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逍幾次救唐蓉于危難之時，對她也算真情實意，但如今知道這美人jiejie一直對自己存有戒心，甚至欺騙自己，這讓秦逍內心很是不舒服。

    “你是不是覺得我在騙你？”唐蓉幽幽道：“那晚我雖然沒有到人事不知的地步，但卻是昏昏沉沉，有些依稀記得，有些確實不知道?！?/br>
    秦逍知道他是說山洞那晚，只是微微一笑，并不接話。

    “你……到底是什么人？”唐蓉終于問道。

    秦逍凝視唐蓉，輕聲道：“我問你三個問題，你若能回答我，我也可以回答你的問題?！?/br>
    “什么問題？”

    秦逍一字一句問道：“今年會不會下雪？”

    唐蓉嬌軀一震。

    “雪是什么顏色？”秦逍緩緩道：“三兩雪能不能泡一壺茶？”

    唐蓉嘴唇微動，卻沒能發出聲音。

    “這是你先前問我的問題，自然不會不知道?！鼻劐械溃骸拔抑廊齻€問題，我今天的答案全都錯了，那你告訴我，這三個問題的答案是什么，答對了三個答案，又代表什么？”

    唐蓉秀眉緊蹙，微一沉吟，才道：“我以為你是我想的那個人，但事實上你應該不是?！?/br>
    “哪個人？”

    “如果你真的一無所知，這不是壞事?！碧迫貒@道：“你要知道，知道的越多，麻煩就會越多?！?/br>
    秦逍淡淡笑道：“蓉jiejie，莫要總是用這幾句話應付我。我這人很簡單，想知道的事情，管他有什么麻煩，都會刨根問底?！鄙眢w微微前傾，盯著唐蓉眼睛問道：“這三個問題的答案，白掌柜是否知道？”

    唐蓉雖然竭力讓自己顯得十分鎮定，但眸中卻還是劃過一絲驚亂。

    秦逍在甲字監練的就是察言觀色的本事，對方哪怕一絲一毫的變化，都能被秦逍準確地看破，輕輕一笑，道：“我明白了，蓉jiejie費盡苦心，成為白掌柜的義女，只是白掌柜身邊的……怎么說呢，難聽一點就是臥底jian細，好聽一點，就是眼線?！?/br>
    “你……！”唐蓉花容失色：“你莫要胡說?！?/br>
    “如果你覺得我是在胡說，現在我們就可以去見白掌柜，問一問白掌柜這三個問題的答案?！鼻劐须y得見到唐蓉如此驚慌，淡淡笑道：“我敢去，蓉jiejie肯定是不敢的?！?/br>
    唐蓉咬了一下嘴唇，盯著秦逍，眸中帶著一絲寒意。

    秦逍看在眼里，冷笑道：“你想殺人滅口？你自問是我的對手？”

    “殺人滅口？”唐蓉苦笑道：“你想多了，你是否覺得我是個蛇蝎之心的女人？”

    秦逍也是嘆道：“我是害怕你真是那樣的女人，否則我還真是瞎了眼?！?/br>
    “你說的不錯，我在義父身邊，確實是監視他的一舉一動?！碧迫氐吐暤溃骸拔髁觊T閥在兀陀埋下耳目，特別是兀陀之亂后，花費了許多的人力和物力，在兀陀許多地方都安插了釘子，而這一切都是由義父cao縱，他在兀陀精心構筑了一張大網，我被安排接近他，就是要對這一切了若指掌?！?/br>
    秦逍微微點頭：“這就對了?！鳖D了頓，才道：“白掌柜控制著分布在兀陀的耳目，你的目的，應該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從他手里接過這張網的控制權，又或者說，至少將這張網弄得清清楚楚?！?/br>
    “西陵門閥對兀陀人心存畏懼?！碧迫氐溃骸柏Ｍ又畞y后，西陵門閥唯恐兀陀人卷土重來，不但在西陵埋下眼線，而且暗地里收買了不少兀陀的貴族，所花費的錢財，一般人想都不敢想?！贝竭叿浩鹨唤z冷笑：“你自然不知，西陵門閥每年用來賄賂兀陀貴族的銀子，足以養出一支上萬人的騎兵?！?/br>
    騎兵最耗銀子，萬人騎兵每年所耗費的錢財，當然是天文數字。

    “你以為只憑白狼王一人，能夠阻攔納律生哥東進？”唐蓉肅然道：“那些被西陵門閥收買的兀陀貴族，許多都是身居要職，分布在兀陀八部之中，甚至有納律生哥身邊的人也被收買，這些人每年都能從西陵門閥手中得到大筆的錢財，拿人錢財為人辦事，他們自然會阻止納律生哥東進?！鳖D了頓，看著秦逍問道：“唐人市貿易繁華，是大唐和西域商賈貿易重地，你難道不覺得奇怪？”

