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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指望靠那三萬昶軍,讓夏侯儼玄自作自受嗎?散漫的撐著頭,ròuròu輕笑問向馬盅。 這主意也是你出的!阿盅一時被堵得氣極。 端潤也跟著困惑了起來,開始搞不明白云龍的意圖究竟何在了。起初,也是她自己說夏侯儼玄太過卑鄙,硬是讓許遜想法子利用這三萬昶軍,反咬夏侯儼玄一口的?,F在許遜和阿盅忙了好些天,總算全籌劃好了,她又突然說指望不了這不是折騰人嘛! 我想要濟城,想讓夏侯儼玄自作自受,更想要這擎陽城。眼波流轉,憑窗眺望著擎陽的繁華,ròuròu說得很正經。 若是可以一舉拿下濟城和擎陽,那日后無論是直取薊都還是西津,都更有勝算了。 這不可能!許遜失聲大叫。 余念修移了那么多兵力去守濟城,他們也只有全力抗衡。能分出的兵力并不多,何況,夏侯儼玄還親自退守擎陽了,他們根本就沒有余力分神。 攻樊yīn時我們也沒動用多少兵力,那還是范志守著的城。說著,ròuròu轉頭看了眼沉默的范志,對上他信任的目光,巧然淺笑。 那不同,那是因為有樊yīn百姓里應外合??墒窍暮顑靶惹鞍讶f般罪行都推給了余念修,薊都和擎陽的百姓幾乎全把怨氣積聚在余念修身上。他們眼中的朝廷雖腐敗,但并不殘bào,尚還不至于配合凌申。許遜皺眉相勸,不愿云龍去冒險。 他夏侯儼玄能忍多久。 ròuròu舉起茶盞,呷了口,甘苦的味道在唇齒間漾開。茶盞間冒出熱騰騰的霧氣,模糊了她的視線,她忽然想起方才說書先生的話,身后多少功名多少罪一如萬人景仰的昭祖,功過難書的殷后,若沒有幾分睿智狠決去權衡輕重,又憑什么站在這風口làng尖。 話尾剛完,擎陽街邊忽然sao動,一群昶軍打扮的人嘴里嚷嚷著什么,奔走而過,神色驚恐。途徑之處,先前的祥和dàng然無存。 許久后,直至那些人晃到茶館邊,許遜等人才聽清他們口中的話。 夏侯儼玄生xing多疑,不但把先皇之子左津送去凌申做人質,還懷疑鄭皇后通敵,狠心殺害棄尸荒野。 整個茶館亂了,這巧合讓阿盅、許遜等人面面相覷,剎時,議論四起。 范志瞪大眼,頃刻恍然大悟,驚恐的看向云龍。他想起了那封云龍讓他千方百計去送的信,信中僅有一句津兒很好,勿念。 嘈雜中,ròuròu覺得自己緊合的眼簾下一熱,有淚,順著臉頰滴入手中茶盞,氳出漣漪。 尤記得滄幽宮中那個溫婉女子,心思細敏,親和似水。 轉眼,就香消玉殞,甚是無辜的被淹沒在千萬白骨中。 ròuròu無法不去痛,她終究做了王導,讓鄭尚宓成了周伯仁。 第五十二節 為什么要這么做? 范志的聲音揚起,在偌大的營帳里,遮掩不住的嗔怪之意格外清晰。 馬盅大大咧咧的擠到了ròuròu身旁,原本就不大的座位更顯得狹隘。ròuròu挪了下身子后,咬著唇透過簾帳的fèng隙望去,侍衛巡邏而過,那一張張臉孔印入眼簾,她忽覺心酸澀。 呵,誰還記得為什么,能記得的只是要什么。許遜轉頭,睨了眼不發一言的ròuròu,莞爾輕笑。