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激動什么勁兒，年輕人自己的事兒，干嘛那么生氣！再說了，月兒和銘溪本來就沒有什么血緣關系，就算是在一起了，那也不是什么難以啟齒的事兒！九音，你就憑著這些照片看圖說話，小心被有心人利用！”

    “你……”楊九音無語。

    她氣結。

    手機往椅子上一拍。

    轉過臉思考了會兒。

    再轉頭時，咬牙說道：“婧婧，我今天就把話挑明了吧！昨晚我們婧婧跟你們銘溪在一起！我不管你們家亂七八糟的關系，但這事兒不能就這么算了！我們晴晴好歹是一個姑娘，被你們銘溪占了便宜還想不負責？不可能！”

    如雷瞬間劈下來。

    沈月身子一顫。

    看著楊九音昂起的下巴，一臉的堅決。

    “九音，這件事還是等晴晴醒了再說吧！孩子還昏迷著呢！”

    “呵……想不到沈家竟是這種門戶！沈江南，趙婧你們聽著，這件事必須要給我們一個說法，不然沒完！”

    楊九音起身，伸手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方圣輝雖未說些難聽的，但是也哀婉嘆氣一番。

    “老沈，說真的，這事兒真是讓我這張老臉沒處擱，孩子們也不小了，怎么就發生了這種事！醫生剛才已經檢查過了，我女兒她昨晚被人下了藥，而且當時他們兩個一直在一起……你們來之前警察過來我才知道，原來這一切都是莉莉那孩子設計的，是她在銘溪和晴晴喝的酒里下了藥！只是沒想到，晴晴她竟然想不開！昏迷的時候她還說對不起銘溪，對不起月兒這孩子……”

    方對輝語氣哽咽，眼底也有些泛紅。

    這些年他是極疼方晴這個獨生女兒的，而方晴也確實值得他驕傲，她的設計天分得到了很好的展現，特別是性格大方，獨立，追求她的男生也很多。

    但卻唯獨喜歡沈銘溪。

    趙婧微微點頭，沒再說什么。

    待和方圣輝告別，與沈江南回家的路上。

    坐在車子里的趙婧，伸手將沈月的冰涼的小手握在掌心里。

    沈月一直垂著眼，胸腔里翻涌著莫名的悲傷情緒。

    不敢去看趙婧。

    于mama，她有愧于她的養育之恩。

    剛才在那種情況下，她還是極為的維護自己。

    即便那么真實的證據之前，她都絲毫沒有對她有任何的指責和目光。

    而沈銘溪……

    她已經不能再奢求他什么了。

    想著離開前他望著自己蘊著莫名痛楚的眼神。

    想著他抱著自己那小小的脆弱。

    好像突然明白了些什么。

    她能給他的，除了這份單純的依賴，沒辦法回饋他的熱情。

    而他，在極近而立之年，他需要的是一個女人，而不是一個女孩兒。

    等待，總是充滿了太多的未知數。

    誰也沒辦法預知可能會發生些什么。

    縱然他是沈銘溪，也免不了是個凡胎rou體。

    眼睛，酸澀不已。

    待她垂下的眼前模糊，臉上已經潮濕一片。

    車子駛進了軍屬大院，停在家門口。

    沈江南率先從副駕駛上下去。

    趙婧緊隨著打開后車室的門，下車后，彎腰又對呆呆坐定的沈月溫柔說：“月兒，下車了！”

    “嗯！”

    她抹了下眼角。

    從mama下車的一側下了車。

    夏夜的風吹過，吹上她布滿淚水的臉頰。

    鼻腔里如同嗆入一絲涼意，不禁輕輕咳漱了兩聲。

    趙婧握住她的手，拉著她進門。

    她的手很柔很暖。

    小時候，沈月就很喜歡被mama拉著小手，在山里奔跑。

    可是，那時候王越香幾乎不太帶她出門。

    她身體不好，又無法生育，所以郭山每次喝醉都會對她打罵。

    有時候好幾天都起不來床。

    當她想要出去玩兒時，就會眼巴巴地伏在mama身邊，撫撫她臉頰說：“mama，我給你揉揉就好了！”

    “嗯，等mama好了，就帶小芳出去玩兒！”

    “好呀好呀！”

    她的臉上還留有被父親打過的紅腫痕跡，可是她還是會開心的拍著小手笑。

    這些記憶雖然很遠很遠，但是每次都會從腦海的最深處清晰的浮現出來。

    在她還不知道自己真實身份時，好多次，她都想著對趙婧喊一聲真正意義上的“mama！”

    她渴望被mama疼愛，渴望家里的溫暖。

    渴望找回小時候那些被遺失的童年……

    然而，此時，她的心狠狠的被撕裂了。

    這個拉著她的女人，最最疼愛她的趙婧mama，今天因為自己被人指著鼻子嘲諷。

    而沈爸爸，哧咤戰場的老軍長，同樣站在旁邊接受別人的凌遲和恥笑。

    若是，他們罵她一頓也好，哪怕是冷落她也好。

    這樣她的心也會好過一點。

    可是，趙婧握著她小手一直到了客廳，都是面對溫和的笑容。

    還問她：“月兒，你怎么臉色這么難看，哭什么？”

