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叢在地面層擁擠的人群里找李小溪，扭頭看見朋克氣息十足的主視覺造型，正門被臨時處理成了純黑色，暗洞洞的，像猛獸張開的血盆大口。

    李小溪朝他揮手，手機就震起來，于叢沒回應，接起了剛才撥過去的電話：“誒，您好?！?/br>
    “誒，你剛才說的這個事，我問了一下，我們現在都是和學校全年合作了，這樣的活動辦不了哦?！?/br>
    本就脆弱的余暉散盡，于叢臉色麻木地從m11的地下層走了出來。

    門口正對著地鐵站，拐個彎就是上地面的扶梯，當時王潔說位置好，他還不以為意。

    李小溪手里提了一堆袋子，塞買了于叢并不感冒的各種小玩意，并不清楚此刻的情況，試圖送出一個胸針。

    “你回學校吧?！庇趨惭燮ざ紱]掀，婉拒了她的禮物，“我回趟公司?！?/br>
    “哦，好?！毙∠c點頭，“那我直接地鐵走了?！?/br>
    于叢動作滯了兩秒，很慢地點點頭。

    他找了個花壇坐下，比剛才想讓老板去死的展品還冰，低溫凍得人清醒了些。

    “你好?！庇趨埠袅丝跉?，提起精神打電話。

    有幾家聽說他是銷售的朋友，態度很溫和，有幾家明顯趕著下班，于叢說到最后有點混亂，像無頭蒼蠅亂撞。

    手里的冊子被翻到了最底下，還有兩本被小溪帶走，幾乎不能算有進度。

    于叢在最末頁找到了聯系電話，發現拇指有些控制不住地顫抖，輸號碼的過程格外久。

    無能為力的、哀傷的、焦慮的、絕望的感覺混成大風席卷而來，他確認了一遍數字，準備撥通。

    來電提示阻止了他的動作，姜清晝打了電話過來。

    “怎么這么久才接？”姜清晝一開口就說。

    于叢緊張得有點說不出話來，控制著語氣：“嗯，在外面?！?/br>
    “m11？”姜清晝帶著笑問他，“還在這？”

    “嗯?！庇趨蚕肫鸢l給王潔的計劃表，明天他們確實應該開始搭建了，“姜清晝，有個事，我想跟你說?！?/br>
    “你五分鐘之后到東門停車場入口?！苯鍟冋f完，頓了下：“什么事？”

    于叢沒反應過來：“你在附近？”

    “嗯?！彪娫捘沁呌袑Ш降牟舐?，姜清晝低聲應他，等了幾秒才問：“你要說什么？”

    于叢覺得下一秒就要沒出息地哭著替自己求情，有點艱澀地說：“要不然見面了說吧?！?/br>
    “嗯?！苯鍟冋f，“我快到了?！?/br>
    “好?！庇趨舱酒饋?，花了點時間找哪一邊是東，腿有點發麻，“我過去了?！?/br>
    姜清晝一面減速一面降車窗，隔著個副駕駛座位看他：“上來?！?/br>
    于叢臉色有點發白，嘴唇干燥脫皮，看上去被室外的風蹂躪了許久。

    他一上車，姜清晝就把車窗升起來。

    于叢才感覺車里的空調打得很熱，額頭幾乎是瞬間就冒出了點汗。

    “姜清晝，我跟你說個事?！庇趨查_口，聲音有點?。骸澳銊e生氣?！?/br>
    姜清晝看了他一眼，沒什么情緒，流暢地發動車子。

    于叢被推力壓著，有點哀求的意思，小聲地說：“你別太生氣，你要是特別生氣，你就打我一拳好了?！?/br>
    姜清晝開著車，抽出個眼神看他。

    “我把你的展搞倒閉了?！庇趨舱f著，帶了點哭腔。

    他沒覺得自己要哭，眼睛卻是濕潤的：“之前本來說好就是m11的，王潔也說好的，但是我拖著，沒定下來?！?/br>
    姜清晝放慢了車速，語氣有點不太明顯的慌，一只手握住于叢的手：“沒事，你別哭啊?！?/br>
    于叢吸了下鼻子，臉色說不上崩潰還是恍惚，自言自語般：“現在m11不給租了，怎么辦??？”

    他說著，沒管滿臉亂爬的眼淚，繼續碎碎念：“這次真的是我太貪心了?！?/br>
    姜清晝蹙著眉，有點沒辦法地往路邊靠，直到找到一個臨時?？奎c。

    于叢眼神有迷茫，還在重復認錯，強調明天還要去找m11的館長。

    “于叢?！苯鍟兊吐暫八?，“于叢，于叢，你聽我說?！?/br>
    于叢哭著，臉被車里的空調吹得通紅。

    “沒事的?！苯鍟兠嗣念^，又抓緊他的手，手指還有點冰，仿佛血液久久不流通。

    “你先平靜?！苯鍟儧]像他想象中的錯愕或者憤怒，甚至靠近吻了吻他的額頭，“平靜了嗎？”

    于叢呆呆地看向他，連鼻子也是紅的了。

    “沒事的?！苯鍟円恢皇诌?，一只手從側面抽了份文件。

    于叢下意識地看過去，是份場館租賃合同，用磨砂的透明文件袋包好。

    他目光渙散了幾秒，集中在場地的名稱上，紙上中英文都有，乙方只寫了中文名：守真美術館。

    于叢直直地看了一會，又把紙從文件袋里抽出來，以免磨砂材質模糊了部分字跡。

    “沒事的?！苯鍟冎皇强此?，碰碰他有點凌亂的頭發，“別哭了?！?/br>
    于叢感覺到他溫熱的、干燥的手，抬起頭看他一眼，低頭去翻合同，末尾甲乙雙方都已經簽字蓋章，甲方也是公司名義，不過末尾加了個姜清晝的名章。

    印子大小和于叢平時用的那個差不多。

    第92章 92

    “嚯?！蓖鯘嵲诟瘪{駛上樂得蹬腿，把手機遞給姜清晝，“你看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