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神將的被害，在幽冥心中，攻破沭寧城擒拿麝月只會更重要?！庇钗某谐溃骸拔覀儸F在派人去蘇州城，快馬加鞭，明天就能抵達蘇州城，幽冥得到消息之后，想到的一定是如何不讓軍心渙散，接下來如何能夠迅速破城擒拿麝月，換做是我，我不會臨陣調來大家不熟悉的將領，而是直接將左神將的部眾交給右神將統領，將虎丘的兵馬和錢糧盡快調送到沭寧縣，由右神將統領繼續攻打沭寧城?！?/br>
    箕水豹好半天沒吭聲，此時終于點頭道：“不錯，如果我是幽冥，也會這樣做?！笨粗呍聻醯溃骸爸辽佼斍暗木謩菹?，沒有誰比右神將更適合領兵攻打沭寧城?！?/br>
    畢月烏臉色微變，惱道：“如此說來，幽冥將軍會將我們的兵馬和糧食都交給右神將？”

    “這個可能性當然很大?！庇钗某谐瘒@道：“如果到時候真的在右神將的統領下破城，甚至擒住了麝月，卻不知道是否還會有人想起左神將是被右神將的部下所害。那時候右神將如日中天，功勛赫赫，如果破城，他又以城中財物賞賜給兵士們，收攬了人心，到那時，除了咱們幾個還念著左神將的恩德，你真覺得其他人還會存有為左神將報仇雪恨之心？”

    畢月烏聽到此處，感覺背脊發涼。

    “我還擔心另一件事情?！被届o道：“都說一朝天子一朝臣，咱們幾個都是左神將的人，如果真的被右神將控制了蘇州的兵馬，你們覺得右神將還會讓我們有好日子過？”盯著畢月烏道：“你別忘記了，這些年兩位神將水火不容，你我跟著左神將，也和他們結下了不少的梁子，右神將到時候成了我們的頂頭上司，一定會找機會將我們幾個除掉?！?/br>
    畢月烏握起拳頭，沉默了一下，終是道：“難道要將神將被害的事情隱瞞不報？”

    “當然不行?！庇钗某谐瘬u頭道：“神將被害的消息，恐怕已經傳出去了，這件事情根本瞞不住。眼下不但要盡快將這邊的情況向蘇州城那邊稟報，還要穩定軍心?！?/br>
    畢月烏有些焦頭爛額，看著宇文承朝問道：“你不是說不能將這事情報上去嗎？我怎么聽不明白你的意思?！?/br>
    “其實我說的并沒有矛盾?！庇钗某谐偠ㄗ匀簦骸霸谙蛱K州城稟報此事之前，我們先議定一名統帥，由他來接手左神將的職責，雖然暫時不能掛上神將之名，但必須要擁有神將之實，而且選出統帥之后，我們上下齊心，一定要誓死擁護，如此一來，即使是幽冥，最終也只能接受現實，讓咱們擁護的統帥接替左神將的位子?！碧职醋⌒乜趥?，緩緩道：“這樣一來，不但可以迅速穩定軍心，而且讓右神將也無法趁虛而入?！?/br>
    畢月烏一怔，很快便冷笑道：“井木犴，你的意思，可是說要擁護你來擔任新的統帥？”

    “當然不可以?！庇钗某谐瘏s是立刻搖頭：“我雖然承蒙神將的眷顧，提攜為星將，但我加入王母戶也不到半年時間，資歷尚淺，難以服眾。雖然新的統帥應該從星將之中挑選，但第一個便要將我排除在外?！?/br>
    宇文承朝義正辭嚴，畢月烏聽他這樣說，倒是大感意外，呆了一下：“你……你不想做統帥？”

    “我還有自知之明?！庇钗某谐恍Γ骸鞍喝针u還沒有趕到虎丘，但你和箕水豹都在這里，若論接替左神將擔任統帥的人選，你二人的資格遠比我要合適的多?！?/br>
    宇文承朝第一個將自己的排除在外，畢月烏固然大感意外，也是出乎箕水豹的意料。

    畢月烏的神色頓時緩和了許多，看向箕水豹，道：“井木犴所言，確實大有道理?；?，虎丘城內外的兵馬，包括武器裝備，可都是咱們這么多年一點點攢下來的家當，付出多少心血，外人不知，你我都是知道的。左神將雖然不在了，可咱們多年的心血，也不能就此送到右神將手中?！?/br>
    箕水豹頷首道：“不錯，如果將這些白白送到右神將手里，我們如何對得起左神將？”

