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風華 第168節
“你去迎他一下吧?!庇钗睦虾顮斕┤蛔匀簦骸拔医褚共灰娝??!?/br> 長信侯微皺眉頭,便在此時,帳門掀開,史陵已經進來道:“侯爺,天已經很晚,還請侯爺回去歇息?!?/br> 他神色冷峻,宇文老侯爺抬頭盯著他,史陵亦是盯住宇文老侯爺,甚至一只手已經按在腰間佩刀的刀柄上。 長信侯回頭看了一眼,似乎察覺到什么,立時起身,向宇文老侯爺一拱手,什么話也沒說,迅速出帳,史陵按住刀柄,緊隨在長信侯身邊。 遠處的馬蹄聲越來越清晰。 史陵卻已經瞧見,四周忽然冒出諸多身影,俱都是宇文家的兵士,這些身著甲胄的精兵俱都是將手按在刀柄上,亦有人手持長槍,人數眾多,隨在兩側。 長信侯自然已經看出事情不對勁,皺眉道:“史陵!” “侯爺不要管,往前走,咱們回到營地?!笔妨晡罩侗氖智嘟畋┩?,雙目如刀,緊緊護在長信侯身側。 兩家的營地有三四里地,雖然不算很遠,但也不算太近。 史陵心知事情有變,今夜宇文承陵請了長信侯過來,長信侯自然不會覺得有詐,既是如此,卻還是帶著史陵過來。 但瞧眼下的情勢,宇文家顯然是設下了陷阱。 四周圍攏過來的兵士越來越多,轉眼之間,竟有百人之眾,黑壓壓一片,已經將史陵和長信侯圍在當中。 “你們要做什么?”長信侯也是赫然變色,厲聲道:“要造反嗎?” 話聲剛落,便聽一個渾厚的聲音道:“確實有人造反,不過不是宇文家,而是你們甄家?!痹捖曋?,人群中站出一人,手握大刀,月光之下,長信侯認出正是宇文承朝。 “宇文承朝,你是什么意思?”長信侯惱怒交加:“將你的父親叫過來?!?/br> 宇文承朝只是看著長信侯冷笑,并不多言。 今夜本是計劃由袁尚羽統帥白虎營鐵騎夜襲甄家營地,趁甄家還沒有反應過來之時,速戰速決,最終的目的,是要直接將甄家父子斬殺。 但宇文承朝卻想到狼騎統領史陵非是善茬,此人如果留在甄家營地,遭遇襲擊,完全有能力組織起抵抗。 宇文承朝從不低估自己的對手。 此行甄家雖然只帶來兩百狼騎,但都是驍勇善戰之輩,白虎營雖然占據絕對的人數優勢,但正面搏殺,在史陵指揮下的狼騎絕不是不堪一擊的烏合之眾,即使取勝,勢必也要損兵折將。 以最低的代價解決甄家,這是宇文家一開始就定好的計劃。 宇文老侯爺深夜請長信侯過來,如果長信侯單獨前來赴宴,那自然是再好不過,擒賊擒王,只要控制住長信侯,兩百狼騎就不敢輕舉妄動,甚至可以做到不戰而勝。 如果長信侯心生警惕,勢必帶人過來護衛,而他手底下最強的戰將,自然非史陵莫屬。 一旦史陵跟隨而來,狼騎群龍無首,袁尚羽率兵襲殺,狼騎也就是一群散沙。 宇文承朝做過最壞的打算,那便是長信侯推脫前來,如果是這樣,也不能強求,以免讓長信侯生出疑心,到時候就只能與狼騎血戰一場。 不過長信侯顯然沒有想到宇文家會預謀對甄家下手,竟然帶著史陵前來。 既然來了,宇文承朝當然不會讓他走。 “抓住他們,生死皆可!”宇文承朝沉聲喝道。 兩名手持長矛的兵士從旁率先沖出,兩桿長矛直向史陵扎了過去,史陵斷喝一聲,揮刀砍斷一根長矛,另一只手卻是抓住另一根長矛,又是一聲厲喝,猛地戳過去,那兵士慘叫一聲,竟然被矛桿戳入胸口,死在當場。 史陵一出手,便先聲奪人。 宇文承朝臉色微變。 他知道史陵不是善茬,卻想不到此人的功夫竟然是如此了得。 史陵握刀在手,目光如刀,一手抓著長信侯手臂,緩緩前行。 他知道雖然離甄家大營不過幾里地,但要走過這幾里地,難如登天。 “殺!” 人群中一聲厲喝,一人飛撲上前,揮刀照著史陵砍過去,身法敏捷,大刀勢大力沉,卻正是宇文承朝手下的大鵬。 大鵬平日里沉默寡言,但動手卻是極為兇狠。 