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風華 第612節
他是想一槍刺死塔塔博爾,這一槍凝練了他多年的苦練,簡單干脆,威力不弱,而且論起武功,他能夠成為碎骨者的都尉,自然是頗有能耐,至少在一半的草原勇士面前,他無所畏懼。 他對自己很有信心,這一槍也是宛若毒蛇,自信能夠洞穿塔塔博爾的胸膛。 但他終究還是小看了塔塔博爾。 塔塔博爾人高馬大,但反應的速度卻一點都不慢,莽德勒的槍尖眼見便要戳在塔塔博爾的胸口,但這位圖蓀的千夫長卻已經探出一只手,瞬間抓住了莽德勒的槍桿,隨即利用莽德勒的槍桿反過來猛力一戳,莽德勒的槍法犀利,但力氣卻比不得塔塔博爾,塔塔博爾這反向一戳,莽德勒根本無力阻擋,“噗”的一聲,槍柄反戳在莽德勒的胸口,這一戳雖然無法刺入莽德勒的胸膛,卻也是讓莽德勒瞬間滯氣,身體硬是被這一戳后仰到水中。 塔塔博爾沒有絲毫的猶豫,在莽德勒后仰一剎那,手中的長槍猛地刺出。 莽德勒想要一槍刺死他先聲奪人,而塔塔博爾自然也是存了同樣的心思。 長槍如蛇,徑向莽德勒胸口刺去,莽德勒雖然先輸一招,但畢竟不是泛泛之輩,倒入水中的一剎那,便已經探手拔刀,長槍刺來,他手中的馬刀也已經揮出,似匹練破空,“哚”的一聲,卻是削去了塔塔博爾長槍的槍尖,隨即身體在水中一滾,以免塔塔博爾還有后招。 這一刻不僅僅是莽德勒和塔塔博爾在殊死搏殺,雙方數百人混戰一團,都已經紅了眼睛,唯一的目的是將自己眼前敵人的性命奪取。 草原勇士的出手沒有太多花花架子,干脆簡單,鮮血噴濺,在這樣的河道之中拼殺,本就是你死我活,沒有任何緩沖的余地,眾人比拼的不僅僅是出招的速度和力量,還有決心和信心。 如此對決,沒有實力根本活不下去,沒有信心一樣活不下去,只要心中存了一絲一毫的畏懼,反而死的更快。 無從閃避,無從退讓,只有堅信在對手殺了自己之前,能夠果斷、迅疾地殺死對手,才有可能給自己留有一線生機。 于是兩岸的兵馬都看到,兩隊相撞之后,瞬間就倒下一片人,如同烈火焚燒枯草般無助,河水瞬間就被染紅,此時的人命甚至及不上躲在草叢里的蟲蟻。 生命在這一刻,簡直卑賤無比。 秦逍的虎骨刀已經沾滿鮮血。 他當然懂得這場廝殺沒有任何后路,不能殺死對方,最后死的就只能是自己。 屠狼士確實很強,但他們的強大,只是對碎骨者而言,面對修為四品中天境的秦逍,單個的屠狼士在秦逍眼中也不過是普通人。 屠狼士在與碎骨者的廝殺中,卻是占據了上風,不少碎骨者很快就死在屠狼士的刀下,而對方的屠狼士至少也在五十人以上,僅就戰力而言,賀骨這邊確實處于下風。 如果沒有意外,賀骨這兩百人肯定要盡數死在對方手里。 但秦逍就是今天的意外。 他殺的就是屠狼士! 連殺四名屠狼士,已經讓敵人注意到這個兀自穿著戰甲的賀骨人,只是他們看不清楚這人的臉龐。 因為在沖向嘎涼河前,秦逍已經用黑布蒙住了口鼻,這固然是不想讓對方看出有一名唐人參戰,亦是為了提防敵人的鮮血噴濺到自己的口鼻之中,于是在對方眼中,賀骨隊中有一名異類,出手兇狠,武功了得。 