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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ròuròu就回過頭,隔著人群與玨塵相視了良久,彼此都是面無表qíng的。許久許久之后,兩人不約而同的轉開目光,視線落在了同一個方向。 離得太遠,他們誰都看不清那斑駁的甕城城墻上鐫刻著什么。 然而,有些東西無需用眼去看,只有用心才能真正看明白。 來擊掌,要是能活著出去,就一定要做一輩子的兄弟;就算死了,下輩子還是做兄弟。 甕城里,似乎又響起了那個熟悉的聲音,那句熟悉的話語,一直一直回dàng著 顯化元年,凌申初定,百廢待興,前朝蜀王夏侯儼玄自縊宮中,葬于昶德陵,追謚昶閔帝。翌年,凌申遷都臨陽,興建皇城;同年申莊祖凌玨塵喜得龍子,賜名永念。莊祖清廉愛名,知人善用,顯化年間,有不少賢臣為后世傳頌,史稱莊帝之治。 最為叫后人津津樂道的,不僅僅因為莊祖是一位勵jīng圖治的賢君,而是莊祖一生只娶一妻,兩人日日同起同居,恩愛如尋常百姓。 念修番外 念修,你會不會喜歡上我? 哈哈哈,你覺得自己的左手喜歡上了自己的右手,會不會特別扭? 還真別扭 最近,念修時常會想起那日的對話,想起ròuròu天真期待的眼神,也漸漸想起自己當時的心悸。這樣淡淡的、讓人容易忽略的心悸,仿佛出現過無數次,卻總被他一笑置之。 如果,當時沒有刻意的去躲避忽略,他們的故事也許會不同。 他也不會走到今天。 想到這,念修支著頭,手指輕撫過酒盅的邊沿,白瓷的冰涼一直氤氳進心底。西津的天很涼,沒有臨陽那么宜人,可眼前端坐著的人,分明讓他覺得自己又回到了兒時,之前所有的一切恍如都是一場夢。 你知道嗎?如果不是玨塵,也許那一天你會死在糞壇子里。 嗯?ròuròu看著眼前的酒盅恍神,困惑地蹙起眉心。 玨塵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也是我第一次見到你,在蝶泉,他笑話了你的名字,你動手打了他。我躲在樹后,以為自己藏得很好,卻還是被他發現了。那時他說 老鐵的兒子很好玩,以后我叫她ròu團子,你們叫她云龍,你要替我好好照顧她。記憶被勾起,念修笑著繼續說,想到了那時候的自己,那時候的玨塵。 那天玨塵堅持不要他們送,他還是偷偷跟著,見到ròuròu動手打玨塵時,他險些就沖出去幫玨塵,直到聽到玨塵的笑聲。很陌生的笑聲,在念修的記憶里玨塵總喜歡用稚嫩的臉故作深沉,他從未聽他這樣笑過,那么的暢快淋漓。 那結果呢?你真的是替他照顧我嗎? 不是。念修回答的很慡快,時至今日,他不想有任何的隱瞞:我只是因為他的話救了你??墒侨绻幸惶炷闼涝谖沂种?,也會是因為他。 是嗎?ròuròu揚眉,端起酒盅,清晰的聽見一旁左沅的抽氣聲,她徑自踱步到窗邊,夜色下酒館門外,三王重軍駐扎,皆仰頭窺睨著樓上的動靜。調勻了呼吸后,她眨了眨眼,視線有些模糊:念修,我很想知道,你最渴望的是什么? 把酒放下。念修的口吻很冷,隱忍了太多的東西。 ròuròu毫不掩飾的迅速放下酒,她怕死,也怕這杯酒,可還是qiáng行讓自己看起來鎮定些:沅公主,如果我死,能讓念修和玨塵再一次兄弟相稱,我會毫不猶豫的喝下這杯酒??墒?,我沒有這樣的魅力,他們的天下之爭不是為了我,自然,也不會因為我嘎然而止。 那你為什么要來?左沅的呼吸很沉重,話音帶著忿然,雙拳握得死緊。 來看看念修,來陪他說說話。 一抬眸,便觸到了ròuròu頰邊的淚,念修怔愣了很久。不是第一次看見ròuròu哭,她向來是個隨心所yù的人,哭笑都很放縱??蛇@是念修第一次看見ròuròu哭得那么安靜,那淚是無聲的,卻似乎帶著千言萬語。 公主,能讓我和她單獨聊一會嗎?深吸了口氣后,念修道出請求,轉眸看著左沅。 良久后,左沅不qíng不愿的點了下頭,離去前,又叮嚀了句:我未必能壓制得住那些王爺們,你別誤了大事。 我知道,我只要半個時辰就好,半個時辰后,你讓渝王上來找我。說話的時候,念修的目光還是死死鎖在ròuròu身上,直到聽見關門聲,他才泄出氣,嘆出疲憊:我一直沒有想過自己渴望的到底是什么,以前是盈夜,后來我想要你,而今,我只想能有一夜可以做一場平安夢。 ròuròu鼻腔一酸,喉間的哽咽感更濃了,她硬生生的別過頭,不去看念修,阿盅他們都很想你,你很久沒回臨陽了吧,知道嗎?那里的人還是像以前一樣好玩他們都說,是因為臨陽地靈,所以,才出了你和玨塵這樣的大人物??上麄兛床灰?,看不見你和玨塵的心。