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婚禮
纖嫩的指尖輕輕刮著上面的紋絡,剛生出來的葉片嫩綠,輕刮就可以碎一般。 她將那葉片放到沈銘溪的手中。 “沈銘溪,我知道明天意味著什么,我不怕,我希望你也要答應我一件事!” “不!我不答應!” 沈銘溪態度堅決。 他將她摟緊。 第一次一口回絕的如此徹底。 這么久了,他的小姑娘,他一直珍視在心底,舍不得傷害半分,即便是之前為了讓她明白自己的心意,他都度日如年一樣,看著她哭,他心都碎了。 他后悔了,為什么那時候要做那些。 他可以告訴她,其實他從來都沒有想過放棄她。 他的心里,除了她,從未有其他人。 只是…… 他那時候沒想過會這么后悔。 “月兒,你說過我一味的遷就你,這次我不想,你給我好好的,我就等著你,我要你醒來再親口告訴我!” 沈月眼前模糊了。 “你知道的,就算醒來,那又怎么樣呢?沈銘溪,你既然默許了我把孩子生下來,就知道會有這一天!我不后悔,從我下定決心開始!你聽著……” 她突然雙手托起沈銘溪的下巴,正視著他的眼眸。 “如果我死了,你要好好照顧我們的孩子,我要你發誓!” 死…… 這個字眼像是一把刀,直戳進了沈銘溪的心臟。 他眼睫輕顫,唇瓣緊抿,手上反握住她的小手。 俯下頭,封住她的唇。 ** 手術室外,沈銘溪依然如常站立。 他的背影被燈光拉長。 沈江南和趙婧到時,看到的就是這樣孤寂的沈銘溪。 他們互視一眼,趙婧滿眼淚痕。 她掩唇,坐在椅子上。 沈江南輕輕撫著她的背,只能無聲安慰。 南宮澈是跟沈伯伯一起來的。 他走到沈銘溪旁邊。 輕輕揚起唇角說:“我說過,沈月這么命大,丟了12年都找回來了,怎么會有事!” 說完,他微微垂下眼,看著腳上趕來時因著急差點摔倒時刮破的皮鞋。 眼底涌出了淚。 他從沒哭過,特別還是在別人面前。 但是,他心里就是特別的難過。 為什么會發生在沈月身上。 這七個多月他是怎么過來的?他偷偷來看她,不想被她看到自己的樣子。 他沒沈銘溪那種強大的心里,可以在她面前表現的從容淡定。 他怕自己嚇到她。 這一刻,他再也忍不住了。 抹了抹眼睛,轉過臉再看著沈銘溪。 “我不管,你必須要讓她活著,如果她死了,我會恨你,恨你一輩子!” 他明明知道這一切的選擇都是沈月自己自愿的,他也知道如今再怪沈銘溪也無濟于是。 但是他必須要找一個發泄口。 好好一個姑娘,怎么就會這樣? 他一個大男孩兒,哭著爬在墻上。 沈銘溪一直沉默。 直到一陣嬰兒啼哭聲打破寂靜。 手術燈滅了。 他微微蹙起的眉舒緩開來。 目光在隨著門打開時,頓然亮了起來。 主刀醫生出來,摘下口罩時,可以看得到他眼角的潮濕。 他顫抖著唇瓣,半晌沒有說出話來。 “沈月,她怎么樣了?” 南宮澈像是發現了什么不好的大事。 趙醫生鎮定了些情緒:“手術很成功,孩子也很健康……可是……” “月兒她怎么樣?” 沈銘溪臉色蒼白,卻依然沒有什么情緒的起伏。 只是那緊握的十指泄露了她的心事。 腫瘤科的醫生馮安出來,看了一眼趙醫生。 知道他的為難,說道:“銘溪,帶她回家吧……她一直在說……燈籠很漂亮!” 南宮澈后退兩步,身體一下癱軟。 趙婧被沈江南扶著才沒摔到。 只有沈銘溪目光平靜,唇角微微勾起一抹笑意。 ** 病房里,沈月已經幽幽轉醒。 剖宮產后的第一天是不能動的,她躺在床上看著沈銘溪正站在床頭。 微垂著眼,修長的手指擰開加濕器的注水口,緩緩注入純凈水。 他瘦了。 沈月扯了下唇,忍著疼,輕聲喚他。 “哥哥!” 沈銘溪手一頓,臉上的神情也似乎僵了下,轉過臉時,臉上的笑容帶著些驚喜。 