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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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月回嘆了口氣,道:“對方是算準了,就算我有懷疑也不會阻止,因為我是個唯利是圖的人……我也是他計劃里的一環,甚至是他計劃成功的關鍵?!?/br> 駱辭這才覺得后背一涼——慣常只有東家算計別人,沒有誰能算計到東家頭上。 對方究竟是個什么人? 章月回閉著眼,眉頭微微蹙起:“最奇怪的是,謝卻山為何會消失?計劃都已經成了,他沒道理在這個時候引火燒身?!?/br> “對了東家,您讓盯著的那個謝家寡婦,昨日突發惡疾,被挪去了外頭的莊子?!?/br> 章月回哂笑一聲:“看來這個人也不在瀝都府了?!?/br> “他們到底在搞什么?”駱辭也覺得愈發困惑了。 默了許久,章月回依然是沒什么頭緒。謝卻山和那個秦氏一同消失,這是一件旁人未必能注意到,卻十分古怪的事。 這個小寡婦,到底是個什么來頭,怎么跟誰都能扯上關系?偏偏幾次都殺不掉,棘手得很。 “先盯著謝六吧?!闭略禄厝嚅_眉間憂思,緩聲道。 * 望雪塢中,又成了岐人統治的地盤,四下都是守衛的岐人,甚至比之前更密不透風。 謝穗安平靜地坐在梳妝臺前,看著鏡中的少女,烏黑長發披落肩上,面上不施粉黛。她該做的事都完成了。 送走三叔一家和嫂嫂,殺了叛徒黃延坤,幫宋牧川穩住了瀝都府的局勢,接下來,她就只剩一件最重要的事了。 謝穗安拿起手邊的剪子,一寸一寸,安靜而決然地將長發剪短。 龐遇的死訊已經由一份加急的軍報遞進了望雪塢,所有人都知曉了。她的悲傷終于變得名正言順。 甘棠夫人和陸錦繡剛進院,準備安慰謝穗安時,卻見那扇閨房的門緩緩打開,謝穗安抱著一個牌位走了出來。 已經剪短的頭發簡單地挽在腦后,她一身素衣,鬢角簪一朵白花。 陸錦繡驚得腿下一軟,她意識到了什么,厲聲問道:“小六!你這是做什么?!” 謝穗安堅定地捧著龐遇的牌位,道:“亡夫已逝,我愿入佛門,終生與青燈相伴?!?/br> “你瘋啦?!我養你這么大,不是為了看你自斷前程的!你這個不孝女!你松手——又沒有成親,做不得數的!”陸錦繡瘋狂地去拉扯謝穗安,她瞬間失了教養,撲上去像個潑婦一樣要奪她手中牌位,但她立得紋絲不動,旁人撼動不了半分。 甘棠夫人卻注視著自己的meimei。謝家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反骨,必須自己撞了南墻才行。 “值得嗎?”她問。 “值得?!彼?。 甘棠夫人嘆了口氣,道:“你想好了,便去做吧?!?/br> 于是謝穗安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入了后山佛堂。那是謝鈞的軟禁之地,她進去之后,不可能再出來了。 但甘棠夫人知道,她是在用這種決絕的方式,接過龐遇的擔子,去保護那位天下新主。 那朵屬于謝穗安的絢爛的花,還沒綻放就被埋在了佛堂那扇朱門外。 這也讓那些試圖從謝穗安身上得到一些端倪的人,又斷了線。 * 徐晝看著跪在佛像前的少女,初見時她身上那些斑斕的色彩都褪去了,只剩下一種眩目的白,像是來自遙遠天際的日光。 “殿下,以后就由我來保護您,直至您順利登基,直至我死去?!睂χ鹣?,她一字一句,如同立誓一般堅定道。 徐晝覺得惋惜:“謝六姑娘,何必沖動?!?/br> “殿下,我并非沖動行事,”謝穗安蒼白地笑了起來,“上回從佛堂出來后,我的失態險些暴露了殿下的藏身場所,我意識到我的性子并不適合在復雜環境里做一個諜者。我索性便隱到黑暗里,做保護殿下的一把刀?!?/br> “你也可以遠離這一切,過著尋常女子的生活,謝家會庇佑你一生?!?/br> “可如今還有何人護殿下?” 徐晝晃神了許久,他仰頭見神佛,可神佛不言語。 —— 南衣再醒來時,恍惚覺得又回到了起點。 那片白雪覆蓋的虎跪山,是她最開始逃亡的地方,而此刻她一睜開眼,還是荒蕪的山路。 她雙手反剪著捆在身后,整個人被橫放在馬背上,頭朝下,只能看見馬蹄和腳下的路。 這是一匹野馬,毛色粗糙,蹄上沒有馬蹄鐵。馬馱著她不知道要去往何處。她試著動了動,沒辦法翻身。 但她能感覺到,身后有人擋著風,馬背上還有一個人。 是他嗎?他沒殺她? 馬蹄不久便在一處荒廢的獵屋前停下。 謝卻山下了馬,走到她身前。她的視野是顛倒的,只能看到他袖袍上的血跡和遲緩的動作。 這昭示著船中的那場搏斗是真實存在的,她傷了他。在撕破臉之后,他們之間理應沒了余地。但他沒有當即殺了她,帶她來這里做什么? 她挺著脖子艱難地仰起頭,充滿警惕和敵意地看向他。都彼此亮過了刀子,此刻也不必偽裝了,裝可憐裝傻求饒什么都不管用,他們就是赤裸裸的敵人。 只是在面對他時,她最恐懼的是永遠也猜不到他要干什么,就像是在凝視那沒有波瀾的深淵一樣。 他一言不發,將她從馬上拽了下來,不由分說地拖進獵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