他無法茍同云龍的做法,卻也無法批判,因為心里太清楚若是事事循規蹈矩,倒不如默默的俯首耕耘,任由旁人去顛覆。 我只是個人。面對斑斑指責質問,ròuròu不想去辯駁太多。 沒人懷疑你不是人啊,你們到底是在說什么?視線在眾人間游走了圈,馬盅愣是沒聽明白他們的話。只覺著自己完全像個局外人,這感覺讓他憋氣極了。 真傻。端潤沒好氣的撇了眼阿盅,伸手戳了戳他的腦門:你只管誓死拿下擎陽就是了,要不云龍這心就算是白狠了。 馬盅靜默了下來,細細斟酌著端潤話里的意思,總算是恍然大悟了:你們的意思是,鄭尚宓的死跟云龍有關? 見范志怒目圓瞪的點頭,馬盅反倒顯得最為釋然,粗枝大葉慣了的他,看不懂太深的東西,只是不解的脫口而問:這有什么不對嗎?夏侯儼玄殺了鄭尚宓,擎陽百姓才更瞧透朝廷的殘bào,這對我們攻破擎陽城有利啊。不然誰知道會損失多少將士,死多少百姓。 戰爭終究是勞民傷財的事,為了死守自己的家園,百姓多半會和守城的將士一起抵抗,屆時只會流更多的血?,F在這樣,起碼那些無辜的百姓不會為朝廷所利用了,馬盅怎么瞧都覺得該好好贊云龍一番。 那是一條活生生人命??!鄭皇后生xing溫順,莫堃得勢后更是受了不少苦,還得面對骨ròu分離,現在連個安死都求不到!范志驀地站起身,對著馬盅咆哮。 可是另一邊是千萬百姓和將士的命,一樣活生生,那些個王公貴胄的命值錢,百姓的命就不值錢了嗎?馬盅也不服輸,理直氣壯的回頂了過去。 一條人命換千萬條,怎么著都不賠啊。 別爭了,好吵。沉默了許久,ròuròu終是按捺不住了,擰著眉,輕喝了聲,口吻略有不耐:到底迷失了秉xing的是誰,像阿盅這樣單純豈不更好?我只是個粗人,不懂兵法韜略,更沒有你們想象中的勃勃野心。那些將士有跟著許遜起義的,有我一點一滴收編的,有隨玨塵殺出塞北的;他們信我們,不是為了求死,而是為了求生! 若是沒有十足把握的仗,ròuròu寧愿遲遲駐扎濟城外,不要撩開烽煙。她承認自己膽小,不敢拿那么多條人命去賭。 頃刻,營帳里頭靜了。只有彼此的呼吸聲回dàng著,誰都沒有再說話,或者有些事原就沒有是非定數。 許遜側眸看向ròuròu,漸漸覺得視線有些模糊。從塞北到擎陽,這條路太漫長,誰都記不清究竟經歷了多少,記憶里那個急躁的時云龍恍如昨日,許遜輕眨了下眼,眨去了瞳孔深處那個恍惚身影。 也許所有人都錯了,變得不是他們,而是時勢。 她愛著玨塵,心系著玨塵想要的天下,縱是任何人被丟在了這騎虎難下的位置上,都必須bī著自己去獨當一面,否則便成了馬蹄下的無名尸骨。 報 隨著一道匆忙失態的身影,響亮的喊聲傳入營帳。 阿盅抬眸斜睨了眼底下侍衛,濃眉微皺:做什么大驚小怪的? 擎陽刺史求見。 所有人的目光全聚向了ròuròu,有股怪異的氣氛流竄著。 領進來吧。低語了聲后,ròuròu伸手輕揉了下鼻尖,看向眾人,笑得有幾分靦腆:別都這樣看著我,弄得人家怪不好意思的。 招來了不少白眼,她還是頑固的笑,直到侍衛領著擎陽刺史跨入帳內。她的表qíng才瞬間收斂,格外的yīn沉,默默的打量著來人。 