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沈愛卿?!被实壅姓惺?,“近前說話?!?/br> 沈東湛弓著身子,近至皇帝跟前,“皇上有何吩咐?” “于朕而言,你是晚輩,若真的要論斷起來,也算是朕的子侄輩?!被实蹏@口氣,“朕果然沒看錯你,能從定遠州把人帶回來,你功不可沒,委實有你爹沈丘當年的風范?!?/br> 提及自己的父親,沈東湛便知道,皇帝怕是要放大招了。 果不其然。 皇帝緩了緩,輕輕拍著他的手背,“這樁事,朕不想讓太多人知道,睿王那邊,朕已經說過了,所以你……明白嗎?” “臣,明白!”沈東湛回答得很是干脆。 皇帝點點頭,“朕知道,這一路上你很不容易,但是定遠侯府之事,茲事體大,不能出任何紕漏?!?/br> 定遠侯尚遠,曾對皇帝有過救命之恩,不管出了什么事,皇帝都得免他一死。 這是早前的承諾,是皇帝的君無戲言。 沈東湛知道,但也不敢多說,君臣有別,這道理他比誰都清楚,“臣,遵旨?!?/br> “陪朕去一趟天牢,朕去見見他?!被实壅f。 沈東湛行禮,“是!” 皇帝親自去天牢,見尚遠,可見對其重視,沈東湛心里有些疑問,縱然尚遠早些年對皇帝有救命之恩,但也不至于到這樣的地步。 這里面,怕是有文章。 因為身份特殊,尚遠被獨立關押,周遭都是錦衣衛的人看守,沒有讓閑雜人等靠近。 對此,皇帝深感滿意。 沈東湛辦事,果真是最穩妥的,這跟他爹沈丘那不著調的樣子,委實天差地別。 一道同行的,還有欒勝。 “臣會守在外頭,請皇上放心,不會有人知道!”沈東湛躬身。 欒勝躬身,緊跟在皇帝的身后,慢悠悠的進了天牢,“皇上,您仔細腳下?!?/br> “朕原以為這輩子都不會有這一天,沒想到……”皇帝后半截沒說完。 欒勝卻是明白了,皇帝的意思是:沒想到,尚遠怕是要走在皇帝的前頭了。 可這,不就是皇帝的本意嗎? 皇帝年歲大了,覺得自己怕是不久于世,可不管是哪個皇子登基為帝,自己留下來的這些老臣都不是新帝能駕馭的,干脆……能帶走的都帶走。 及至牢門口,欒勝手腳麻利的打開了牢門,將一旁的凳子擦拭干凈,待攙了皇帝進去,自己就退到牢門口站著。 皇帝坐在那里,目光沉沉的睨著狼狽的尚遠。 此時此刻的尚遠,哪里還有昔日的意氣風發,手筋斷了,整個人都廢了,奄奄一息的躺在木板床上,像是拔了牙的老虎,已然沒了蹦跶的能力。 “你說說你,被一個后生晚輩弄成這樣,哪里還有當年常勝大統領的樣子?”皇帝幽幽的開口,慢條斯理的捋著袖口的褶子。 聽得這話,尚遠捂著胸口吃力的爬起來,靠坐在墻壁處,白了一張臉望著燭光里的皇帝,“皇上老了?!?/br> 皇帝面色一緊,瞧著狼狽不看的尚遠,只見其蓬頭垢面,花發凌亂,瞧著他緊捂著胸口的樣子,顯然是受了傷,且以面色觀,應是傷得不輕。 “朕,即便是老了,卻還是好好的坐在這里?!被实垭p手抵在腿上,“不像你,身陷囹圄,淪為階下囚?!?/br> 尚遠低咳兩聲,慘白的唇微微顫了顫,“不都是拜皇上所賜嗎?” “你若不是與老二勾結,朕何需如此待你?”皇帝嘆口氣,“尚遠,朕待你不薄,你為何要這么做?遠在定遠州,當你的土皇帝不好嗎?非要惦念著朕的龍椅,把手伸到朕的跟前?” 可見,皇帝什么都知道。 “皇上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過是因為當年的承諾罷了,只是這位置原就不是你的,當年皇上怎么拿到這皇位的,您心里清楚?!鄙羞h冷笑,口吻嘲諷而輕蔑,“現如今您的兒子,只是有樣學樣,皇上為何要如此生氣?” 皇帝目色沉冷,誰都不愿意被人揭短,尤其是皇帝。 昔年的黑歷史被翻出來,任誰都不會高興。 瞧著皇帝面上的不悅,尚遠笑了,忽然扯開了衣襟,露出了胸膛上的箭疤,“皇上別忘了,當年要不是我替您擋下了那一箭,您哪有今時今日?” 這一箭,直貫心口。 “臣的心臟偏了些,僥幸活到了現在?!鄙羞h慢條斯理的攏起了衣襟,“皇上,您還記得當日說過什么嗎?” 皇帝擱在腿上的手,微微蜷握,目色凌厲的盯著他,“尚遠!” “君無戲言?!鄙羞h靠在那里,“皇上若是要食言,怕是會被天下人嗤笑。老臣死不足惜,只是來日史書工筆,免不得要給您添上一筆,忘恩負義,恩將仇報?!?/br> 皇帝拍案,“放肆!” “我都是快要死的人了,就算放肆一回又如何?皇上讓睿王和沈東湛去定遠州拿我,不就是想讓我死嗎?”尚遠還不算糊涂,有些事心照不宣。 皇帝裹了裹后槽牙,“你若不是想要謀反,朕何需不念舊情的拿你?尚遠,錯在你,朕只是想穩固朝堂,安定天下而已!” “是啊,皇帝沒有錯,錯都是老臣?!鄙羞h仔細想了想,從皇帝說起那一句“土皇帝”開始,他就知道皇帝動了殺心。 天無二日,國無二主。 一山不容二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