    “奇怪？”

    “按照常理，貿易應該在王庭木刺拉城一帶更為繁榮?！碧迫氐溃骸翱墒翘茋纳藤Z，到了白狼部的地面，就很少繼續往西邊去，都聚集在這邊，西域胡商只能向這邊來，也正因如此，白狼部這邊的貿易絡繹不絕，白狼王才建了唐人市?！?/br>
    秦逍猛地明白過來：“你是說，這也是收買白狼王的招術？”

    “不錯?！碧迫匚Ⅻc螓首：“白狼王喜歡錢財，西陵門閥自然一清二楚。貿易恢復之前，西陵門閥就暗中與白狼王達成協議，唐國的商賈進入兀陀之后，只留在白狼部的地盤上做生意，不可繼續往西邊去，而白狼王要建造唐人市，為商賈們提供貿易的市集，建造唐人市耗費的銀錢，全都是西陵門閥暗中送過來。白狼王獲利最豐，自然會成為阻止兀陀東進的頭馬?！?/br>
    第216章 身不由己

    秦逍知道白狼王在唐人市獲益甚豐，卻沒有想到唐人市竟然是西陵門閥出資所建。

    “雖說西陵門閥是以賄賂的方式收買兀陀官員，讓兀陀貴族中有不少人反對東進，但實際上這筆賄賂可以稱得上是西陵門閥每年向兀陀繳納的賦稅?！碧迫乩湫Φ溃骸爸皇沁@些賦稅，納律生哥卻沒得到分毫，不過納律生哥要的是西陵土地，對這點銀子還沒有放在眼里?！?/br>
    秦逍知道唐蓉所說的不無道理。

    能讓白狼王這樣的兀陀汗王和諸多兀陀貴族反對東進，所耗費的銀兩當然是恐怖的數目。

    “你生在西陵，自然知道，西陵的賦稅甲天下?！碧迫氐溃骸拔髁觌m然比兀陀汗國大部分地方富庶，但比起大唐諸多地方，卻是貧瘠的很。僅揚州一地，比西陵富庶十倍不止，可是揚州賦稅，也僅僅是西陵的兩倍。西陵百姓多年來承受著諸多名目的苛捐雜稅，這些銀子，除了被西陵門閥用來揮霍，近半數被西陵門閥用來收買兀陀人，你說這與西陵向兀陀繳納賦稅有何區別？”

    秦逍嘆道：“兀陀之亂后，西陵門閥向朝廷除了進獻戰馬，并無一兩銀子上繳國庫?！?/br>
    “不錯?！碧迫攸c頭道：“朝廷兌現了承諾，從西陵撤兵，讓西陵落入西陵三大門閥之手。三大門閥名義上是大唐的臣子，但真正得到實惠的卻是兀陀人?！?/br>
    “用銀子收買兀陀人，那就是向兀陀人繳納保護費?！鼻劐袊@道：“兀陀貴族們借助西陵門閥的手，吸取西陵百姓的血液，長此以往，西陵虛弱不堪，不攻自潰?！?/br>
    唐蓉輕嘆道：“你能明白這個道理就好?！?/br>
    “照你所說，賄賂兀陀貴族，都是白掌柜負責？”

    唐蓉微點螓首：“此事從一開始，就是由白掌柜掌控。西陵門閥當然也不會白白花銀子，他們要收買兀陀人，自然要查清楚那些人值得花銀子。白掌柜手底下的耳目，有一批就是專門負責調查兀陀貴族的情報，將那些可以收買的兀陀貴族列入名單，而后估算出他們的價值，再送上相等價值的賄賂，如此白掌柜手中就有了一份收買過的貴族名單，這些人那了西陵門閥的銀子，也就成了白掌柜在兀陀的人脈?！?/br>
    秦逍嘆道：“花費如此重金，白掌柜連自己都保不住，被拘押下獄，差點丟了性命，看來所謂的人脈，也不像想象中的那般強大?！?/br>
    “西陵門閥雖然收買了不少人，但大部分兀陀貴族卻還是與納律生哥一般的心思，想要吞下西陵?！碧迫氐溃骸柏Ｍ又鲬鸬牧α扛鼮閺姶?，乞伏善便是其中之一。這次乞伏善突然發難，白掌柜并沒有想到，猝不及備，才會出現那樣嚴峻的局面?！?/br>
    “你潛伏在白掌柜身邊，是為了拿到名單？”秦逍問道：“就算拿到名單，對你們又有什么用處？”