這一刀砍下去,史陵早有察覺,揮刀迎上,“嗆”的一聲,雙刀交擊,火星四濺,不等大鵬變招,史陵刀刃順著大鵬刀身滑下來,直向大鵬的手腕斬過去,大鵬臉色微變,立時收刀,史陵卻已經一轉手腕,大刀順勢往大鵬胸口斜劈下來。 史陵的刀法變化迅速,雖然談不上有多詭異,但簡單實用,沒有太多的虛套,出招便是取人要害。 大鵬腳步急向后退,史陵卻沒有趁勢攻擊。 長信侯年輕時候雖然也學了些騎射功夫,但年事已高,自然不能與這些精兵相提并論,史陵知道自己一旦離開長信侯身側,必定有人趁勢向長信侯出手,是以他只能緊貼在長信侯身邊,不敢拉開距離。 以他的功夫,若是沒有長信侯牽顧,趁勢出刀,大鵬不死也要重傷。 這些俱都是白虎營山字旗的精銳,以上百之眾圍殺史陵一人,若是還存有畏懼,宇文家早就收了他們的飯碗。 四周又是十數人同時沖上去,有刀有槍,俱都向史陵身上招呼。 這邊的動靜尚未驚動其他世家的人們,可是遠處轟隆隆的馬蹄聲卻還是讓許多在夢想中的人驚醒過來。 白虎騎兵終究還是到了。 袁尚羽一騎當先,身后的數百騎兵早已經散開,兩翼稍前,中軍略后,就像一只口袋向甄家大營直撲過來,似乎是要將甄家大營一口吞入下去。 白虎精騎對這種隊形演練過無數遍,嫻熟無比。 騎兵如潮水般直撲甄家大營,火光之下,蘇晁和不少人已經看見營地豎起的那面旗子,雖然戰馬飛馳,蘇晁卻已經變了顏色。 他當然知道這是什么地方。 這里是天都峰下,明日就是祭山的日子,在天都峰下落營的只能是西陵世家的營地,而前面那片營地帳篷井然有序,而且隱隱還能瞧見有兵士守衛,蘇晁并不笨,他當然知道,那樣的營地,只可能是三大門閥所有。 旗子在夜風中飄揚,蘇晁看不清楚旗子上的字,但袁尚羽帶兵夜襲世家營地,這當然是匪夷所思的事情。 蘇晁心里甚至劃過一絲驚駭,難道袁尚羽是要帶著白虎營造反? 漸近甄家營地,袁尚羽的戰刀在空中旋動兩下,終于向前一指。 這就是信號。 白虎營所有的騎兵都知道統領大人所指向的地方,就是剿滅的目標,每個人都清楚,刀鋒所指,那里只要是活著的人,必要將之盡數斬殺。 騎兵的隊伍在這時候,開始一分為三。 秦逍帶著火字旗的騎兵,直接向右翼繞過去,而蘇晁也不得不帶著林字旗向左翼包抄,袁尚羽則是從正面直接沖過去。 雖然不過數百騎,卻是氣勢如虹。 甄家大營前,四名守衛的狼騎兵士自然早就發現情況不對,一人迅速向大帳跑過去稟報,另一人則是拿起號角,吹響起來,深夜里,那號角聲宛若哽咽聲,低沉卻悠遠。 雖然他們也很奇怪,在西陵怎會突然出現這樣一支騎兵半夜撲過來,又有誰敢襲擊甄家大營,但對方來勢兇猛,無論是敵是友,都要做好迎敵的準備。 兩名狼騎兵士很勇敢地沖上前去,想要攔住來騎,告知對方這里是甄家大營。 袁尚羽已經看到迎上來的兩名狼騎兵,沒有任何猶豫,飛馬如電,刀光匹練,沒等那兩人反應過來,一刀已經砍在一名狼騎兵的脖子上。 他的馬快,他的刀也鋒利。 一顆腦袋直飛出去,身首分離。 另一人驚駭之下,后面沖過來的騎兵已經臨頭對著他的腦袋看了下去,瞬間將此人的腦袋劈成了兩半。 在大營里的狼騎兵們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袁尚羽已經帶著麾下鐵騎直沖進了甄家大營。 史陵當然已經察覺甄家大營那邊的情況,雖然無法親見,但他憑借聲音就可以斷定,一支人馬眾多的騎兵已經如同匕首一樣扎進了甄家大營,他甚至立時就猜到,那支騎兵一定是宇文家的白虎營。 沒有多余的時間讓他去理解這其中到底發生什么,面對四周連續不斷沖上來的兵士,史陵雖然連殺七八人,但宇文家的兵士卻沒有絲毫的畏懼,依然是如狼似虎撲上來。 史陵面對上百兵士的圍殺,既要血戰,還要保護好長信侯。 