見得又一名屠狼士死在秦逍的刀下,不遠處一人毫不猶豫地擲出長槍,長槍破空,猶如閃電般向秦逍刺過來。 那人顯然對投擲長槍很有心得,這一槍的威力也實在不小。 但是很快,那人的瞳孔收縮,因為他看到那個蒙面人就像是腦側長了眼睛一眼,在長槍刺下去的一剎那,那人竟然探手將長槍生生抓住,隨即那人手腕子一轉,手中長槍閃電般刺出,已經穿透了一名撲過去的屠狼士胸膛。 自己借了長槍給他殺人。 那屠狼士胸口噴出一抹鮮血,后仰到在冰冷的河水中。 莽德勒的臉色此刻蒼白,不僅僅是因為冰冷的河水讓身體出現變化,而且塔塔博爾的身手著實讓莽德勒大感意外,對方棄槍揮刀,連續數刀砍過來,莽德勒硬接幾刀,雖然勉強抵擋住,但手臂發麻,甚至虎口已經破裂。 對方的力量和他高大的身材一樣,力大無窮。 他手腕虎口還在流血,鮮血流淌不停,但他沒有機會去包扎,眼下的他,必須要為活下去而拼命。 他答應了可敦,只要有一口氣,就絕不會后退半步。 塔塔博爾當然也看出莽德勒手腕流血,咧嘴一笑,握住手中的馬刀,吼叫聲中,與左右殊死搏殺的狂潮擦肩而過,直取莽德勒。 兩名碎骨者擊殺了各自的對手,見得塔塔博爾大吼沖過來,同時迎上前去,雙刀毫不猶豫地向塔塔博爾砍過去,塔塔博爾揮臂出刀,竟然是拋出了手中的馬刀。 單刀一旋,飛上了半空,可是在這之前,已經準確地割裂了一名碎骨者的咽喉,那人倒下去的時候,捂住咽喉,眼中滿是不敢置信。 另一名碎骨者并沒有去管同伴被殺,因為他知道,生死時刻,精神一旦分散,自己的下場只會和同伴一樣。 塔塔博爾無刀在手,正是好時機。 但他還是想錯了。 在他揮刀之際,塔塔博爾用他蒲扇大的右手掌向水中一掏,一片河水普面向碎骨者臉上打來,碎骨者只感覺眼前一花,視線竟是被河水擋住,也就在這一瞬間,塔塔博爾已經沖上來,一拳打在了碎骨者的喉頭,喉骨發出清脆的斷裂之聲,而塔塔博爾趁勢搶過碎骨者手中的賀骨刀,揮刀砍斷了碎骨者的喉嚨。 而這一切都只是發生在瞬間。 圖蓀的這位千夫長,果真是驍勇無比。 第1033章 死神 一名碎骨者右臂已經被砍斷,鮮血直流,滿臉血污,但一雙眼睛卻如同野獸般泛著兇光。 他手中沒有了馬刀,更沒有長槍,只有一張長弓。 箭盒不見,一張沒有羽箭的長弓又能有什么用? 對面那名圖蓀勇士渾身上下也是鮮血淋漓,喘著粗氣,雖然腰間被砍了一刀,皮開rou綻,傷口處兀自流血,但他手中還有刀。 兩人就像兩頭欲置對方于死地的野獸,目中滿是濃郁的殺意。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圖蓀勇士低吼一聲,任由腰間鮮血流淌,揮刀沖上來,碎骨者也幾乎同時沖上去,等到對方一刀砍下來,碎骨者拼力閃躲,避開一刀,拼力繞到了對方身后。 圖蓀勇士還沒轉身,便感覺長弓已經套在自己的脖子上,韌勁十足的弓弦瞬間勒住了自己的脖子。 一張無箭長弓在碎骨者手中,依然是殺人利器。 他用獨臂轉動長弓,將圖蓀勇士的脖子鉸在弓弦中,一條腿頂在圖蓀勇士的后背上,身體拼力后仰,用全身的力氣來絞殺圖蓀勇士。 