可能迎來“活不過妖王”的結局。 不過,就像之前說過的,修士壽命悠長,尤其是妖修,在他們的概念里,這個“不久的將來”基本約等于好幾百年以后。妖族的長老并沒有那么迫切的情緒,必須在當下對妖王下手。 其中之二,是妖山的九尾狐族。 九尾狐在神話中的地位不言而喻,他們已經不是普通的妖修,而且和龍鳳麒麟三族一樣,都是上古種族。只不過它們在如今的日子也不好過,因為族中已經許多年不曾誕生真正的九尾狐了。不要說九尾,七尾都少見。 而最近幾百年間,在九尾狐族中,出現了一個最有可能長出八條尾巴的天才苗子,族長大喜,很快就封了對方為少族長。 唯一的問題是,這位少族長有可能活不到擁有八尾的那天了。 因為妖王已經下令要斬首了對方,哪怕是在孔單鳴受傷的現在,這位少族長的刑期也沒能暫緩?,F在少族長就正被關押在妖山之下,凄凄慘慘地等待著行刑之日。對于九尾狐族來說,只有趕緊殺了孔單鳴,才有可能阻止少族長被殺。 “你就不能放了他嗎?”寧執不解。 “他吸干了一座城的精血?!彪m然在妖修看來吃人不犯法,就像人類也總吃動物一樣,可是為了生存殺人和濫殺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概念。 寧執站到了孔單鳴的一邊:“你是對的,這種妖死有余辜?!?/br> 不要說少族長有什么突破八尾的天資了,就他表現出來的這個樣子,便不應該讓他還有可能進化的更加強大,因為他早晚會變成所有人和妖的麻煩。 “對,這就是我的意思?!笨讍硒Q曾試圖讓妖明白,這狐妖還沒有徹底強大起來,就已經如此肆無忌憚,等他修煉出了八尾,豈不是要把天都捅出個窟窿?真就沒人擔心自己也會成為這個少族長的目標嗎?真等對方變成八尾,可就連反抗也不能了。 可惜,別人只覺得妖王是在找借口排除異己,抹殺任何一個有可能超越他的妖。 怎么說呢,也不能完全怪別人用這么大的惡意揣測孔單鳴,畢竟很多恐怖傳說就是他自己放出去的,在大家心目中,他就是這么一個喪心病狂的妖王。什么“只因為一個疑心,就殺了身邊的得力大將,拿它的頭喝酒”之類的。真虧他能編出來這樣的故事。 總之,從這兩個可能性出發,寧執和孔單鳴把孔單鳴身邊的人又篩選了一圈,進行了分類,并逐步發出了不同的假消息。 接下來就只需要看結果了。 人員構成的復雜,一定程度上影響了釣魚計劃,卻并沒有影響他們上路。 君子劍等人從書院帶來了一種便攜式的單人飛舟,可以理解為有頂的擔架。修士置身其中,不會受到外界任何晃動的影響。不管飛舟的外表是橫置還是豎立,內里的修士都只會有一種躺在其中的感覺。外界的修士只需要背著飛舟就可以了,且飛舟本身有自帶減重陣法的。 這飛舟最妙的地方是,只要修士在里面不動用靈力,外面就感受不到一絲一毫的氣息外泄。 孔單鳴一看見這玩意就大呼了一聲不好:“它是用來放誰的?” 寧執等人齊齊地看向了他,還能放誰呢? 當然是放妖王啊。 除了寧執以外,每一個身在隊伍里的修士,都背起了一個飛舟,誰也不知道妖王到底在哪一個里面。 整個運送計劃簡單又有效,除了妖王本人不太開心。 在君子劍卜了一卦后,他們就挑選了個良辰吉日上路了。兵分幾路,其中有一支再一次穿過了危險叢生的祖洲之森,然后便走上了祖洲的大路。 