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叢問他：“你回去了嗎？”

    “剛到停車場?！苯鍟兓卮?，估算了一下分別的時間，應該不到二十分鐘。

    “好吧?！庇趨舱f，“那你開慢一點?！?/br>
    “回去應該堵車?！苯鍟兒懿粫奶?。

    于叢頓了頓，語氣不太自然：“那你們什么時候回來？”

    姜清晝想起來某些細碎的時刻，宛如車道相交時候的信號燈，一閃而過。

    “很快?！苯鍟兿肓讼?，給他了一個明確的回答：“最遲大后天?！?/br>
    于叢在聽筒那端安靜下去，連呼吸聲都捕捉不到，只有熱火朝天的旅客閑聊，中間夾雜著虛弱的登機提示。

    “那我先掛了哦?！庇趨猜曇艉苘?。

    姜清晝發動車子時，聽見了飛機起降交錯的喧鬧，隔得很遠，被建筑擋住了很多。

    他攀上一個陡峭的、筆直的坡，心臟隨之穩穩地落了回去。

    于叢背著包，靈活地穿過聚在一起等著行李的人群。

    左手邊是排著隊上扶梯的蛇形隊伍，盡頭是十分鐘一班的快速輕軌，直達市中心。

    他遲疑了兩秒，往右邊的出租車隊伍走去。

    于叢報出海華的地址，語氣有點急：“師傅，麻煩稍微快點?！?/br>
    出租車司機喜笑顏開，在后視鏡里點點頭：“你放心好嘞?！?/br>
    窗外漏進來一些風，和剛上飛機時不同，凜冽得讓人清醒過來。

    溫度驟降，于叢感覺心臟像是被抓緊，有種酸澀的不適。

    他摸出手機給杜楠打電話，對面的人氣喘吁吁，還有氣流刮過的動靜。

    “你在哪了??？”杜楠有點破音，“半個小時能到不？”

    于叢把手機拿到眼前，看了看連成一片的車尾燈，不太確定地說：“有點堵?！?/br>
    “哎?！倍砰獓@口氣，手里被旁邊的人拿走。

    小溪牙關打架，聽起來被凍得不輕：“沒事，于叢，你就來吧，要是沒趕上，我替你把車攔住?！?/br>
    于叢笑了笑，聽見杜楠在旁邊罵她：“你這瞎說啥呢！”

    “在趕了?！庇趨部粗胺街饾u松動的車流，“一會見?！?/br>
    剛掛電話，姜清晝就彈了個視頻過來。

    于叢輕呼一聲糟糕，接起來。

    姜清晝坐在客房的沙發上，挺懶散的楊紫在，臉色很難看，看起來已經打了幾次電話。

    于叢看到屏幕里的自己，在昏黑的車廂里糊成一團，看不見臉。

    “到了給我打電話？”姜清晝問他。

    于叢干巴巴地說：“到了?！?/br>
    姜清晝表情沒什么變化，但語氣好了點：“在回家路上？”

    于叢想了一下：“去公司?！?/br>
    姜清晝皺著眉：“為什么這么著急？什么事？”

    出租車里的廣播已經開始晚間頻道，主持人很放松地調侃觀眾，順便播報某某路段擁堵的消息。

    “你是海華最大的客戶！”于叢想也不想地說，“但是有點別的事?！?/br>
    姜清晝從屏幕里幽幽地看他，過了一會才說：“注意安全?！?/br>
    于叢說好，再次有種去上學的錯覺。

    “回家了給我打電話?！苯鍟兠鏌o表情地說。

    于叢趕緊點頭，說：“好，知道了?！?/br>
    大概姜清晝的口氣聽上去有點兇，出租車司機從后視鏡里投來好奇的目光。

    于叢由機場帶出來的急躁卻彌散了，心忽然靜了一點，裝作沒注意到對方探究的眼神，又跟姜清晝說了幾句話，掛了視頻。

    車子停停頓頓拐進了某個商業區的后門。

    面前是璀璨的商場高樓，后方是沒拆干凈的筒子樓，具有跨時代的割裂感。

    司機嘖了一聲，把車停在了步行街的入口：“小伙子，這里進去……”

    他沒說完，于叢已經推了門下車，在瑟瑟冷風中說了句謝謝。

    杜楠和小溪站在一扇隱蔽的木門前等他。

    于叢一邊摘背包，一邊問：“到了嗎？”

    杜楠齜牙咧嘴地看他：“還沒來?！?/br>
    于叢感覺心臟終于隨著飛機落地，躊躇了一會，把自己的包遞給李小溪：“小溪先回去吧？”

    小溪有點詫異地看他：“為什么？”

    杜楠瞥他一眼，好像明白點什么，也說：“那你先回？”

    于叢毫不客氣地把背包丟給她：“順路幫我放回去?！?/br>
    李小溪張著嘴，呵了口白氣，表情有點傷心：“連飯都不讓我吃?！?/br>
    隱蔽的小木門背后是段窄窄的木質臺階。

    兩側的燈不算亮，刷了木蠟的地板看起來微微發黑，樓梯盡頭是私房料理的木質移門。

    杜楠領著他往前走，走了幾階：“于叢?！?/br>
    于叢低著頭看路：“??？”

    “我跟你說過沒？”杜楠放緩了腳步，“這個事成的概率非常小?！?/br>
    于叢表情很平靜：“知道?！?/br>
    杜楠停下來，好像嘆了口氣，于叢沒聽清。

    “你就算真的能談下來這個館?！倍砰驌羲臅r候很不留情，“以后也是便宜吳四方了，你還打算在海華干一輩子??？”

    于叢沒有立刻回答，走到杜楠的跟前：“以后的事，以后再說吧?！?/br>
    杜楠看他的眼神又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意思：“你就為了姜清晝這個展??？”

    于叢很坦然地點頭：“是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