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溫熱的呼吸拂在耳畔肌膚上,酥麻感從頸側一直傳遞到尾椎。伊薇特癢得直躲,可腰卻被他的手臂緊緊箍住,掙脫不開。 她一時站立不穩,歪倒在床上,小天狼星卻還是沒松開她,同她一起歪倒在床上,又怕壓著她,只用肘撐住柔軟的床面,低著頭,不依不饒地在她眉心、眼梢、鼻尖和嘴唇上啄了一下又一下。 “你笑什么?嗯?”他一邊落下細碎的吻,一邊兇巴巴地問,“我不能跟你去巴厘島,你很高興嗎?你就不怕自己想我想得睡不著?嗯?” 怎么會有這么不講理的人?伊薇特用食指去推小天狼星的肩膀,笑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她原本就很容易頭暈,此刻又是笑又是癢,這會兒渾身發軟,力氣根本不足以推開緊緊擁著她的小天狼星。而小天狼星似乎也沒有松手的打算,甚至還試圖用爪子扒開她的長袍,去咬她的肩膀和鎖骨。 伊薇特為了把自己從惡犬口中解救出來,只好匆忙間把床頭柜上擱著的一個包裹塞進他懷里。 “你不在家的時候寄給你的?!彼鴼庹f。 小天狼星最后迅速舔了一下她的唇角,才不情愿地從床上爬起來。他接過寫有自己名字的包裹,先好奇地放到鼻子底下聞了聞,才動手把包裝紙扯開,告訴她說:“——其實是給你的?!?/br> 他把包裝紙隨手團起來丟進垃圾桶,將拆出來的東西遞到伊薇特面前。 那是一個畫框。 畫框是檀木的,紋理細膩而流暢,散發出天然的醇厚木香,邊角鑲嵌著藤蔓狀的華麗金飾,其間綴有剔透鮮艷的小粒紅寶石,如同待放的玫瑰花苞一般,閃爍著攝人心魄的碎光。 畫框沒比她常用的星座速查小冊子大多少,但造價絕不下上百加隆。 然而,比這精美而昂貴的畫框更吸引伊薇特眼球的,則是畫框中裝裱著的那副肖像—— 那是小天狼星的畫像。 畫像只有半身。畫里的人沒帶眼罩,雖閉著眼,但看得出雙眼完好。鼻梁筆直高挺,雙唇薄而含笑,同真人一般英俊得無可挑剔。畫中光影絕佳,讓他看上去好像比現在更年輕也更驕傲。黑發一看就是臨時隨手扎起來的,即使束著也不顯得服帖,反而四面翹著,像是亂搖的狗尾巴,既散漫,又快樂。 畫框中閉著眼的小天狼星仿佛正沉陷于某個美妙而寧靜的漫長夢境。伊薇特偏過臉盯著肖像,慢慢地用手指梳理著方才笑鬧時變得散亂蓬松的發縷。 她盯著那副尚未蘇醒的畫像沉吟了一會兒,然后抬起眼睛,看向小天狼星的側臉。 “你說,這是給我的?”她問。 小天狼星難得地沒和她對視。 他被妻子極具穿透力的視線看得心虛,手指神經質地摩挲著檀木相框邊角上鑲嵌的紅寶石,幾乎像是要為自己分辯,咕噥著開口: “你做噩夢醒來第二天我就去訂了這個——畫框是去溫莎定制的……又費了點兒勁才找到合適的畫家……總之,不錯,我想把它留給你?!?/br> “留給我?”伊薇特輕輕地重復道。 她的眼珠一錯不錯,定定盯著小天狼星的臉。 小天狼星還是沒看她。 “假如我在你之前死了——”他說。 話一出口,他幾乎是和伊薇特同時舉起手,不約而同地敲了兩下木質六斗櫥的抽屜板。目光隨即不可避免地終于相碰,小天狼星一怔,習慣性咧開嘴朝妻子笑了一下,眉梢也揚起來。 她卻只是靜靜地看著他,眸光平靜而超脫,看不出高興還是不高興。 伊薇特·坎貝爾這樣的女巫——比小天狼星認識的任何一個人都要理智和清醒的拉文克勞——居然也愿意相信敲木頭避免噩運這套近乎迷信的說法,小天狼星想,她果然還是很在意他的命運,在意到不愿意容忍任何具有不詳意味的征兆。 這條不見出口的死路她分明已走了十幾年,卻至今也不愿回頭。 她在星軌間的一意孤行,遠比他所知所想的,要更獨斷、更執拗。 小天狼星覺得自己應當為此感到憂心,可揚起來的嘴角卻怎么也落不下去。心臟又酸又漲,好像身體里有某種長滿尖刺的蓬勃事物擁擠著,就要滿溢出來,割得他胸腔生疼,卻又無比滿足而充實。 伊薇特察覺到了他眼神中的復雜情緒,因此不太自在地避開了視線,繼續整理自己出門用的衣物。 她低著頭看行李箱,無意識地將手中那件長袍疊起來又展開、再照樣疊起來,不必要地反復拉平布料的每一處褶皺。 小天狼星看到她這副心不在焉的模樣,就知道妻子大概已猜到了他送她這副畫像的用意。 她方才看向他的眸光鋒銳如刀,垂首時側臉卻顯得恬靜安寧。低頭時露出一段線條優美的白皙后頸,瓷器般光潔,雙肩瘦削得近乎單薄,也仿佛瓷器般脆弱。 但她不是瓷器。 小天狼星想,她是磐石、是山巖,是扎根于蘇格蘭高地的峻拔峭壁。積年累月經受著驚濤駭浪和狂風暴雨的打磨,卻從不后退,也從不崩塌。 …… 他的思緒在轉瞬間飄散,又轉瞬間聚攏。出神片刻,才清了清嗓子,接著剛才的話說下去: “我死之后,畫像就會醒過來。你想我的時候,可以和他說說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