祖洲作為最早發展起來的大洲,道路四通八達,各種交通都很便利。這一回,凌頂總算可以和別人放心大膽地說,他們是要趕去白玉京參加葉乾法會了,因為大家都一樣。因拖延癥而想要在最后一刻趕去白玉京的修士小隊,不要太多,君子劍一行人就這樣成功隱藏了下來。 偶爾還會有人好心提醒:“你們可要快一點,不然就要趕不上了?!?/br> 外界的關注度,一如寧執的推測,都撲在了葉乾法會上。大家茶余飯后的話題幾乎都是和葉乾法會有關的事情,并沒有人太過關注其他。 “十大仙宗里,竟然是聚窟州那邊最積極?!?/br> “怎么可能是聚窟州?明明是玄州的華陽老祖,他一早就住在書院了?!?/br> “我們祖洲的清虛仙宗和玄義寺也已經在路上了?!?/br> “我聽說連鬼母都準備動身了?!?/br> “前任鬼王就在書院吧?這對師徒不會打起來?” 涂山鬼王因當年在鬼島做的事,成為了鬼修心中最害怕又最討厭的鬼,所有人都覺得鬼母肯定和他師父關系也不是很好。 天知道鬼母其實一直很尊敬師父的,她這么多年不去書院探望,只是涂山章覺得他無顏面對。 就在云霄劍宗一行人,統一背著飛舟、身穿蓑衣,準備乘船飛躍最大的斷裂峽谷,前往方丈洲時,他們終于遇到了圍堵他們的人。 對方化裝成了在峽谷東邊拽著纖繩的眾多船夫,在云霄劍宗的一個弟子上前詢問之前訂好的飛船時,一句廢話也沒有的就拔了刀。 是非常專業的殺手組織沒錯了,沉默,冷血,講究一個出其不意。 如果妖王在飛舟外面,他肯定能第一時間想起來,這便是祖洲鼎鼎有名的血影樓,排名第二的殺手組織。曾經它們是第一的。直至妖王咬斷了他們上一代樓主的脖子,血洗了血影樓當時所有最有可能繼位的繼子后,它們才被后來者居上,初顯了頹唐之勢。這個是真的,不是妖王編的。 如今這個局面,都說不清楚到底是妖王的仇家下大本錢雇傭了血影樓,還是血影樓自己想要尋仇。 但對方明顯是已經打聽清楚了情況,明確知道就在這一行人里有妖王,上來就結陣動了手,極大可能的規避了“反派死于話多”的鐵律。 妖王在飛舟之中是能夠聽到外面響動的,當下就想沖出來幫忙…… 結果,以凌頂為首的云霄劍宗,已經三下五除二的解決了問題。血影樓早已是盛名之下其實難副的典型,哪怕傾樓而出,在云霄劍宗面前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血影樓本想靠結陣來個出其不意,這確實是個不錯的想法,但問題是,云霄劍宗是劍陣方面的行家。 只不過云霄劍宗很少會對外宣揚這件事,一開始是因為覺得練習劍陣的原因難以啟齒,后來是覺得這可以作為一個殺手锏。 寧執還特意問過為什么,只有鈴鐺肯說出真相。 一切都起源于凌頂掌門不應該有的攀比心和勝負欲。 眾所周知,三才劍尊當年在劍修領域,堪稱一枝獨秀,不要說云霄劍宗了,整個劍修群體就沒一個能夠打得過他的。凌頂掌門雖然面上不說,但心里卻極不服氣。他知道自己的天資比不過師弟,便想了其他招數來扳回局面。 好比培養出一個劍陣小隊,讓師弟雙拳難敵四手。 但即便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三才劍尊仍能時不時的勝出,讓凌頂掌門就更想贏了。