    她哭什么？

    她怎么能不哭？

    如果她還可以裝聾作啞，還可以在他們面前掩示對沈銘溪的愛慕，那么，她怎么對得起這么多年一直愛她，照顧她的沈爸，趙媽？

    “撲通”一聲。

    沈月突然跪下來。

    “哎呀，孩子，你在做什么？”

    沈江南還沒坐下來就見沈月跪在他們面前。

    趙婧也訝然地要去扶她。

    沈月搖頭：“爸爸，mama，對不起，是月兒不好！是月兒讓你們丟臉了！是月兒讓你們丟臉了！”

    室內全然是沈月痛苦的抽泣聲。

    她握住趙婧mama的手，顫抖的堅決跪著。

    “孩子，你說什么呢，趕緊起來，地上涼！聽話！”

    趙婧拉她，沈月堅持跪著。

    她轉過身，對沈爸說：“爸爸，我知道，這幾年，你們一直對月兒很好很好，相比銘彥，我更像你們的親生女兒，你們愛我寵我，把最好的都留給了我！我很眷戀這種有家的感覺，也不舍得放棄這些不屬于我的溫暖！”

    “你胡說什么呢，一家人，有什么屬不屬于的，月兒，你起來！聽爸爸的話！”

    沈爸也走上前來，去拉沈月的手。

    沈月收回手，退后一點，抬眼看著爸爸和mama。

    然后，她伏下身，重重的磕了三個頭。

    再抬頭時，額頭上已經現出血漬。

    趙婧眼眶紅了：“你在做什么孩子，mama從來沒把你當成外人，就算你不是我們沈家親生的，但是我就認定你是我女兒，誰也改變不了！”

    “沒錯，不管外人怎么說，我們沈家的人，自有我沈家人罩著！月兒，不要聽外人的話！快起來！”

    沈月眼前已經模糊一片，嗓子已經哭的有些沙啞。

    “爸爸，mama，你們放心，以后我不會再做讓你們難堪的事了！”

    “你在說什么？”

    樓上響起一道清淡雅量的聲音。

    那聲音輕徐有力，伴隨著腳步朝她襲來。

    沈月眼前已經看不清他的模樣。

    可清晰感覺得到他話語里的微微怒氣。

    她毅然起身，要往樓上走。

    可剛邁出一步，就被他捉住手腕。

    他目光越發深遂，仿佛能窺探入她的靈魂深處，讓她無所遁形。

    “你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聲音低沉到沈月的心驀地一抽。

    鮮血涌出，堵在胸口。

    “哥，對不起，一直以來都給你造成了困擾，你已經不欠我什么了，而我也從沒有因為自己的身世和過往恨過你！你不用覺得愧疚，也不用搭上一輩子去償還！以后，就讓月兒一個人去走！我不會給爸媽丟臉，也不會讓哥你擔心！”

    沈銘溪目光越發銳利，盯著她的臉，漸漸變得暗沉。

    “月兒，你是太累了，回去休息吧！”

    “哥，我們之間，因為我而起，那么還是由我結束！爸爸mama對我的好，我會銘記于心，還有哥，我希望你可以幸福，一定要幸福！”

    說完，她頭也不回的掙脫他的手跑上了樓。

    進了房間，她背抵著門板。

    聽到寂靜無聲的房間里，唯有自己的哭泣。

    終于，還是結束了。

    無關方晴，無關她的自尊。

    而是，這個世上，有比自尊還要寶貴的東西，那就是感恩。

    能夠擁有這四年的朝夕相伴，能夠擁有沈家爸媽的寵愛，能夠擁有過沈銘溪……

    日后就算再孤獨，只要他們好，又何嘗不是一種幸福？

    **

    時間真是一種奇怪的東西，你越是期盼它快點流逝，越會覺得緩慢。

    當你不再有期盼，當你的眼中那些原本以為的繁華落盡，轉眼便是過眼云煙。

    高中的課程越來越重，每天有做不完的功課，寫不完的卷子。

    就連周末，她也都會沒日沒夜的學習。

    她從不讓自己閑下來，生怕一閑下來，就會想到某個人。

    那個在她16歲那年，刻進自己心底的男子。

    如今在做什么？

    會與方晴在一起嗎？

    應該會的！

    沈銘溪是個負責任的男人，他從不允許自己犯錯，但若是犯了，他也一定會彌補。

    對方晴無論是彌補，亦或是真的喜歡。

    在一起，對他來說也是不錯的選擇。

    然而這些，她也只是想想，卻從沒有主動上網去搜關于他的信息。

    即便是南宮澈每周末都會來找她，她也從沒問起過。

    南宮澈似乎也知道些什么，在她面前，從未提及。

    沈銘溪就像是一時間從她生活中消失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