暗綠色的上好絲緞官袍,一臉橫ròu中嵌著不算大的眼眸,八字胡很jian臣的面相。有了定論后,ròuròu更不預備率先打破沉默了,靜候著對方開口。 久聞時將軍氣宇軒昂、一表人才、玉樹臨風,今日一見,果然是 彼此彼此。你長得也很有特色,比從前阿盅家的大花還要眉清目秀呢。ròuròu堆笑,阿諛諂媚那是她曾經最擅長的。很快,她的笑容就凍結在唇邊,嚴肅了起來:你會直截了當的說話嗎? 刺史愣著,一時不知道該怎么接話了。 倒是許遜狐疑的擰起眉,手肘戳了下馬盅,低聲問:大花是誰? 我家以前養的那口豬,云龍給取得名,是村里最帥氣的。馬盅也很配合的壓低聲音,回道。 霎時把許遜逗得險些噴笑,好在刺史適時的學會了直截了當,終是把氣氛給扭轉了些。 皇上想請時將軍去擎陽一敘。 我跟夏侯儼玄不是很熟,見了面怕也沒話說,大老遠的跑去不值得。ròuròu回絕的很gān脆里,卻不禁揪起心,暗忖起夏侯儼玄的目的。想來他也不會是個任她亂來的主,鄭尚宓的事冷靜下來后,便能想通,定是會有所動作的。 刺史撇嘴輕笑著點頭,對于時云龍的回答并不覺得驚訝,只是語氣驀地變訕涼了:不打緊,皇上說了,若是時將軍實在忙得抽不出身,那就作罷吧。濟城一戰在即,皇上只是擔憂將軍的成敗,畢竟第一次聯手誰都不愿出了紕漏。又恰巧聽說凌玨塵去了西津,才讓微臣來提醒將軍,可千萬別身在曹營心在漢。 西津?他的話音剛末,就惹得許遜等人躁動了起來,神色有些煞白,ròuròu轉頭掃了眼,揚聲反問,拼命提醒自己維持鎮定。 皇上碰巧得知余念修活擒了令尊,說是想見您和凌玨塵。呵呵,看來皇上的擔心有些多余了,那么大的事,時將軍竟然什么都沒聽說嗎? 別拉我,他們根本就是故意的,老子今天非把他剁了不可! 刺史還沒來得及說完,馬盅就跳了起來,怒目橫眉。隨手撩起一旁的刀,作勢就要砍去,幸是被范志和許遜合力攔下了。 都說兩國jiāo戰、不斬來使,何況現在大昶和凌申還正聯手。素聞凌申乃仁義之師,微臣是皇上欽派來的,浩浩dàngdàng走進凌申軍營,擎陽百姓無數雙眼可都好奇著微臣能不能活著回去呢。 任是周圍混亂不堪,ròuròu始終咬著唇畔沉默不語,緊握的雙拳讓指關節已經微微泛白,指甲嵌進手心的ròu中,她卻察覺不到疼,臉色更是駭人。端潤意識到不對勁,趕緊起身擋在ròuròu跟前,昂頭沖著刺史叫囂:滾吧,這兒沒人有空覬覦你的命! 為什么瞞著我?!直到刺史的身影消失在營帳里,ròuròu才控制不住的喝問,眼眸充斥著血紅。誠如那刺史所言,她沒有料到那么大的事,竟還要由外人口中得知。 我們只是擔心你會沖動。許遜泄出氣,很是無奈。無論是最先知qíng的董錯也好,還是之后獨自赴約的玨塵,甚至包括他們,都只因為太了解云龍乖戾的xing子,生怕她不顧一切的沖去西津,任人宰割。 可是那個人是爹??!ròuròu瞪大眼,努力不讓眼眶里的淚涌出,縱是能明白他們的苦心,她卻仍是接受不了。就連自己的這條命都是老爹賜的,現在他們卻要她為了保命棄老爹于不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