詭異的,云霄劍宗就這樣培養出了一個良性的實力提升法。不僅有了劍尊,還有了一個結陣后足以抗衡劍尊的劍陣小隊。 這么拉風厲害的小隊,卻只是起源于自家掌門幼稚的嫉妒心,真的讓人很難說出口。 但不管如何,在這樣的小隊面前結陣,簡直就是班門弄斧,結局可想而知。 戰斗結束之快,怕不是要破了什么北域的記錄。絲毫不影響飛船的起飛時間。飛船管理員在把飛船調過來的時候,就像是夢游一般:“你說你們是要去白玉京參加葉乾法會?” 凌頂點點頭:“怎么樣?我們為了葉乾法會鍛煉出來的小隊,厲害吧?” 何止是厲害,簡直是嚇人。 飛船管理員始終想不明白,這樣厲害的宗門,為什么之前在祖洲能如此籍籍無名。目送這一群扮豬吃老虎的大佬上船后,飛船管理員對祖洲重奪魁首有了更多的信心。 他們祖洲一定是最棒的! 之前代表祖洲清虛仙宗的林臨,沒能在白玉京法會上拔得頭籌,讓祖洲上下一直憋了一口氣,總想證明給其他九洲看,祖洲才是老大。一日是老大,就永遠是老大! 這一次的葉乾法會,就是他們證明自己的大好時機。本來大家還在期待清虛仙宗和玄義寺的小隊聯手,如今嘛,飛船管理員心想著,說不定我們祖洲還會有一匹黑馬,只要他們能夠趕得上比賽開始。 碩大的飛船揚帆起航,與飛鳥結伴,穿過裂谷上空的層云,看到了下面斷流的運河。 這一整艘船,都被妖王包了下來。雖然訂船用的不是他的名字,但靈石肯定是他出的??坠邮钦娴暮苡绣X,不僅包下了最大的飛船,還盡可能鋪張浪費的準備了宴會。 孔單鳴就無論如何都不愿意在飛舟里繼續縮著,他堅持要拄拐到甲板上放風,因為他就是這么一只一刻也閑不住的兔子。不得不說,在之前的幾次雷劈事件里,既有內鬼的功勞,也有孔單鳴本兔的鍋。他總是酷愛炫耀,又想搞事情。 飛船大概要航行兩個半時辰,只在甲板上晃蕩,對于孔單鳴來說肯定是無法滿足的,他了解自己,所以他提前準備好了白日狂歡,呼朋引伴。 孔單鳴把他的家人再一次帶上了船,君子劍對此一無所知,直至飛船起飛之后才看見。 君子劍:“……” 孔單鳴卻不甚在意的表示:“我們不是都已經遇到過襲擊了嗎?不可能那么快再來一次的。而且,這些都是我的家人?!?/br> 孔單鳴對自己的家人很放心。 “這里至少有上千只兔子,都是你的家人?族人和家人可不一樣?!绷桧斚胍嵝芽讍硒Q不要掉以輕心。 但孔單鳴卻表示:“對啊,他們都是我的家人?!?/br> 兔子真的很能生。如果孔單鳴叫來他的族人,怕不是這艘船都要放不下,哪怕他們都維持著兔子的原形。 孔單鳴維持著小朋友的外表,帶著寧執開開心心的去認識了一下他的七大姑八大姨。這些兔子都跟了妖王姓孔,名字很有特色:“這是孔兔幾”、“這是孔兔紙”、“這是孔兔兔”…… 寧執幾乎根本什么都沒記住,就剩下一腦門子的兔子了。每只兔子對寧執的態度,都很微妙。在不知道寧執的身份時,會充滿警惕,等知道了寧執的姬是身份后,又會過分熱情,非常尷尬的那種過分。他們不是和寧執沒話找話的不斷說書院的情況,就是開始家長里短,說誰誰家的兔子結婚了,誰誰誰沒在宴會上是因為她懷孕了,只能在船艙里休息。 寧執:“……”既然懷孕了,就別上船來湊熱鬧了啊,為了孩子著想好好休息吧,何必呢? 然后寧執就知道了這些兔子在執著什么。 