    唐蓉想了一下，才道：“拿到名單不是目的，我們最終的目的，是取代白掌柜，手握名單，如此便可以脅迫不少兀陀貴族為我們所用?！?/br>
    “有了名單，就可以脅迫他們？”秦逍淡淡笑道：“兀陀貴族就那般容易被控制？”

    “當然不容易?！碧迫氐溃骸拔覀儾坏麊?，而且還要找到確鑿的行賄證據，只要抓住了證據，即使不能控制所有被收買的兀陀貴族，但至少半數卻可以成為我們的工具?！?/br>
    “此話怎講？”

    “你莫忘記，納律生哥野心勃勃，一心要東進，對白狼王這類主和派一直視若眼中釘rou中刺?！碧迫氐溃骸凹{律生哥也很想對白狼王這伙人動手，但這些人中，有不少實力雄厚，就如白狼王，所轄諸多部族，有百萬之眾，又有上萬精銳鐵騎，白狼王在所轄部族心中威望極高，如果納律生哥強行對白狼王動手，必定會引起兀陀內亂，一旦兀陀八部之間出現決裂，互相消耗，再想東進侵唐，那就是癡人說夢?！?/br>
    秦逍道：“所以他才會利用乞伏善奪取汗位，如此方能控制白狼部?！?/br>
    “可是如果納律生哥拿到兀陀貴族受賄的證據，那么他就可以將證據公之于眾，讓兀陀人都知道那幫反對東進的貴族是受了西陵門閥的收買?！碧迫鼐従彽溃骸澳菚r候納律生哥再動手，這幫被收買的兀陀貴族便不會有人支持他們，只能成為刀下鬼?！?/br>
    秦逍笑道：“所以這些兀陀貴族害怕被納律生哥得到證據，只能屈服于你們？”

    “不錯?！碧迫氐溃骸八运鸭麄兪苜V的證據，得到名單，就可以控制其中部分人?！?/br>
    秦逍恍然大悟：“你擔心白掌柜的生死，竭力要將他救出來，自然不是真的在乎他的死活，而是你們還沒有從他手中拿到名單，更沒有搜集到行賄證據，白掌柜如果死了，名單和證據你們更不可能得到，之前所做的一切，也就白費?！蹦曋迫?，苦笑道：“你為了達到目的，跟在白掌柜身邊十幾年，不顯山不漏水，甚至成為他的義女，還真是不容易?！?/br>
    “要挽救西陵蒼生，無論多大的代價都值得?！碧迫厣袂槊C然：“所以你是否還要將我的事情告知白掌柜？”

    秦逍微一沉吟，終于問道：“白掌柜可曾懷疑過你？”

    “他不會相信任何人，包括我在內?！碧迫剌p聲道：“所以這么多年來，我首要的任務，便是要取信于他，事實上他對我已經有了信任，否則這次突發事件中，就不會將白狼王交給我?！?/br>
    “你已經取得了白掌柜信任，如今白掌柜雙腿被廢，很可能會離開兀陀?！鼻劐芯従彽溃骸斑@對你來說，并不是壞事。你是他的義女，跟隨他多年，他離開之后，即使不會將手中掌握的一切丟交給你，你也有機會趁其他人過來交接之際，獲取到你想要的一些東西?！?/br>
    唐蓉淡淡笑道：“確實是個好機會?！?/br>
    “那么你是否可以告訴我，你又到底是什么人？”秦逍直視唐蓉眼眸：“到底是什么人指使你潛伏在白掌柜身邊？你身患寒疾，又是什么緣故？”

    唐蓉蹙起秀眉，嘴唇微動，沒有發出聲音。

    秦逍嘆道：“今日你寒疾突然發作，可說是兇險至極，當時幸好是我在你身邊，如果你是在白掌柜身邊發作，他一眼就能看出問題，你多年的辛苦，也就瞬間付諸東流?！?/br>
    “是?！碧迫匦挠杏嗉拢骸靶姨澥悄?，否則后果確實不堪設想?！?/br>
    秦逍道：“但這種事情由不得你控制。寒疾突如其來，你自己無法掌控，這一次躲過，下一次很可能就在他眼前發作。這么多年來，你運氣就那么好，沒有在他面前發做一次？”

    “都是因為那場變故?！碧迫剌p嘆道：“我體內寒疾，每個月都要按時服用藥物，一月一次，服用藥物之后，就可以保證一個月之內一切如常，寒疾不會發作?！?/br>
    “什么藥物？”秦逍立刻問道：“和我的藥丸一樣？”

    唐蓉搖頭道：“不是?！彼坪跸胝f什么，欲言又止。

    秦逍道：“蓉jiejie，你是聰明人，應該明白，現在的情勢，我比你占據主動。我是個追根問底的人，你告訴我實情，然后說服我守口如瓶，我或許還能幫你，如果到這時候你要對我隱瞞，我說不準什么時候嘴巴一冒風，該說的不該說的都會漏出去?！?/br>
    唐蓉咬牙恨聲道：“你在威脅我？”

