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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青年還戴著一個金邊框眼鏡,眼鏡鏈自他兩鬢垂在肩頭。 他懷里抱著一只黑貓,睜著一雙藍黃雙色的陰陽瞳,警惕地盯著許砳砳,只是黑貓病懨懨的,不如往日有精氣神。 那人摘下眼鏡和面具,許砳砳看到終南洞鄰居,文質彬彬的李公豹站在他的身邊,正一臉關切地看著他。 李公豹并無什么不同,唯一的變化是他原本為了偽裝成小妖怪,變幻而成的人形是不完全形態,不僅臉上留有兩道觸目驚心的褐色淚溝,身后還甩著一根帶有黑色斑點的橙黃色尾巴,而此時站在許砳砳面前的是一個徹頭徹尾的“人”。 畢竟他可是超A級別的災煞大妖怪。 許砳砳看到舊相識的瞬間,內心涌出一陣酸楚,內心也很不是滋味。 許砳砳低下頭,問:“你們……為什么會來這里?!?/br> 終南洞的鄰居本不是善類,在終南洞留了許砳砳一命尚能理解為他們在那個名為善良的生存游戲里互相牽制,可是為救許砳砳而全洞出擊進入萬耀殿,卻讓許砳砳無法理解了。 許砳砳雖感動,但這份感動被打了折扣。 李公豹并不清楚在萬耀殿里發生了什么,但他從許砳砳的反應中猜到了些許,他只是溫柔地對許砳砳笑了笑,安慰道:“妖各有命,更何況我們是相親相愛的終南洞鄰居呢,大家只是為了守住那最后一方凈土而已,您也不需要有負擔,終南洞的鄰居可都是自愿來救你的,如果他們的善良令接受對象產生負罪感,他們知道了也一定會過意不去的。初初……應該也是一樣?!?/br> “……” 許砳砳遲遲沒有吭聲,他不需要有任何的負擔,當初在終南洞,唐四娘為了救他而“死”的時候,李公豹也是這么安慰他的。 李公豹輕聲道:“我負責留在外面接應您,現在一切都結束了,您已經安全了,接下來想去哪里呢?” 許砳砳不知道。 他在李公豹說出“一切都結束了”的時候,卻仍心有不甘。 他找不到回家的路,現在初初也“丟”了,他既回不去現實世界里,也沒有再留下的意義。 許砳砳焦慮煩躁的時候,總會下意識地摸一下脖子上的鈦鋼吊牌,可惜他伸手摸了個空,只看到自己左手背上新增的抓痕。 許砳砳想到了他離開萬耀殿和初初對視的最后一眼。 初初眼神陌生,當時那陣風吹得許砳砳的臉上很疼。 許砳砳坐在地上沉默了半晌,他站起身,忽然說道:“這樣也好?!?/br> 李公豹疑惑地看向他,就聽許砳砳又說:“我要去人族主城?!?/br> 許砳砳回過頭,最后望著萬耀殿的高墻,嘴唇一動,隔著重重高墻,無聲地對初初說了一句:“就當是……我送你回家了?!?/br> 初初既是萬耀殿原主。 那萬耀殿就是他的家。 許砳砳抓著書包帶子,轉身,他背對著萬耀殿的高墻,一步一個腳印,徒步走遠。 …… 許砳砳的背影同時出現在萬耀殿的主殿,七罪殿的鏡面世界里。 原初坐在黃金王座上,鈦鋼銘牌在他的手掌心躺了許久,卻依舊冷冰冰,汲取不到半點熱量。 燦金的眼瞳往下一掃,他支著下巴,目光追隨著許砳砳的身影,連同許砳砳剛站在門前與“他”無聲對話,原初也讀懂唇語。 “……我送你回家了?!?/br> 原初皺了下眉。 李公豹主動與許砳砳同行。 許砳砳離開前還回到灌木林里找大、小石頭精,可是他沒找到。 他們“一家”四口,李公豹一行十妖一起來到萬耀殿,歸程卻只剩他和李公豹…… 許砳砳他們離開時走水路,乘船歸,兩岸群山連綿,綠樹成蔭,清風送濕氣,涼颼颼的。 許砳砳站在一片花紋繁復的薄冰上,在水上飄行了千里。 許砳砳離開終南洞的時候,是靠初初在九條河上結冰才得以渡河的…… 許砳砳乘奔御風,喃喃道:“故漁者歌曰,巴東三峽巫峽長,猿鳴三聲淚沾裳?!?/br> 許砳砳盤腿坐在薄冰之上,從書包里找出醫用繃帶處理自己身上的抓痕。 李公豹坐在旁邊,他看到許砳砳背著屠龍刀和斬魔劍也不驚訝,反倒是看到許砳砳施展妖力時面露詫異,聽許砳砳解釋是和四大妖靈,也即是三大皇族簽訂了平等勞務契約后,李公豹才恍然大悟。 李公豹忍不住感慨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初初為您考慮得真周全……” 哪怕他“不在”了,四大妖靈依然能代他保護許砳砳。 李公豹當初初和其他鄰居一樣“葬送”在萬耀殿里了,只余一聲嘆息。 許砳砳低頭看著自己手背,初初為他尋庇護,教他用妖術,是不是連初初也沒有想到,妖界唯一能傷及許砳砳的,也只剩初初他自己。 許砳砳想要靜一靜。但在沿途,許砳砳卻不得清凈。 四大契約妖靈痛定思痛后,也暫時放下內部分裂的矛盾,每日在許砳砳的意識里談天說地嘮家常,而這一段以大型電視劇模式開始的家常,中心主旨主要是向許砳砳推銷原初殿下。 九尾天狐動之以情:“我們回萬耀殿吧……原初殿下可喜歡你了,你不是不知道啊,你看當初在不夜城,要不是看到原初殿下對你一片深情,我也不會那么果斷選擇和你們同路。而且殿下肯定還是記得你的,可殿下現在無法離開萬耀殿,你要讓殿下獨自留守在萬耀殿里思念成疾嗎?你能忍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