    “神將被害，軍心不穩，只有選出一名新的統帥，才能夠迅速讓軍心穩下來?！碑呍聻踝碜?，看著箕水豹道：“此外也可以斷絕其他人染指的道路?！?/br>
    箕水豹再次點頭：“言之有理，我也贊同立刻選出一名新的統帥?！?/br>
    畢月烏咳嗽一聲，道：“井木犴主動退出，昂日雞還沒有趕到，眼下情勢嚴峻，我們當然不能等到他來再做決定?！?/br>
    “確實不能等了?！?/br>
    “所以新的統帥，從你我二人之中選出一個?！碑呍聻醵⒅骸澳阌惺裁聪敕?？”

    箕水豹淡淡一笑，道：“你年紀比我長兩歲，所以先聽你的想法?！?/br>
    畢月烏露出一絲笑容，道：“我確實比你長兩歲?，F在想想，我認識左神將已經快十年了，似乎比你還要早上好幾年?！?/br>
    “確實如此?！被⑿Φ溃骸白笊駥⒌玫接内④姷母姓?，加入王母會，自此開始在蘇州發展會眾，我記得很清楚，你是最早被左神將感召加入王母會的一批人，以蘇州王母會眾而論，昂日雞比你還要晚一年多，我投身在左神將麾下，比你們都要晚?！?/br>
    畢月烏眉頭舒展開，笑道：“原來你都記得?！?/br>
    “記得，自然記得?！被Φ萌诵鬅o害：“雖說我投身左神將麾下比你們都晚，不過加入王母會的時間，卻比左神將還要早。你自然也不會忘記，王母會始于青州，那時候我便投身加入了王母會，官兵圍剿青州王母會，我便已經領兵與官兵激戰，算下來，我加入王母會的時間，應該比你還要早上幾年?！?/br>
    畢月烏本來臉上還帶笑，聽得此言，臉色微變。

    “你也知道，我麾下的兵馬之中，有眾多都是當初從青州撤離的信徒，恕我直言，這些人加入王母會比蘇州王母會出現還要早許多?！被獨舛ㄉ耖e：“他們對王母會的虔誠，無與倫比?！?/br>
    畢月烏赫然起身，冷笑道：“如果青州王母會還存在，我立刻奉你為主?？墒乔嘀萃跄笗斈赀€沒起事，就被官兵圍剿，短短兩個月，青州王母會就煙消云散?；?，如果青州王母會真有能耐，你們也不會跑到蘇州來投靠左神將?！?/br>
    箕水豹并不惱怒，淡然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不必再拿青州王母會來說事?！碑呍聻鹾芨纱嗟溃骸凹热滑F在是在蘇州，就以加入蘇州王母會而論。你也承認，我比你早幾年投身神將麾下，所以新的統帥，我自認為還是我來擔當?！?/br>
    箕水豹笑道：“如果沒有青州王母會，何來蘇州王母會？飲水思源的道理，難道你不懂？論資歷，我比你深，論勇武才干，你似乎也并不比我強，什么時候輪到你來接替神將的位子？”

    畢月烏冷笑道：“既然你我互不服氣，那好辦，咱們各奔東西，我帶我的人馬離開，從今以后，井水不犯河水?！?/br>
    “畢月烏，神將剛剛被害，你就要擁兵自立，你是要反叛嗎？”箕水豹赫然起身，神色冷厲：“左神將多年的心血，我可不能眼睜睜看著毀在你的手里，誰要是敢鬧分裂，我絕不答應！”

    第691章 偷梁換柱

    畢月烏冷笑一聲，雙手握拳道：“怎么？要給我扣帽子？老子可不吃你這套?！?/br>
    “兩位星將，咱們都是自家兄弟，切莫傷了和氣?！庇钗某谐嘈Φ溃骸半y道你們忘記我們為何會走在一起？都是為了鏟除妖狐，為天下百姓造福，如今連江南都沒有控制住，兩位就生出嫌隙，這可是違背了咱們的初衷?！?/br>
    畢月烏一屁股坐下去，冷哼一聲。

    箕水豹也是緩緩坐下，嘆了口氣，道：“井木犴說的對，這些年咱們兄弟同甘共苦，這才有了今日?？墒且P除妖狐，這還是剛剛起步，如果因為自家兄弟內訌誤了大事，咱們都是王母會的罪人?！?/br>
    畢月烏想了一下，看向宇文承朝道：“井木犴，你說該由誰來統領兵馬？”