念修,我一直想說你是咎由自取,活該淪落到今天,因為這個世界上最懂你的女人,被你生生的錯過了! 你若是今生見不到我惱悔的模樣,就不甘心,是不是?念修呵笑出聲,許久沒見的輕松染上眼眸。 今生還很長,算命的說,我命硬,不會那么早死,說你也能活很久,很久很久 還是村口那個專騙人銀子的王瞎子說的嗎?念修笑著起身,晃到窗前,忽地伸手將ròuròu攬進懷里,幾乎是用盡全力的緊擁著她,聲音很是沙?。嚎刹豢梢宰屛冶б粫?,只是這樣抱著就好。 ròuròu沒有掙扎,她有些貪戀的想感受念修的心跳,只有這樣,才能覺得他還是活生生的,就站在自己的身邊,永遠不會消失。說話時,她依舊帶著哽咽:四麻子說,那人不敢騙我銀子。 傻丫頭,那人也不會敢告訴你,余念修可能會死于非命。念修把頭深埋在她的發間,原是想牢記住她身上的味道,可ròuròu身上沒有絲毫的氣味,這感覺讓他心慌,我始終覺得,你即使為凌玨塵殺盡天下人,也不會殺我。在我心中,那個多年前躺在晉王府g榻上,大言不慚說喜歡我的丫頭,是永遠最忠于我的,也是永遠最懂我的??晌覀?,都忘了給彼此時間去長大,去懂得qíng愛等到終于懂了的時候,身邊的人已經換了。 所以你恨我,恨到在塞北的時候險些就殺了我,是不是?ròuròu這才發現,自己一直都明白,明白念修的每一個念頭,只是對玨塵的愛太濃,濃到她自私不愿去理會其他人。 我不是恨你不愛我,而是 而是我明明懂你,卻冷眼看你迷失。念修,我知道晚了,可我還是想告訴你,沒有任何人覺得你不如玨塵,你也不需要向任何人去證明。你們是不同的,無論是我還是董大哥他們,選擇追隨玨塵并不是因為他比你qiáng,而是選擇了一種兄弟qíng誼。我來西津,不是送死,只是深信你愿意放手! ròuròu緩緩的閉上眼,讓淚滑落,似乎聽到了這淚里凄絕的哀鳴聲。一切都晚了,念修的改變,不是他一個人的錯,而是所有人的錯。分岔路口,他們只是放任他走,誰都沒有開口喚過一聲,哪怕只是一句話,可能就足以讓那時候的念修清醒。 尤其是她,明明知道他只是為了向大家證明他不必玨塵差,卻還是選擇了緘默。 為什么?念修聞言震了下,稍稍放松了手間的力道,卻還是不舍放開她。 我說過我懂你。只要你開口說你想放棄,想和玨塵合作,就算所有人都不信你,我信。 念修斂起笑意,很認真的打量著ròuròu的表qíng,良久,嘴角浮出一抹嘲諷:不怕我又在耍什么伎倆嗎? 不怕。ròuròu聳了聳肩,很是粗魯的擦去眼淚。 她說得很堅定,并不是憑直覺去胡亂相信,ròuròu向來沒有屬于女人的直覺。聽說老爹被活擒時,她是真的恨透了余念修??僧敳碌?,這也許只是他想放手求和的一種險招,她便心軟了。 之所以會在濟城之戰中以命要挾,不是因為她想贏,只是想用自己命去賭,賭念修是不是真的清醒了。事實證明,她贏了,他心底還殘存著兄弟qíng。 那你愿不愿意跟我走,我會讓那些異姓王去幫玨塵。就當我們倆都死了,死在今夜,從此之后這世界上再也沒有時云龍和余念修了。叫什么都好,去哪里都行,玨塵若真稱雄,就注定只能給你一份帝王的愛,可我愿意給你一份普通男人的愛。 他說得很認真,ròuròu卻格外苦澀的笑。她清晰的記得,那年離開兵荒馬亂的薊都時,她也曾這樣開口要求過,求他別娶郡主,陪她回臨陽,安穩一生。 可他,拒絕了。 你把我想得太偉大了。側過頭,ròuròu輕撥開念修的手,眉梢慵懶,沒有一絲的qíng緒,你以為我所有的改變是為了天下百姓嗎?其實,我只是為了一個男人。我為玨塵付出了那么多,又怎么可能把他白白送給別的女人。不管是帝王的愛也好,普通男人的愛也好,他都必須愛我。即使他君臨天下,能陪在他身邊的女人,只有我。 她尚還不會笨到自抬份量,這個男人不愛她,只是想要她。在念修的心中,她或許是與眾不同的,但絕不會是獨一無二的??蓪τ讷k塵來說,天下間只會有一個時ròuròu。 駙馬,打擾了。 念修啟唇,原是還想再說些什么的,但卻被門外忽然闖入的聲音打斷了。 一道青綠色的身影踏入廂房,也讓念修松開了懷里的女子。ròuròu挑眉,打量著眼前這個陌生的男人,很俊,恬淡純然的笑容像是不諳世事般的通透。 放她出城。 請駙馬給萬千效忠你的將士一個理由。男子很平靜,對于這個答案像是預料之中。 兒女qíng場,英雄氣短,不算理由嗎?念修的口吻比他更鎮定,目光始終膠著在ròuròu身上。 這個理由足以讓你死,卻不足以讓她活,更不足以讓異姓王助凌玨塵得天下。 儼錚,如果天下是你的,身為一朝之主,你會如何治國?念修挑眉,輕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