    “關鍵是我真的可以威脅到你?！鼻劐新柭柤纾骸澳銓ξ乙哉\相待，我也許還能像之前一樣，盡力保護你?！?/br>
    唐蓉被秦逍握住把柄，心中惱怒，卻又無可奈何。

    她自然清楚，秦逍如果將真相告知白掌柜，自己的生死倒也沒什么，可是苦心經營的計劃，也就前功盡棄。

    “服用的也是藥丸，但和你的藥丸不同?！碧迫氐溃骸霸谶@次變故之前，我一直有和一個人聯絡。那人在唐人市有一家胭脂水粉店，我每個月都會去一趟……！”

    “胭脂水粉店？”秦逍笑道：“果然聰明，蓉jiejie貌美如花，那是千里挑一的大美人，這樣一位大美人，每個月去店里采買胭脂水粉，那是理所當然，白掌柜也不會懷疑?！?/br>
    唐蓉瞪了秦逍一眼，卻還是繼續道：“水粉店的掌柜每個月都會給我一顆藥丸，服用之后，可以確保之后一個月寒疾不會發做?！?/br>
    秦逍點頭道：“我明白了，唐人市被一場大火所燒，胭脂水粉店自然也被燒了，兀陀兵搜找唐人市，抓走許多人，混亂之下，你當然不能繼續留在唐人市，那里成了廢墟，和你聯絡的那人也只能撤走，因此你們就失去了聯系，短時間內無法聯絡上，解藥得不到，寒疾就隨時可能發作?！?/br>
    “是?！碧迫爻姓J道：“得不到解藥，就只能承受寒疾之苦，而且它什么時候來臨，我也根本無法料知?！笨嘈Φ溃骸拔液桶渍乒裨谝黄鸬拿恳豢?，都是兇險無比，寒疾發作，身份會立刻暴露，前功盡棄?！毕氲桨滋觳铧c就在白掌柜面前暴露，還是心有余悸。

    秦逍皺起眉頭，道：“那是誰讓你潛伏在白掌柜身邊？他利用如此陰狠的藥物控制你，自然是擔心你反叛，此人手段很辣，你又為何聽從他的吩咐？”心想控制唐蓉的幕后那人，是否就是當年對自己下毒之人？

    第217章 大先生的生死簿

    唐蓉搖搖頭，道：“有些本不能告訴你的，我都已經告訴你，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我們要做的，是不讓西陵百姓受苦。至若是誰讓我這樣做，又如何會讓我身患寒疾，這都不重要，我也不會告訴你?！?/br>
    秦逍嘴唇微動，還沒說什么，唐蓉已經道：“我只是很奇怪，你為何也會身患寒疾？”

    “我？”秦逍笑道：“你為何會確定我也患有寒疾？”

    “一開始我以為你是大先生派來的人?！碧迫貒@道：“你在我最困難的時候出現，而且主動幫我一起營救白掌柜，在我寒疾發作的時候，還能拿出解藥，除了是大先生派來的人，我實在想不出你會是誰?！?/br>
    “大先生？”秦逍道：“你說的大先生，就是你背后那人？”

    唐蓉凝視秦逍表情，嘆道：“看來你真的對大先生一無所知，甚至沒有聽過他的名號。原來我之前的判斷確實不對?！?/br>
    秦逍隱隱明白什么：“所以你之前一直覺得我幫你，是受人指使？”

    “是?！碧迫貨]有否認：“那天晚上，你在池塘邊突然出現，斬殺野狼，我就有些奇怪，但不敢確定。后來兀陀騎兵突襲，你救我逃離，在山洞時，我寒疾發作，你取出解藥，我當時便以為你是大先生派來的人。你沒有顯露身份，我自然不好多說，只想看看你到底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后來你主動跟我去斷空堡，幫我營救白掌柜，我便確定一定是大先生讓你在危難時候出現在我身邊，就是要助我渡過難關?！?/br>
    “因為大先生的計劃中，白掌柜不能死?！鼻劐袊@道。

    “不錯?！碧迫氐溃骸按笙壬裢◤V大，麾下高手如云，你帶著解藥出現在我身邊，我并不覺得奇怪。我當時只奇怪你是如何成了宇文承朝的人，但大先生在宇文承朝身邊安排人，并非難事，也就釋然?！?/br>
    秦逍道：“你今日寒疾發作，找我索要解藥，只因為你認定我是大先生的人？”

    “這是我的誤判！”

    秦逍笑道：“因為你問的三個問題，我如果能回答上，就是大先生的人，可惜我讓你失望，一個也沒有答上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