    “你和箕水豹都是我的兄弟?！庇钗某谐癁殡y道：“無論誰擔負起左神將留下的責任，我都會誓死效命?！豹q豫一下，終是道：“我倒是有一個法子，十分公正，就是不知道二位可否愿意?！?/br>
    “只要公正，那就好說?！碑呍聻醯溃骸笆裁捶ㄗ?？”

    宇文承朝正色道：“不過我先要說明白，利用那個法子決定誰來擔負重任后，就不得因此再起波瀾。如果畢月烏你接了重擔，我和箕水豹還有昂日雞必全力輔佐你，聽從你調派。同樣的道理，如果是箕水豹勝了，咱們都要服從箕水豹的命令?！?/br>
    箕水豹看了畢月烏一眼，點頭道：“自當如此?！?/br>
    “你的意思呢？”宇文承朝看向畢月烏。

    畢月烏倒也沒有猶豫，粗聲道：“可以?！?/br>
    宇文承朝這才笑道：“既然我們都是九天王母的信徒，你二人由誰來接替神將之責，就聽從王母的意思?！毕蛞荒樢苫蟮禺呍聻醯溃骸皠跓┠闳ネ饷嬲乙幻R字的人?！?/br>
    畢月烏不知宇文承朝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卻還是起身出門，片刻之后，卻是帶著一名矮胖的男子進來，道：“這是酒樓的賬房，會讀書寫字?！?/br>
    宇文承朝招手讓那矮胖男子靠近，附耳低語幾句，賬房連連點頭，躬身退了下去。

    “井木犴，你搞什么鬼？”畢月烏疑惑道。

    宇文承朝道：“不用著急，很快就知道?！?/br>
    沒過多久，賬房回來，手中卻是拿著兩只小黃紙片，方方正正，上面寫著小字，賬房到的宇文承朝面前，小心翼翼道：“寫好了?！?/br>
    “給他們看一看?！庇钗某谐沽藗€眼色。

    賬房一手捏著一張小紙片一角，亮在二人面前。

    畢月烏是個粗人，但畢竟也是星將，略微識得幾個字，卻也認得，兩張小紙片上，一張寫著“天”字，另一張寫著“人”字，狐疑道：“井木犴，這到底是什么意思？”

    “給我?！庇钗某谐斐鍪?，將那兩張小黃紙片接過去，示意賬房退下，等賬房出門帶上之后，宇文承朝才慢慢地將小紙片折疊起來，平靜道：“兩位星將都看到了，兩張紙上，一個寫著天字，一個寫著人字，既然兩位都想承擔神將的職責，與其爭斗，不如由王母來決定。你二人各抽取一張，誰能抽到天字，就是我們的統帥，這法子公平無比，誰勝誰負，各安天命?！?/br>
    畢月烏一怔，皺起眉頭。

    數千兵馬的統帥，以這樣的方法來決定，著實有些兒戲，可這卻又是當下最好的法子。

    畢月烏和箕水豹手中都有人馬，如果為了爭位出現火并的狀況，后果著實不堪設想，反倒使用這個簡單的法子，勝敗由天定，不但可以選出新的統帥，而且還能免去可能發生的危機，倒也算是一舉兩得。

    “可以?！被q豫一下，終是點頭道：“如果畢月烏抽到天字，我箕水豹自今而后，誓死效忠于他，有違此誓，天誅地滅?！?/br>
    畢月烏聽得箕水豹立誓，當下也道：“箕水豹若成為統領，畢月烏必當唯命是從，違背誓言，萬箭穿心?！?/br>
    “好?！庇钗某谐恢挥X中，已經將兩只紙片折好，又捏成了小紙團，握在手心中，問道：“二位誰先抽？”

    箕水豹和畢月烏對視一眼，箕水豹已經抬手含笑道：“你比我年長，你先請！”

    畢月烏倒也不客氣，起身來，走到宇文承朝面前，宇文承朝伸出右手，張開手，掌心兩個小紙團，畢月烏伸出手，猶豫一下，終是拿起一只，退后兩步，宇文承朝這才將手伸向箕水豹。

    箕水豹搖頭道：“方才看得清楚，兩只紙團一個天字一個人字，誰也做不得假，畢月烏若是抽到天字，我就是人字了?！?/br>
    畢月烏也不猶豫，展開紙團，看了一眼，臉色驟變，瞥向箕水豹，箕水豹卻是氣定神閑，也看著他。

    “我說話算話?！碑呍聻鯇⒓埰笤谑中?，不甘道：“從今以后，我聽你吩咐就是?！睂⑹种械募埰莺輥G在地上，抬步便走，打開門，出了門去。

    箕水豹松了口氣，起身來，走過去關上門，將門閂拴上，這才轉身走到宇文承朝面前，一雙眼睛盯住宇文承朝，目光冰冷，猛聽得“嗆”的一聲，箕水豹卻是迅雷不及掩耳拔出佩刀，大刀已經架在了宇文承朝的脖子上。