將加濕器放好,霧氣再次在病房里飄散開。 他走回床邊,坐下來。 “是不是很疼?” 她搖頭:“不疼!” “喝點水好不好?” 沈月這回沒有搖頭,點頭笑著看沈銘溪。 在他倒水的時候,她握住他的手腕:“我想看看寶寶!” 沈銘溪復又坐下,俯下身,親親她的唇瓣:“寶寶在保溫箱里,等過兩天,我帶你去看他們!” “他們……很健康是嗎?” “是!很健康!放心吧沈太太!” 他額頭抵著她的,呼吸噴灑在她臉上。 癢癢的,連同她的心,像是被人撩拂過,忍不住笑起來。 “好!” 沈銘溪倒好水,送至唇邊喝了一口覺得溫度還好。 又喝下一口,俯身,緩緩渡入她的口中。 溫熱的水沿著口腔入喉,沈月一口一口的吞咽。 小手下意識地去抓他的大手。 “還喝嗎?”他稍微退開,看著她微微蹙起的眉心,問。 “不了!”她說,一雙眼盯著他憔悴的眉眼。 “怎么,不認識沈先生了?沈太太?”他打趣,帶著點小情調兒。 “我想……好好把你記在心里!” 語畢,太長久的沉默。 沈銘溪保持著微笑,任她一瞬不瞬地看著,只是偶爾大手撫著她的眉眼,沿著她的臉頰滑至她下頷。 許是累了,沈月漸漸閉上眼睛,眉心的折痕更加深了。 “睡會兒吧!沈先生一直在這里,只要你醒了就會看到!沈太太……” 沈月彎著唇瓣,至睡夢中仍是如此。 從懷孕到現在,她真的是太累了,終于可以好好休息了。 這一覺她睡了很久。 睡到再次醒來時,人已經在沈銘溪的懷里。 他穿著睡袍,半撐著身子看著她。 黑暗中,看不太清他的眉眼,唯獨可以確定的是,自己所在的地方不是醫院,是自己家。 她前一刻的記憶應該是醫院,她睡著了。 之后她似乎做了一個又一個夢。 恍恍惚惚,她似乎聽到很多人在說話,場景也總在變幻。 一會兒如炙火烤,一會又置若冰山。 渾身疼得像是被抽筋剝骨。 后來發生了什么? 她不知道。 醒來就是這樣的狀況。 家里的臥室,家里的大床,還有床頭那盞不搭的向陽花小臺燈。 熟悉的空間使她緊繃的意識漸漸舒展開來。 同時一個認知也在心底隱隱散開。 她知道了什么,也明白了什么。 身體往他懷里湊了湊。 “我剛才好像又做夢了!” 沈銘溪的大手將她小手包裹在掌心里,手臂穿過她脖頸,將她摟入懷里。 下巴抵著她額頭,在她看不到的黑暗里,眼底泛紅。 “這次又做什么夢了?” “呵……我夢到我嫁給你了,我夢到穿上了婚紗,夢到在好大的禮堂里,有好多人來觀禮!新郎是沈銘溪,新娘是沈月,銘彥和南宮是伴郎,玲玲和驍驍是伴娘……我……還看到寶寶們給我們當花童!他們長得好可愛,兒子像我,女兒像你!” 她說著話很輕,就像是昵語。 沈銘溪笑著問:“為什么兒子像你,女兒像我?” “你沒聽過么?兒子像mama,女兒像爸爸有福??!” “傻瓜,我們的寶寶生來就是有福的孩子!” “我知道啊……沈銘溪,這樣是不是很好???大家都如此幸福的生活著!” 沈銘溪“嗯”一聲,目光里涌動著淚光。 唇角卻滿是笑容。 “沈太太,我還欠你一個婚禮,就在海邊的別墅里怎么樣?” “好??!聽你的!” 沒多久,沈月眼皮沉沉地又睡著了。 沈銘溪看著懷里安睡的人兒,睡夢里也似痛苦,蜷縮起身體。 將她圈在懷里,唇瓣落在她額頭上。 好久,他一動不動,感受著懷里的小姑娘痛苦的呻吟。 身體也在顫抖。 大手也微微輕顫地覆上她的小腦袋。 他克制著滿腹的悲傷,卻沒能克制住眼淚。 如果可以,他想替她承受一切苦難。 如果可以,他想回到12歲那年,一直守在她身邊,她沒有被偷走,也不會受那12年的苦難。 今天的一切就不會發生。 然而…… 他什么也做不了。 睜開眼睛,他遏制不住的情緒崩潰,吻著她額頭的唇瓣混合著淚水在顫抖。 “沈銘溪……哥哥……我不疼……” “我知道!我一直知道!我的月兒最勇敢的!” 然而,再勇敢的人,面對死亡時,也是孤立無援的。 她失去了治療時機,把生的機會留給了兩個小生命。 而他,即將失去一生的愛人。 ** 海邊別墅外,沒有往日那般靜寂。 偌大一塊場地里,布置的華麗而浪漫。 好多人守候在原地,身著華美禮服,靜候著新婚夫婦的到來。 黑色加長勞斯萊斯幻影婚車緩緩駛來。 泊住的瞬間,所有人紛紛看過來。 駕駛室的車門打開,沈銘溪彎身而出。 一身寶石藍色的西裝,襯得他如同寶石般尊貴優雅。 他手中握著一束捧花,打開后車室的門。 唇角勾起溫柔的笑。 “來,沈先生抱!” 沈月將花接過來,伸手勾住他的脖頸,任他輕柔的抱出車子。 陽光,明媚嬌艷。 卻比不過她臉上的笑靨。 他看著她化著精致妝容,眉眼生動的小臉兒,掩映在象牙色頭紗里,欲遮還羞。 心中痛地一陣緊縮。 “沈太太,你今天好漂亮!” 沈月笑著,將臉埋進他的懷里。 耳邊開始響起掌聲,身體隨著沈銘溪的腳步開始輕輕搖晃。 她從他懷中抬起頭,看到周圍站滿了觀禮的人。 幾乎鋪滿了海邊的大片玫瑰和百合,香味撲面而來,混合著紅酒的香味。 沈爸爸站在最中間的位置,他的身邊是趙婧mama。 兩個人的目光都在他們身上。 臉上盡是笑,沈月卻分明從趙婧mama眼中看到隱忍的痛楚。 沈月手指收攏,想到如果爸媽在的話。 他們一定也會站在那里,看著自己入場,走進婚姻的殿堂。 “沈太太,曾經有個預言,說是走紅毯的時候,每走一步許下一個愿望,是會實現的!” 耳邊,沈銘溪低沉的聲音響起。 沈月收回視線,看著他線條完美的下頷。 將臉貼上的頸窩兒。 紅毯從車子泊住的位置延綿至正前方搭建的禮臺,天空上方飄蕩著無數的小燈籠,風箏一般的呈兩顆心的形狀,中間是偌大的,兩個人站在楓葉林里筆心的照片。 音樂聲不知何時響起,悠悠蕩蕩是婚禮進行曲。 這條路不長,沈銘溪走得很慢。 每走一步,她都在心里許下一個愿望。 走到禮臺前,正好是99步。 世上的巧合太多,沒有百分百的愛情,也沒有完美的人生。 這一步,成了她人生的遺憾。 她笑著,示意沈銘溪放她下來。 腳一著地,他便攬住她的腰,俯低頭看著她。 在她額頭輕輕吻著。 主持人是個年輕的小帥哥,面對如此溫暖的場面不禁打趣道:“新郎別太心急吻新娘,儀式還沒開始!” 觀禮的人不由笑了。 掌聲里,被眾人注目的沈月微微紅起臉,身子靠在他懷里,低低昵語道:“沈先生,你這樣會沒有形象的!” 一向冷靜克制的沈銘溪,從不喜形于色,更別提在外人面前掩示不住對妻子的親昵。 “沈先生在沈太太面前自來都沒什么形象!” 他笑,云淡風清,卻是眼神篤定。 他將唇壓下,直接吻在她的唇上。 帶著些悸動道:“儀式可以開始了嗎?” “可以可以!我還沒見過這么心急的老公!”司儀小帥哥笑著說。 音樂聲起,沈月依偎在沈銘溪的懷里,滿眼幸福的笑意。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小姑娘看到兩個年輕人結婚,那時候他不懂,結婚是什么意思。 她問mama,mama告訴她,結婚就是兩個人從此一起生活。 生活是什么? 她再問。 生活就是每天工作,吃飯,睡覺,將來還要照顧自己的小寶寶…… 這么遙遠的記憶是什么時候? 沈月忘了。 只記得,那時候郭山和王越香還算和氣。 對她也算和顏悅色。 后來,王越香病重了,郭山也失去了耐心,酗酒,家暴…… 眼前有些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