此時此刻,雙方四百勇士,已經剩下不到一半人。 賀骨勇士已經不到百人,圖蓀人雖然也死傷慘重,但在人數上卻是占了上風。 河水早已經血紅一片,每一個人都是如野獸般奮力廝殺,只想著就算死,也要殺一個完成最低的目標,雙方人手相若,能多殺一人,就能給同伴留一分活命的希望,也能為爭取勝利添加一分希望。 每個人身上均是血跡斑斑,雙眸赤紅,緊咬鋼牙,只要不死絕,這場決斗就要繼續。 兩邊的鼓聲一直沒有停下來,但許多人都是看的觸目驚心。 草原部族之間的廝殺是常事,戰場上你死我亡,殘酷無比,對大多數兵士來說,那本就是戰場上應該有的場景。 但眼前這一幕,還是讓不少人背后生寒。 沒有人呼喊,兩軍窒息一般,充滿了死寂的氣息。 兩軍的將士們都是握緊了手中的兵器,恨不得立時沖上去助戰,許多人的眼中都顯出痛苦之色。 沒有什么比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同伴在地獄搏殺卻無能為力還要痛苦。 但是雙方都知道不能沖上去。 一旦沖上去,雙方頭領的約定立刻被破壞,如此軍前承諾,對以信守承諾為最高美德的草原人來說,當然是不能去破壞,而且真的兩軍搏殺,死的就不只是幾百人,而是成千上萬的尸首倒在血泊中。 可敦和賀骨將士當然也看出局勢對自己不利。 但他們只能看著,只要是漢子,就要堅持下去,若果率先沖上去,不但會被圖蓀人看不起,而且那些倒在冰冷河水的賀骨勇士也是白百戰死。 可敦神情凝重。 賀骨勇士的勇猛在她的意料之中,但圖蓀人卻也同樣堅毅。 莽德勒的左臂已經被砍斷,他的對手塔塔博爾依然是那般的強悍,就像是一座無法逾越的大山擋在自己身前,他有赴死之心,可是面對眼前這個自己無法擊敗的敵手,信心正在逐漸崩潰。 但他還是咬牙挺著。 自己就算死在對方手里,也不能漏出絲毫的膽怯。 身邊的同伴一個接一個倒下,他看到不遠處一個同伴一刀砍斷了敵人的喉嚨,但敵人手中的長槍也刺穿了同伴的胸膛,他看到一名碎骨者手持一根羽箭,在對手大刀捅進自己腹間的同時,也將羽箭送入了對手的喉嚨。 他握緊了刀,如受傷野獸的低吼,再次撲向塔塔博爾。 塔塔博爾臉上也是血污,低吼著沖過來,莽德勒一刀向塔塔博爾的脖子砍過去,塔塔博爾也揮刀斬向莽德勒的腦袋,莽德勒卻突然手腕一轉,變招橫削,劃過了塔塔博爾的胸膛,也幾乎同時,塔塔博爾的馬刀砍落,鮮血噴濺,莽德勒持刀的右臂也被砍斷,兩肩光禿禿的再無臂膀,塔塔博爾隨即一腳踹出,將莽德勒踹進河水中,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胸膛,一道深深的刀痕觸目驚心,鮮血從胸膛留下,整個腹部瞬間被鮮血染紅。 他看著躺在水中的莽德勒,不顧自己傷勢,快步上前。 莽德勒是敵方首領,只要割下他的腦袋高高舉起,敵人的士氣瞬間就會遭到打擊,為數不多的賀骨勇士一旦失去了勇氣,必將很快便盡數誅殺。 