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伊薇特木然地循聲看過去。 哈利·波特不知為何也出現在這地牢里,跪在小天狼星的尸體旁邊,被看不見的繩索所束縛,掙扎著、哭喊著,卻怎么也不能靠近教父分毫。貝拉特里克斯用魔杖指著男孩,睜大眼睛,發出興奮而得意的尖利大笑。 伏地魔的手指微微一動,地牢中回蕩的哭喊聲立刻被掐滅了。 他身邊漂浮著一排小玻璃瓶,瓶里裝著他從伊薇特腦海中攫取的思想和記憶。黑魔王得到了他最需要得到的情報,又通過某種手段將救世主扣在手里……鳳凰社似乎已經全無希望了。 伊薇特蜷縮在地牢無人注意的角落,將視線從滿臉淚痕的男孩身上移開。 她什么都沒思考,什么都感覺不到。好像自己的靈魂也隨著小天狼星的死而被完整地從□□上剝離下來,幽靈一般游蕩,漠然地俯瞰著地牢中的一切。 從那枚咒戒消散的那一刻起,任何事對她來說都不再重要了,任何目標也都不再有意義。 哈利·波特是怎樣被轉移到這里的?這男孩就此死去能怎樣?戰爭結束能怎樣?僥幸存活下來又能怎樣呢?哪一方獲得最終的勝利、英國會迎來怎樣的未來,這些都已經和她沒有半點關系了。 她要把自己包裹回那個最安全的繭,遠離一切可能會傷害到自己的事物。 無論是痛苦還是悲傷,無論是戰爭還是死亡。只要重新閉上眼睛,她就能回到那個美夢般的幻境中,再次看到小天狼星微笑著的英俊臉龐。 世界與她隔了一層泡沫似的膜,連小天狼星橫陳的尸體看起來似乎也并不真實。伊薇特聽到高亢而冷酷聲音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空谷回聲般虛幻。 “帶上那個男孩,我們去魔法部?!狈啬дf,“我要在所有人面前處死他……讓全世界都看著,反抗黑魔王,到底會有怎樣的下場?!?/br> 會有怎樣下場? 是在說她的父母嗎?還是在說小天狼星?那么多人死去了,那么多人默默犧牲,那么多人飽受折磨。那么多人因為眼前這個人的殘酷暴行而陷入無法解脫的絕望、懊悔、悲傷和憤怒——他所散播的痛苦,還嫌不夠嗎? 已寂滅如死灰的靈魂,因為這份久違的仇恨,而重新燃起一點火星。 血rou中殘留著的牢不可破誓言的余燼,被這一星半點的火焰所點燃,席卷了她的身體。 眼前如同燒起鋪天蓋地的烈火,視野中彌漫著guntang的火屑,空氣也扭曲起來。她就站在火中,被無邊無際的痛楚所灼烤,踩著荊棘、血流成河。 這份痛楚是如此真實而熟悉,幾乎使她感到親切。 殘留在牢不可破誓言中小天狼星的氣息,就在這時撲面而來。 如同一陣沁涼而清爽的自由海風,將所有的火焰和痛楚一并卷走,讓人以為他還在身邊,和她并肩站著,不消散,也不離開。 恍惚中,眼前出現了兩座無名的墓碑。 因弗內斯往東十五英里的拉文克勞河原,從村子往東通往懸崖的小路,路口有一棵幾百年之久的金鏈樹。樹下這兩座無名的墓碑,底下安葬著她被黑巫師殺害的父母。 和小天狼星離開隱居藏身之地的那個清晨,她還記得,他們在父母的墓前遇見了曾經的鄰居。神志不清的老頭用粗糙的手掌拂去墓碑上的落灰和殘葉,哽咽地低聲嘟囔著自責和愧疚的懺悔之語。 那時她想,這不對。 這份痛苦不應當繼續擴散了。善良的人也不該再經受折磨。那么多不該死去的人都死去了,難道活著的人還要永遠生活在恐懼和悲傷之中嗎? 這不對。 在殘存的幻覺中,伊薇特聽到自己小聲說:“我們必須得阻止伏地魔?!?/br> 于是泡沫“噗”地破碎了。 包裹著她的繭也開始瓦解崩塌。 她與世界之間的那層隔膜逐漸消散,伊薇特感到自己在此之前都被嚴密保護著的內核被曝露出來,直面著真實而殘酷的無邊惡意。牢不可破誓言燃燒殆盡,小天狼星的殘存氣息化為最后一抹捉不住的風,悄然從指間流走。 在足以燒焦靈魂的痛楚中,她終于徹底從奪魂咒中清醒過來。 …… 必須要阻止伏地魔。 要想阻止伏地魔,就必須在這里保住哈利·波特。 不是為了這男孩英勇犧牲的父母,不是為了替小天狼星完成夙愿,甚至也不是為了自己的仇恨——只是因為,她和小天狼星所飽嘗的這份痛苦,絕不應再繼續擴散、持續下去了。 伊薇特伸出手,指尖碰到了小天狼星留下的魔杖。 沒人去理會那根已失去主人的魔杖,就像沒人理會已徹底喪失用處的她和小天狼星。 她的手顫抖得厲害,幾乎握不住魔杖,更別說抬起手臂施放咒語。如有實質般的痛楚附著在她的大腦、心臟和靈魂的所有角落,無力感像是擺脫不掉的黑泥,使她每一次肌理的牽動都變得格外沉重而艱難。 但她仍設法緩慢地、輕手輕腳地靠著磚墻站起來,沒有驚動伏地魔和貝拉特里克斯。 她握緊了小天狼星的魔杖,睜大小天狼星分享給她的那只眼睛,用力到眼眶都開始發酸發脹——她在等待一個時機。 眼窩灼燒著,神經深處傳來不斷絕的尖銳疼痛。淚水不由自主地溢出來,血一樣gunta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