如果只有他一人,他相信憑借自己的實力,即使對方人多勢眾,自己也有很大可能殺出一條血路來,但要顧及長信侯,今日是否能活著離開這里,那就是未知之數了。 “史陵,甄家謀反,你若棄刀請罪,我可以饒你一條性命?!庇钗某谐穆曇魝鬟^來:“你若是執迷不悟,今夜就是你的死期?!?/br> 史陵揮刀逼退兩名兵士,冷笑道:“宇文承朝,我吃的是甄家的飯,這條命就是甄家的,你最好不要讓我殺出去,否則我保證你們宇文家滿門總有一天都要死在我的刀下?!痹捖曋?,瞧見一名兵士一刀砍向長信侯,史陵猛力一扯,將長信侯拉開,自己卻是揮刀砍下去,砍斷了那名兵士的脖子。 第256章 只等今朝 秦逍率領火字旗繞至甄家營地右翼,聽到營地里已經是殺聲震天,知道袁尚羽已經帶人沖入營地。 他希望自己能夠手刃甄煜江,但亂軍之中,甄煜江為別人所殺也并非沒有可能。 甄家狼騎兵的反應確實迅速。 或許是史陵平日里練兵有方,雖然大多數兵士都已經歇下,但聽到號角聲響起,早已經驚醒過來,有人抄起放在身邊的戰刀,立時沖出帳,想要找到自己的戰馬,夜色之中,只見到營地里戰馬縱橫,有些戰馬上坐著手握戰刀的騎兵,只要看到人,揮刀就砍。 狼騎兵的戰馬被驚擾,在營地嘶鳴亂竄。 極少數的狼騎兵找到了戰馬,翻身而上,等抬頭時,人影閃綽,一時間根本不知道究竟面對的是怎樣的敵人,人影閃綽,甚至看不清楚敵人究竟在哪里。 袁尚羽麾下近六百騎兵,甄家營地的狼騎兵不過兩百之眾,當虎騎殺進營地,有不少狼騎兵剛剛沖出帳篷,迎頭就被虎騎砍殺,兵力迅速減員。 雙方兵力上本就懸殊,更加上虎騎深夜突襲,狼騎兵猝不及備,營地里血光噴濺,慘叫聲連續不斷。 但這些狼騎兵不愧是史陵訓練出來的勇悍之士,雖然處于絕對的下風,但許多狼騎兵卻還是奮力拼殺,史陵不在營中,群龍無首,但還是有人大聲叫喝,竭力組織抵抗。 兩名虎騎追著一名狼騎兵,如同獵人盯住獵物,眼見得近在咫尺,兩人俱都抬起刀,便要砍下去,便在此時,兩邊帳篷各自從地上滾出一名狼騎兵,揮刀便往馬腿上砍過去。 戰馬悲嘶,同時向前栽倒。 兩名虎騎猝不及備,從馬上直飛出去,落地之時,被追的那名狼騎兵已經轉身過來,手中戰刀對著一名虎騎狠劈了下去,那虎騎慘叫一聲,已經被砍斷脖子,另一名虎騎就地一滾,躲到一邊,隨即翻身而起,三名狼騎兵同時向那虎騎殺過去。 邊上又是一名虎騎飛馳而來,從狼騎兵身邊掠過,揮刀砍殺一名狼騎兵。 那狼騎兵掠過之后,兜轉馬頭,便要再殺回來,邊上一道身影沖出,一躍而起,如同餓狼一般,馬背上的騎兵從馬背上撲落下去,二人立時在地上扭打在一起。 營地里到處都是殺聲。 嚴青是狼騎副統領,今夜由他巡夜,他知道史陵陪同長信侯去了宇文家營地,當虎騎殺過來之時,他立時就認出這支人馬正是宇文家的虎騎,驚駭之余,心知出了大變故。 宇文家既然動手,那么史陵和長信侯必然是兇多吉少。 嚴青能夠為甄家委以重任,除了勇猛過人,最要緊的是頭腦清醒,當袁尚羽的虎騎殺進來之時,他就知道對方的兵力遠在狼騎之上。 宇文家有備而來,又是在宇文家的地盤上,嚴青知道對方必然是籌謀已久,以狼騎眼下的實力,根本不可能勝得過虎騎。 長信侯父子皆在此處,一旦父子都死在這里,甄郡立時就會亂了,而甄家也將遭受滅頂之災。 眼下唯一的出路,就是保住少公子殺出重圍,回到甄郡。 無論甄煜江的才干如何,他是甄家的嫡系,只要他能回到甄郡,立刻就能夠聚集人手,再與宇文家一決雌雄。 嚴青帶著數名精騎沖到一只帳篷處,翻身下馬,沖進帳內,見到甄煜江坐在帳內,一臉驚恐,瞧見嚴青進來,甄煜江如同溺水之人抓到一根稻草,一把抓住嚴青手臂:“外面怎么有殺聲?出……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