    宇文承朝一臉詫異，皺眉道：“你這是什么意思？”

    “他抽中了人字，那我該抽到哪個字？”

    “星將說笑了?！庇钗某谐瘒@道：“他既然是人字，你當然是天字?！?/br>
    “不對?！被抗馊绲叮骸澳闶种械膬蓚€紙團，都是人字?！?/br>
    宇文承朝笑道：“星將，這兩張紙片上的字，并非我所寫，而且你和畢月烏親眼看到，一天一人，人字被畢月烏抽走，我手中又如何還有人字？”

    箕水豹神情冷厲，刀鋒更是緊了緊，冷笑道：“你到底是什么人？為何要殺害左神將？”

    “星將，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說?！庇钗某谐渤料履槪骸叭绻皇俏业姆ㄗ?，你未必能成為統帥，如今卻恩將仇報，文仁貴，這就是你報恩的方式？”

    王母會的會規，各路星將之間，只能以星名相稱，不可直呼其名。

    宇文承朝此刻卻直呼箕水豹名字，箕水豹臉色更是難看。

    “你偷梁換柱的把戲，當真以為我不知道？”箕水豹文仁貴冷冷道：“兩只紙團確實被你握在手心，可是畢月烏和我說話那一瞬間，你就已經調換，你赤著上身，那兩個字又是酒樓里的人所寫，畢月烏當然不可能懷疑你會換了紙團?！背谅暤溃骸澳阏酒饋?！”

    宇文承朝面不改色，只是淡淡道：“我受了傷，你看不出來？”

    “你如果不站起來，就不是受傷，而是人頭落地?！蔽娜寿F冷漠道。

    宇文承朝猶豫了一下，終是緩緩站起身，在他屁股下面，竟赫然有兩只被壓扁的黃紙團。

    文仁貴瞥了一眼，冷笑道：“你現在有什么話說？”

    “無話可說?！庇钗某谐瘒@道：“當初是星將將我舉薦給左神將，這才讓我能夠被左神將提攜，星將對我有知遇之恩，所以今日才想成全星將，幫星將奪得統帥之位?！?/br>
    文仁貴似笑非笑：“幫我？井木犴，你害死了神將，還敢大言不慚說是在幫我？”

    “星將為何如此肯定神將是被我所害？”

    “道理很簡單，你早早就準備了兩只紙團，也早就在紙團上面寫好了字?！蔽娜寿F緩緩道：“如此就可證明，你早就知道畢月烏和我會因為統帥之位起爭執，也早就想好用這個法子選出統帥。如果神將沒死，又何必做這樣的準備？”

    宇文承朝不懼反笑，道：“那么你自然也知道，從一開始，我就準備助你等位?！?/br>
    “你準備的紙團上都寫著人字，又如何肯定一定是畢月烏先抽到？”文仁貴冷笑道：“如果是我先抽，那么統帥之位不久落在畢月烏的手里？”

    宇文承朝搖頭道：“不會。因為我了解你，也了解他，你做事三思后行，而畢月烏性情耿直沖動，抽簽定帥，一定是他比你先抽，而且他抽到人字后，一定心中不甘，但有言在先，不還當場發作，現在應該去喝悶酒了?！?/br>
    “你到底是什么人？”文仁貴依然握緊刀：“你為何要害死左神將？我現在將你帶出去，他們會將你剁成rou醬?！?/br>
    宇文承朝微微點頭，卻毫無懼色，平靜道：“如果你想讓文氏一族的后代子孫永遠掛著叛匪的名字，如果你想這一輩子東躲西藏見不得光，現在就可以將我送出去?！?/br>
    文仁貴微微變色，厲聲道：“你說什么？”

    “文公子，外面還有人，你如果想引起他們的注意，甚至想讓他們聽到我們在說什么，聲音還可以再大一些?！庇钗某谐瘏s是鎮定自若：“否則就收起你的刀，坐下來好好說話?！?/br>
    文仁貴一雙眼睛死死盯著宇文承朝，宇文承朝卻也毫不閃避，與他四目對視。

    好一陣子，文仁貴終于收起刀，宇文承朝這才緩緩坐下，平靜道：“敢問文公子，令尊當年是堂堂青州刺史，文字更是名門望族，到了公子這一代，為何卻淪落成為不能見天日的王母信徒？”

    文仁貴冷冷道：“個中原因，難道你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