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驚膽戰地站在用主臥隔出來的辦公室外，聽見有人拍了下桌子。

    接著是于叢不可抑制的、憤怒無比的聲音：“你他媽是不是太閑了？”

    吳四方愣住，忘了保持轉動扳指的標志性動作。

    “你跟他們接觸過嗎？”于叢皺著眉頭，手還沒收回來，拍在他面前：“我們都談好了，你在干嘛？在公司里過老板癮不夠是吧？”

    吳四方被吼得有點結巴：“你什么態度??？”

    于叢腦子還處于空白的狀態，眼前閃過小溪改了八百遍的圖，猛地想起一些細節，似乎還有可以修改的地方。

    “他們服務態度那么不好?！眳撬姆竭€是擺著老板的架子，“換一個地方不就得了？”

    “換地方？”于叢簡直要氣笑，“元旦當天，你給我找一個接受商業畫展，可以招待媒體的，交通方便，靠近商圈，人流好，比m11設施好的場館，今天，你立刻給我找到?！?/br>
    吳四方瞠目結舌地看著他，于叢說得又快又兇，眼睛微微發紅。

    “不是，你什么態度??？”吳四方說得顛三倒四，“這，他們，我，可我了解過了啊，他們真把我們當冤大頭坑，漲價啊?！?/br>
    于叢咬著牙，忍了兩秒才說：“商業展，還是元旦，漲價不是很正常嗎？而且這是你的錢嗎？這是客戶付的錢，你去耍什么橫??？”

    吳四方徹底呆了，摸著扳指，半天說不出話來。

    于叢平復兩秒，喘了口氣：“這事你之后別管了，我求你了?！?/br>
    說完，他徑直出了門，把門甩出了快散架的效果。

    在門邊蹲著的幾個人同樣呆滯地看著他，李小溪最快反應過來，忙不迭跟著他下樓梯。

    于叢冷著臉收拾東西，把筆記本和鋼筆一股腦地塞進包里，同時給m11的人打電話。

    對面沒接起來，同樣也沒掛斷。

    “于叢?！毙∠X得他臉色有點可怕，“你干嘛去??？”

    “去一下m11?！庇趨舱f得還算鎮定，“之前的合同寄過來了嗎？”

    小溪一路小炮到前臺，抽出個快遞的信封袋：“都在這，還沒蓋?！?/br>
    “發票也在這里？”信封的口已經撕開，他掃了眼，沒什么猶豫地也扔進包里。

    李小溪被他身上的氣勢嚇了條，只覺得于叢要去干架。

    “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吧？”小溪麻利地拿起桌邊的小包，“走走走?！?/br>
    她臉色頗為擔憂，只覺得于叢這回要是目的不達成，可能會產生一些可怕的后果。

    至少比他被吳四方開開除了還可怕。

    于叢臉色陰沉，沒同意也沒反對，李小溪便跟著他跳上了出租車。

    還沒過早高峰，小巷外堵了大片，沒有交警的地方所有車頭歪歪扭扭的，亂作一團。

    和這個無序的、離譜的世界一樣，于叢沒催促，沉默地聽著出租車司機用本地話罵人，自顧自地問對面那個把車頭開得和道路垂直的司機。

    于叢再度感受到了某種延遲的、懊悔的心情。

    他突然覺得過去的日子里，對于這份工作的隨意和縱容，大部分時候都是得過且過，順著吳四方落后市場二十年的審美，給了他為所欲為的膽量。

    “于叢?！毙∠⌒囊硪淼亟辛怂宦?，“你沒事吧？”

    于叢看她一眼，目光有點陌生。

    “沒事?！边^了會，他低聲回答。

    李小溪表情帶了點掙扎，艱難地開口：“于叢，你和姜老師之前是不是就認識??？”

    于叢怔了怔，身上化不開的憤懣和焦灼淡了一點：“是認識?！?/br>
    “我看到你們那個……”小溪雙手放在空中，輕輕地交握著。

    “……嗯?！庇趨灿悬c尷尬地看旁邊。

    小溪深吸口氣，還是沒能克服好奇心：“你們這是什么順序??？是他認識你，才來我們這，然后你們……還是他找過來，發現你在這，然后你們……嗯，還是在這之前你們就……感覺還有點奇妙，哈哈?！彼詈笮α藘陕?，掩飾了一下。

    于叢手里還在摁著電話，對面無人應答。

    他還有些無措，臉上沒什么表情，神色空空的，不明白為什么每次用盡力氣做什么事，最后都會搞砸。

    “其實我也不知道?！边^了很久，于叢才回答，語氣有點落寞：“我自己也搞不清楚?！?/br>
    李小溪立刻察覺出他的難受：“我就瞎問的，你當我發神經，不聊這個了?！?/br>
    m11藝術館門前排著長隊，看上去都是為了某個二次元活動來的，人頭攢動，看起來五彩繽紛，算不上烏泱泱。

    于叢瞄了眼員工通道，準備擠出人群。

    “不可以！”他剛揚起手，要拍拍前方站著的人，李小溪誤以為他要插隊，扯了他一把。

    于叢踉蹌，差點摔倒。

    前面辦成古典少女的人轉過身來，手里扛著把碩大的、锃亮的機關槍：“干嘛？”

    第91章 91

    于叢昏昏沉沉地擠進了銷售的辦公室，里面一切如常，和門外的異世界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他甚至懷疑自己沒有睡醒。

    小溪還低著頭翻手機里的照片，看起來對粉色頭發和藍色頭發的角色格外感興趣。

    “于經理?！睂γ孀哪贻p銷售穿著于叢能認出的奢侈品，中規中矩的套裙：“你曉得的呀，這不是我們的問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