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游紓俞的身子像被烈酒融成軟絲綢,發覺身后的人又重新走過來。 你要陪我進去嗎?她的聲音也像是浸了酒,尾音飄忽。若有若無的弦外之音,氛圍為之涂抹一層曖昧。 如果你很暈的話。冉尋開口。她試圖忽視那抹混雜酒氣的清冽香氣,把自己當成木頭人。 忍過這幾分鐘,就會擺脫如今的尷尬處境。 很合算的買賣。 謝謝。游紓俞似乎很孩子氣地笑了,順勢倚進冉尋臂彎。 單間里太過狹小,兩個人幾乎會緊貼在一起,社交距離早就不復存在了。冉尋用手心包住突出來的門鎖,把人送進去。 女人似看清了她的小動作,帶著醉意的雙眼略彎,你真的很 像她。 冉尋覺得自己的唇抿住了。 這句話聽了這么多次,游紓俞還是沒能認出她。 她覺得自己陪女人糾纏到現在,簡直就像主線中途接了個可笑的支線任務,一旦加入無法中斷那種。 那祝你早日找到她。冉尋微笑祝愿。 這么執著于找像她的人?;蛟S,游紓俞只是想找對她口味的那一類罷了。她不始終是個直女嗎。 之后會發生什么呢?她如今已經沒興趣思考和內耗。 朋友還在外面等,那你小心,我就先走了。 游紓俞反應了幾秒,似乎在思考為什么剛才還溫聲軟語的人突然冷漠起來。 她無措地指尖微勾,很輕地搖了一下頭。太倉促了,想不出該說什么,她只好抓住那人的袖口,不行。 墨發垂落,遮擋住視線,她抿著已經斑駁的唇,不知道再說些什么挽留。 那杯酒、橙色炸彈的錢,我還沒付給你。扯了一個讓人發笑的借口,明天 不用,那不是你請我的嗎?冉尋拒絕。 她平時其實很少這樣強硬,實在是因為狹小單間里的空氣讓她喘不過氣。 可女人醉后執拗得很,把手順勢滑進冉尋掌心,孩子氣地不讓她走。 游紓俞輕輕地呼吸著,醉得好像更厲害,你別生氣,可以嗎? 她仰起頭,脖頸透著酡紅色,親在冉尋唇角。連酒醉都在克制,盡管說出來的話已經錯位,模模糊糊。 如果,你離開的那天晚上,我去找你,結果會不會不同? 你就不會走了。 - 游紓俞好像做了一個夢,她每次喝酒都會做夢,紛亂,遺憾,破碎。 她記得自己走進街角一家咖啡廳,戴好耳機,像每天獨自通勤那樣聽手機里錄制的琴曲。 漸漸,咖啡廳似乎成了酒吧。有不少人坐到她對面勸她喝酒,她起初不耐,后面也喝了。 不知是墮落還是澆愁。 不知多久,耳機里的曲子變了,變成那個人最喜歡的《秋日私語》。再抬眼,臺上立著窈窕的身影。 一把普普通通的電子琴,在冉尋手里像是有了呼吸與起伏,時而郁結,時而明快。 游紓俞覺得無法控制自己的目光,她甚至舍不得眨眼。 或許,彈完這首,冉尋就會如往常一樣退場,再等上兩三分鐘,她會不知從哪里出現在自己身后,撒嬌喊她女朋友。 游紓俞一直覺得冉尋像只布偶貓,優雅靈動,卻總小狗似的追著她。 嘈雜不堪的環境音與器官共鳴,很不舒服,她等了很久,等到頭腦發暈,連看那道身影都模模糊糊的。 然后,她只是等到那人避之不及的背影。 好像又回到那個灰撲撲,一切都不甚明朗的學生時代。從來都是冉尋迎上前,只是這次,她眼睜睜看著冉尋退后,眼睛里的情緒變得圓滑疏遠。 抱歉,不太清楚。 那我就先離開了,朋友還在等我。 頭很疼,飲酒過量的后遺癥,與之伴隨的還有部分的記憶空白。 游紓俞試著睜眼,五感逐漸恢復,身上的被子帶著酒店的味道,才發覺身處陌生,而且已是次日。 這次是她出格了,沒發現那家咖啡廳是早咖晚酒。還好是周六,不會耽擱學生的課程。 紛亂的夢境早就被現實沖刷殆盡,留下一點莫名情緒,被壓抑到可接受的范圍內。女人摸索著,在床頭柜上找到眼鏡戴好。 正懷疑為什么眼鏡會放在她習慣的位置時,視野里先出現了一碗小米粥,還散著熱氣。 游紓俞抿唇,思索幾秒,迅速用手機給酒店前臺打電話,請問昨晚是誰送我來的? 您好,游女士,是您的朋友。前臺禮貌答復,她還讓我們給您提供早餐。 游紓俞捻了一下指尖,她的習慣性動作。 本想再多問些什么,可話音到嘴邊卻不知怎么滯澀起來,心中騰起一絲秘密被看透的難堪。 她甚至不知道昨晚的那些記憶是臆想還是真實。 每次喝酒都是在家里,唯獨這次是例外。 或許送她來的朋友只是一個像她的人,也習慣體貼待人罷了。 朋友沒有留下任何信息,只有桌上的一小碗米粥。游紓俞道謝,掛斷電話,怔怔地端起來嘗了一口。