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頁
神武龜附和一聲:“我想起來了,嚯,當初好像是有這么一回事,不白城的城主是妖怪們唾棄的笑柄?!?/br> 許砳砳默默地聽故事,不發表任何意見,他再看向矗立在主城廣場的那座雕塑時,他的眼睛不得不瞇了一下。 陽光過于刺眼。 關于這位英雄:時代已然不同,他曾是人族與妖怪和平共處的象征,現在既被妖怪視為叛徒,又被人族砍下頭顱。 不白城原先之所以取名“不白”,是因為其城主主張中立,不黑,也不白。 如今,這座城怕是蒙受了「不白之冤」。 許砳砳也發現,城主之女與其他普通人族不同,她并不像普通人族那樣嫉妖如仇,反而會為這座英雄雕像而感到惋惜愧疚。 至于為什么不白城里的絕大部分人都戴著澳大利亞鵜鶘的鳥喙面具,哪怕他們都知道鳥喙又長又鋒利,極易誤傷到身邊人。 許砳砳從城主之女口中了解到,這是從妖怪和人類同住一城卻互相猜忌的那個遠古年代所遺留下來的非文明產物。 兩個戴面具的人靠得太近會使對方受傷,這正是當時的人們在交往時所保持的最穩妥的交流距離。 麻雀面具和平鴿面具則是中后期的產物,追崇自由的年輕人拋棄了鵜鶘鳥喙面具,他們戴上只遮得住半臉的面具,交往時會微笑交談,之后還會互相接吻。 他們的微笑被解讀為放蕩,接吻被定性為yin亂。 他們在忠實于鵜鶘鳥喙面具的人群中就是叛徒一樣的存在,廣大民眾要求異徒應該釘上刑架。 …… 許砳砳聽得眉頭緊鎖,卻沒有發表意見。 城主之女最后對許砳砳說:“我以城主之女的名義再一次請求您,護送我去萬耀殿,好嗎?” “……” 許砳砳沒回答。 萬耀殿中。 在一處偏殿里,一身紅衣的鳳皇坐在辦公桌前。 這是專屬于他的辦公室,他對殿內的一景一物了如指掌,此時殿內多了一個衣架,掛著兩套墜地的公主裙,兩套裙子的款式相同,其中一套絳紅色,另一套則是淺草綠的配色。 這是阿爾黛的衣服。 鳳皇不由得皺起眉,據百年間負責在萬耀殿服飾阿爾黛的妖怪說,阿爾黛接任了萬耀殿殿主之后,他在萬耀殿內基本就是三點一線的生活:七罪殿——梧桐林——還有就是鳳皇的偏殿。 鳳皇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不僅僅是因為阿爾黛擅自使用他的偏殿,還因為那名妖怪提到了梧桐林。 ——鳳凰非梧桐木不棲,全妖界唯一的一片梧桐林就在萬耀殿里,這片梧桐林等同于鳳皇的寢室。 鳳皇此次醒來就在梧桐林里,他也看到他的枕席旁邊多了一個位,顯然是阿爾黛這百年間也時常睡在那里。 阿爾黛是鳳皇心頭的一根刺,無時無刻不在膈應他,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阿爾黛當初篡位,貫穿他胸膛的那一擊。 阿爾黛在還沒即位之前,實力比鳳皇低了一截,若在平時,要重傷鳳皇絕無可能,偏偏鳳皇在那一段時間習慣了他的死纏爛打和擁抱。 阿爾黛以前也曾對鳳皇明示過傾慕之情,卻是說過就忘的玩笑話,但在阿爾黛改名之后的幾百年間,阿爾黛突然轉性,對鳳皇展開猛烈追求。 鳳皇地位高,他在一妖之下,萬妖之上,他的追求者多半都會把愛慕暗藏于心中,當面敢與他撒嬌的也就只有凰鳥,他從來沒見過阿爾黛這種死皮賴臉和軟磨硬泡的陣仗。 而鳳皇松懈妥協的下場,是被阿爾黛當場重傷,不得不狼狽出逃…… 鳳皇不愿回想這段往事,因為感到恥辱。 鳳皇垂眸,揉了揉眉心,順手打開桌柜,一眼就看到一本復古軟皮灰面的記事本。 鳳皇又皺起眉頭,拿起本子,拆開套在記事本上面的橡皮筋封條。 與其說是記事本,倒不如稱之為日記本。 鳳皇翻開了阿爾黛在位期間寫下的日記,剛翻開第一頁,他的手就懸空停住,只見日記扉頁寫道:歲月悠悠不見摯友,筆寫心事聊以慰藉。 鳳皇:“……” 偏殿陷入一片死寂。 鳳皇瞇了瞇眼睛,硬是忍住了當場撕碎日記本的沖動。 他內心膈應又別扭,最后才懷著糾結的復雜心情翻開日記本。 阿爾黛是個會把「摯友,我今夜是否有幸被你一睡」這種話掛在嘴邊的無恥之徒,他的日記和人一樣寫得露骨,還很矯情,鳳皇坐在案前,擰著眉頭看了三天三夜。 日記內容的占比可以簡單地總結為:50%歌頌贊美原初殿下+50%思念鳳皇。 日記中記錄了阿爾黛當天殺了第一個稱他為「殿下」的小妖怪的感想,簡潔明了,既有愧疚,也有自責,有他對原初殿下的絕對忠誠。 阿爾黛還寫到奪權成功當日,他早已經做好了準備,他揮灑筆墨,鏗鏘有力地有一句話帶過:等吾王歸來那日,我甘愿拋頭顱灑熱血相迎! 除此之外,阿爾黛還提到他出手重傷鳳皇的事,洋洋灑灑地寫了前因后果,還有抒情感慨的段落—— 他總以為我陰險狡猾,沒心沒肺,認定我謀權篡位,背叛吾王。 阿爾黛用自嘲的語氣在日記里自嘆自憐:我在謀劃什么呢,只不過是謀劃一條代他取死的死路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