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碑林叢立中,兩個同樣熨燙的心貼的格外近… 良久, 邊卓抬手擦去郝宸佑滿臉清淚,“哥,你這樣我心里難受…” “…媽,她一定比我更愛你,肯定會更心疼,你好好的…” ‘你好好的…’ 郝宸佑閉上眼,從兜里摸出煙盒,抽出一顆點燃,一口接著一口吸著… “卓…”郝宸佑嗓音沙啞,“給她磕個頭吧?!?/br> “她應該…”郝宸佑回身看向滿臉關切的小孩兒,嘴唇嗡動,“蠻想見你的?!?/br> 邊卓深深看他一眼,俯身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響頭。 郝宸佑本想攔著的,可… 邊卓動作實在太麻利,伸出的手頓住,順勢揩凈他額頭沾上的浮土。 ‘媽,我會好好的,你…也要幸?!?/br> 打開腳邊背包,郝宸佑從里面翻出幾套旗袍。 多是些淡綠、清灰、純白的料子,他照著記憶里模糊的尺寸在裁縫鋪定做的。 “媽只在我很小的時候穿過旗袍,我記得有件水墨色的,做工并不精致,她倒是稀罕的緊…” “媽面皮薄,從來只敢在家里穿…” 郝宸佑抬頭望天,喉頭哽得生疼,本來干涸的淚重新洶涌而出,淚眼婆娑中,仿似真的再次見到那道纖瘦的身影。 “可她只敢穿給我看…” “每次夸她好看,媽都會笑的很開心,說下次就穿著它帶我上街…” “每次我都說‘好’,可下回再見到媽在穿上旗袍,都是來年的夏天、在老院子的黃瓜架子旁邊…” “卓…”夾煙的手抑制不住顫動,幾乎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熱淚糊滿雙頰,“你知道嘛,她連一雙合適的鞋都沒有…” 所以郝宸佑很少、很少回家,他一點都不想看到小秦穿金戴銀的模樣,一點也不! 每每看到,他都會不由想起記憶里穿著并不合身、洗掉色的旗袍,蹬著一雙塑料涼鞋,靦腆笑著問他‘好看么’,此刻正孤零零躺在墳堆的親娘! 可! 郝仁好像也沒做錯什么… 他對郝宸佑母子是真的好,為了妻子的病,為了支持兒子學畫畫,家徒四壁還欠了一屁股外債,這些錢還是后來郝宸佑還上的… 甚至娶小秦,都是他上大學之后的事情,那時候魏玲玲已經過世四年多… 所以說… 駐足在過去無法抽身的,只有他 一人而已… “哥…哥…你別這樣,求你…” 邊卓手足無措抱住不住輕顫的他,好像再不能做些別的,那種深深無力感讓他痛惡卻又無可奈何… …… 平靜下來后,郝宸佑燒掉了所有旗袍,還有一雙漂亮的紅底細高跟… 收拾好心情,最后深深望一眼那塊低矮的墓碑,郝宸佑恭敬磕了三個頭,和邊卓相互攙扶著起身—— 跪的太久,腿麻了。 “…走吧?!?/br> 兩人剛轉身欲走,清風平地起,席卷地面氤氳的燥熱,灰白塵埃星星點點扶搖而上,打個旋兒隨風直上青云…… “媽…” 郝宸佑下意識伸出手… … 重新坐回車上,后排兩人眼睛又紅又腫。 郝樊遞給郝宸佑一瓶冰水,“靠背里有面巾紙?!?/br> 郝宸佑兩個簡單凈面,他用一張面巾紙裹住水瓶,然后放在邊卓眼睛上。 他冷的一個瑟縮,倒是沒躲開。 “這個法子不錯?!?/br> 說著郝樊又從冰箱里掏出一瓶扔給郝宸佑。 “佑,你也敷敷,待會腫的更厲害?!?/br> “謝了繁子?!?/br> “跟我還說那個…” 郝樊輕笑,放緩車速,徐徐在崎嶇的山間公路行駛。 到了市里,郝宸佑先讓郝樊幫忙買了兩幅太陽鏡,和邊卓一人一副戴好,這才覺得自在些。 不然頂著一雙魚泡眼、領著另一個金魚眼,他還真不敢往人堆兒里走。 找了個飯店,請郝樊吃了頓好的,臨走又從前臺拿了兩瓶好酒、兩條好煙硬塞給他。 郝樊也不和他客氣,擂他一拳,一腳油門把兩人送到機場。 “行了,哥們就送到這兒,你們兩個好好過日子,叔有我看顧著,放心?!?/br> 這時候再說謝謝,難免顯得做作、矯情。 郝宸佑拍拍老友肩膀,一手插兜,一手牽起邊卓,頭也不回走進機場。 留下一道又颯、又靚的背影。 只是—— 現在有多裝、有多瀟灑,安檢摘下眼鏡時候就有多尷尬就是了… … “別緊張?!?/br> 第一次坐飛機,盡管有郝宸佑在身側,邊卓依然難掩局促。 郝宸佑掌心包裹他青筋隱現的手背,安慰似的捏捏,小聲道。 “嗯?!?/br> 邊卓點頭,抿嘴朝他露出個乖巧的笑。 “啊,忘了這個?!?/br> 郝宸佑低頭在兜里翻找著什么——是口香糖,還是草莓口味的。 “一會耳朵可能會不舒服,吃這個會好一點?!彼忉?,順便剝開一粒喂到邊卓嘴邊。 邊卓耳朵有些發燙,還是乖乖吃了。 就聽這時耳邊“喀嚓”一聲輕響,前排大學生打扮的女生得意朝他們晃著手里的拍拍立得。 郝宸佑凝眉,不過由于墨鏡的緣故,并不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