他走過去,莽德勒雙臂俱斷,斷臂處鮮血泊泊直流,卻還是咬著牙,見到塔塔博爾過來,抬起腳向塔塔博爾踹過去,塔塔博爾卻是一刀揮出,將莽德勒右腳砍斷,俯下身子,抓住莽德勒散亂的頭發,舉起手中刀,便要一刀砍下莽德勒腦袋,刀還沒落下,卻感覺左腿一陣巨疼,塔塔博爾痛得叫出聲來,低頭看去,卻赫然發現,自己的左腿齊膝蓋處一下,整條小腿已經不見,竟是被一刀斬去了。 雖然是巨疼之下,但塔塔博爾反應卻不慢,知道身后有敵人,反手揮刀,聽得“嗆”一聲響,待得扭身回去,變見到了一身甲胄的秦逍。 秦逍的戰甲上滿是鮮血,但衣甲完好無損,甚至連那張黑巾也依然蒙在臉上。 但面巾下那一雙眼睛,卻比刀子還要鋒利。 塔塔博爾一腿已斷,重心不穩,吼道:“背后偷襲,你……你不是勇士!” “你死我活,沒有道理可講?!鼻劐欣淅涞?,刀鋒順著塔塔博爾的刀刃上劃,揚刀取向塔塔博爾的脖子,塔塔博爾抬刀再砍,秦逍根本不和他講究,一腳踹向他的支撐腿,塔塔博爾身體一晃,大刀一偏,秦逍手起刀落,刀光劃過,已經割斷了塔塔博爾的喉嚨。 鮮血噴出,塔塔博爾也是頹然地跪在水中,秦逍抓住他的頭發,一刀砍下他的黑頭,高高舉起,四周賀骨勇士看到塔塔博爾人頭在秦逍手中,都是精神一振,齊齊吼叫,士氣如虹。 遠處的契利汗臉色卻已經變了。 他當然知道塔塔博爾的能耐。 塔塔博爾擁有屠熊搏虎的手段,在杜爾扈部是出了名的大力士,在鐵瀚的征服道路上,居功至偉。 這次決斗,數十名隨行的屠狼士上陣,本來已經是勝券在握,但塔塔博爾堅持要求親自出手,契利汗雖然不希望如此猛將進行這生死決斗,但塔塔博爾再三請戰,他也知道塔塔博爾身手出眾,若是上陣,自保綽綽有余,畢竟是從死人堆里走出來的悍將,而且塔塔博爾親自上陣,勝算更是大增,也就不再阻攔。 可是誰能想到,塔塔博爾的人頭竟然被高高舉起。 “那是什么人?”契利汗厲聲道。 秦逍一聲戰甲,自然極是顯眼。 身邊眾人面面相覷,自然不知秦逍的來歷。 塔塔博爾被殺,圖蓀勇士們都是震驚,但很快便有十數人同時沖向秦逍。 這樣的決斗,當然不存在以少打多的說法。 秦逍眼見得一群敵人殺過來,丟開塔塔博爾的腦袋,握緊手中虎骨刀,沒有后退,而是迎著那群人沖了過去。 長槍大刀同時攻向秦逍,秦逍身法卻是靈活的很,這時候再不留手,腦中只有血魔老祖傳授的天火絕刀,雖然天火絕刀的奧妙他還未能完全領悟,但天火絕刀的招式本就是詭奇兇狠。 以秦逍現在的實力,就算是五六名真正的刀客同時進攻,在天火絕刀的威力下,那也占不了多少便宜。 一群圖蓀勇士只見到眼前身影閃動,刀光赫赫,本來還在左邊,等看清楚,人卻已經到了右邊,待得出刀,卻發現右邊也已經沒了身影,反倒是自己的同伴時不時地傳出慘叫聲。 血魔刀法一旦出手,狠辣無情,秦逍只能夠將自己腦海中的招式一招一招連續不斷施展出來,甚至顧不得身邊是敵是友,每一招施展出來,都是取敵性命的兇狠招式,眼角余光只看到周圍人影晃動,他也不看是什么人,只要瞧見身影,立馬出招攻過去,耳邊慘叫聲不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