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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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中這個念頭盤旋著,腳步竟不自覺尋了過來。 但那一絲一毫的情愫,斷不能宣之于口。 謝卻山從袖中拿出一只木盒子,道:“幫我個忙?!?/br> 那木盒子散發著濃重的藥膏味,再看看謝卻山尚且蒼白的臉龐,南衣已經明白過來。 她仍是困惑地嘟噥:“您不是有貼身侍從嗎?” 賀平夤夜出府為謝卻山辦一些事,他手邊確實也沒有能使喚的人,望雪塢里旁的女使小廝,他也不會讓他們近身。放眼整個大宅院,他唯一敢將后背交出去的人,竟然只有她。 并非信任,而是他清楚她依附著他撿回一條命,只有她不敢殺他,也不會殺他。 謝卻山也懶得多解釋,斜睨了南衣一眼。南衣不敢再多話,只當這又是大人物的一時興起,哪敢置喙,乖乖地站起身,取過藥膏。 藥膏濃重的味道傳入鼻中,南衣忽然想到一個問題,他傷在后背,涂藥豈不是要脫了外袍?她有點傻眼了。 謝卻山已經旁若無人地解了腰帶,褪下衣袍。 就著桌上那盞燈籠的微光,他傷痕累累的后背在她眼前暴露無遺,帶來另一種沖擊感。 幾天過去了,有些小的傷口開始結疤,但還有很多縱橫的傷口仍在往外滲血水。 南衣也不知道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 人先是同類,然后再分敵人、友人。她的心還沒堅硬到百毒不侵,難免共情到不該共情的人。她挑出藥膏,小心地為謝卻山上藥。 冰涼的手指涂著厚膩的藥膏,劃過傷口的觸感也是清涼刺骨的。 她像是在他的后背提筆寫字,橫、豎、撇、折、捺,合起來卻是一些看不懂的符號,將這個秘而不宣的黑夜揉進了傷痕里。 很疼。謝卻山抓著桌角的手已經青筋暴起了。 看到他繃緊的手背,南衣實實在在地緊張了一下,手不自覺一重,謝卻山終于忍不住悶哼了一聲。 “繼續?!?/br> 在南衣下意識縮回手之前,謝卻山便冷靜地給她下達了一個毋庸置疑的指令。 南衣只能繼續為他涂藥,手上的動作更小心了。 這么寂靜了半晌,謝卻山忽然開口:“雖然立場不同,但我很敬重我兄長,所以我不會虧待他的舊人?!?/br> “但我……名不副實,也算不上是他的舊人?!币贿吇卮鹬?,手上的動作在繼續。 “名比實更重要,”他說得十分篤定,“不過,你與其他人還是有些不一樣?!?/br> “哪里不一樣?” “你的命是我給的?!?/br> 這句話的分量很重,壓得南衣有點喘不過氣。 終于幫他將傷口都涂好了藥,南衣乖巧地繞回到他身前,復低頭跪著,不敢再直視他:“公子,上好藥了?!?/br> 謝卻山穿上衣服,注視著南衣:“你叫什么名字?” “南衣。南方的南,衣服的衣?!?/br> “南衣,你知道達官貴人們最喜歡買走斗獸場里的哪種野獸嗎?” 南衣想了想,猶豫地回答:“最強壯的?” 謝卻山搖頭:“未必是最強壯的,但一定是求生欲最強的。為了活下去,它們會爆發出無限的潛能來扭轉戰局。這才是斗獸最精彩的時刻。 ” 南衣抬眼望他,不寒而栗。 “你就是我買回來的那只野獸,”謝卻山站起身,他的陰影沉沉地壓了過來,“所以,你要在我的斗獸場里,努力地活著?!?/br> 謝卻山傾身將南衣扶起來。南衣只能依著他的力起身,站定后,她想縮回自己的手,卻發現手臂仍被他牢牢地抓著。 “記住自己的身份,南衣。你如今是板上釘釘的謝家少夫人,除了長輩,你不需要跪任何人。從今天開始,學著怎么做主子,不要再想著逃跑,也不要再去偷東西?!?/br> “我如今的境況,什么都沒有,哪里能做什么主子?”南衣有些惱,她認為他在戲弄自己。 “在世家里,別人不給你的東西,你得學會去要。你連自己的命都要回來了,還有什么是要不來的?” 起風了,風咣咣撞著門窗,沿著縫隙擠進本就寒涼的房間。一時,只有凜冽的風聲盤旋在四周,寂靜無言。 在內心深處,他是垂憐她的。誠然,他如今有足夠的地位,隨手就能給她榮華富貴,但亂世之中她守不住,只會跌得更重,這沒有用。他要教她自己將活著這件事堂堂正正地掙出來。但他不會苦口婆心,亦不需要她馬上就懂。 過了許久,南衣才抬頭看他的眼睛。他的話,她聽懂了一些,但還是半信半疑。 “那……你能把燈籠里的燭火留下來給我嗎?” 她問得小心翼翼,現學現用像是試探,像是驗證。 他沒回答,只是松了手,她的手臂垂落下來,冰冷的指節碰到他的掌心。 兩人都頓了頓。 他的手實在是太溫暖了,在能汲取到的溫度面前,她一瞬間也不記得什么男女授受不親,不記得他是一個怎樣的大魔頭,她的手幾乎是下意識地在他掌心里停頓了片刻。 然后,她才恢復了理智,依依不舍將手縮了回來。 “好?!彼卮?。 他徑直出了門,沒有帶走他的燈籠。 南衣恍惚地挪到桌邊,手覆在燈籠壁上,燈籠已經被燭火烘得很暖和了,正好能暖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