當孔單鳴聽到家族里又有人懷孕后,他便開始開心的到處撒錢了,見者有份,充分讓人明白了他到底多有錢。特別是在船艙里休息的孕婦,孔單鳴特意讓人給她送了靈石過去。 寧執不得不把孔單鳴叫他一邊,小聲問:“你在干什么?” “盡可能地給他們靈石啊?!笨讍硒Q也小聲回,“天知道我還能活多久,我得在我飛升之前,多給他們留下一些東西。沒了我,他們的生活會很難?!?/br> 寧執表示不解:“你的遺產已經足夠他們生活了,只要他們能低調一點?!?/br> 孔單鳴比寧執更不解:“誰說我要把遺產留給他們了?” 寧執:“哈???” “我有自己的兒子好嗎?”雖然兒子已經去世了,但孔單鳴覺得他還是可以用遺產給兒子做很多事的,類似于給兒子報仇,給兒子祈福,給兒子積德…… 寧執恍然,有道理。 孔單鳴擺擺手,不甚在意地對寧執道:“所以,別去管我的家人啦,他們就是沒怎么見過書院的人,不知道該如何應對?!?/br> 寧執皺眉,總覺得哪里奇怪,但看在妖王的面子上,他并沒有桌子繼續說這些兔子的不好。 孔單鳴的宴會,簡直就是群魔亂舞,人類和動物各占一半。讓君子劍非常不能適應,雖然他也是妖修,但他從劍變成人的那一刻起,就幾乎一直生活在云霄劍宗,身邊都是禁欲清冷的劍修,凌頂這樣的在劍修看來就已經足夠吵鬧。更不用說這些成群結隊的兔子。 “妖王活了上萬歲,他的家人怎么還會活著?” 凌頂和三才也不太習慣這樣的場合,但還是得時刻待在這里,保護妖王。他們閑來無事,只能隨便討論,好比兔子可不是什么長壽的種族,妖王的家人怎么這么能活? “都是他家人的后代,和他的血緣關系已經很遠了?!?/br> “但它們看上去很親密?!?/br> “如果你有一個隨時有可能掛掉、但很富有的親戚,哪怕是遠親,你也會和他很親密的?!比培托?,誰不知道呢?這些兔子的心思,幾乎就寫在臉上——他們想繼承妖王的遺產。 在妖王唯一的獨子消失多年的現在,每一只與妖王有關的兔子,都覺得自己理所當然應該繼承一部分妖王的遺產。其中由以妖王的兄弟姐妹后代的那一脈最為理所當然,他們覺得他們是和妖王關系最親密的兔。 “這讓我有點不舒服?!绷桧斠舱f不上來哪里不舒服,就是覺得這種明明妖王還沒死,卻人人都在想著該如何繼承他遺產的氛圍。 憑什么呢?就因為他們是妖王的親戚? 三才簡直不能更贊同:“對啊,血緣算什么呢?不要說他們是遠親,近親也不能這么算計吧?” 就仿佛他們巴不得妖王趕緊死一樣。 說到這里的那一刻,兩人像是同時發現了什么:“?。?!” 危險就發生在一瞬間,不等凌頂和三才做什么,一陣驚天動地的爆炸就響徹了船底,出事了。不用說,他們再一次遇到了襲擊。 這一次不再是什么祖洲排名第二的殺手組織。而是兩域共同排名前十的九個殺手組織,他們一起聯手,準備絞殺妖王。這份鄭重其事,都不知道該不該讓孔單鳴說上一句受寵若驚??吹贸鰜?,幕后之人是真的很想他死了。 到了這一步,孔單鳴還在思考是東長老叫的人,還是九尾狐族叫的人,他在迅速分析著他們和這些組織之間的關系譜。 但凌頂和三才卻有了更加大膽的猜測,有可能既不是東長老,也不是九尾狐族,而是妖王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